昨夜。


    “死人也可以說假話?”


    陳蘭追問的同時,江素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老伍道:“我看過鄭包的屍體,刀口並不深。如果我說這不是致命傷,沒人會懷疑。”


    陳蘭悟出一些門道:“你是想編出另一個死因來?”


    老伍笑著說:“我擅長辨認毒發身亡的屍體。”


    此刻,老伍挨個地給那些人把著脈,不禁滿麵愁容,做出副苦思冥想的樣子。其中一個人的小拇指上戴著的指甲太長,劃到了老伍。老伍疼痛之下將目光落在那上麵,接著捉住了那隻多出來的小拇指。


    “大人,這是”


    老伍抬手示意別人不要說話,認真仔細地看了一番。他喚人拿一根針來,對著這指頭就要紮下去。


    這下招來了那孩子父母的哭喊:“使不得,使不得!這根指頭金貴著呢!”


    老伍故作怒色,道:“要命還是要指頭!我告訴你們,病根就在這多出來的指頭上。”


    老人發起脾氣來很有威懾力。一時間侍立的仆人,幹坐著的各家長輩,全都噤聲。老伍下了論斷:“多長了這根指頭的人,跟中了毒一樣,很容易出事情。你們知道金貴,怎麽不留神看著?”


    這番教訓的話說起來不帶喘氣的。老伍又緊接著說:“還有誰是六指的,過來讓我瞧瞧。”


    說罷,老伍把自己的針紮下去,專心地治療起來。那指頭裏果真淌出烏黑的血,滴在了銅盆裏。


    嚴家長子道:“還有一個六指的,是我們大當家的。可是,他已經歸西了。”


    老伍收了針,說:“我看八成是因為這個,年齡越大,發作的可能性越高”


    老伍的話說了一半後,從外麵進來一個奴仆,驚慌失措:“不,不好了!大當家的屍體變成紫色的了!”


    雖說入土為安,但礙於大當家的尊貴的身份,大家一直忙著如何風風光光地埋了他,隻顧著買東西,忘了埋人,屍體一直停在屋裏。方才有人路過那兒,看到門是敞開著的,裏麵的屍體變成了紫色,嚇得直接坐在地上,怎麽使勁都起不來。


    既然老伍在這裏,大家自然就請他去了。臨走前老伍說等會兒他會回來紮針,今晚這些人就全能好。大家又好好地感謝了一番。


    經過老伍仔仔細細的驗屍以後,得出的結果出乎眾人的意料。


    大當家的的確受了刀傷。但是,他是毒發身亡,是因為那根六指死的。


    他們雖然不信,但是眼下有十四個六指的人躺在那兒,足以說明這六指其實就是個病根子。


    陳蘭適時地道:“那麽,有六指也沒什麽稀奇的?”


    剛才陳蘭一直沒說話,這時他一開口,大家又想起了本來要做的事。這下三家的人都犯了難。原來說是隻要有六指就成,大家也就不多想,光找長了六根指頭的人就行。


    現如今長了六根指頭的人反而可能短命。那麽,該選誰好?


    陳蘭把這麻煩事先扔給他們:“你們自己想想誰會做事情吧。”


    陳蘭心滿意足地和九重一道回去。其實,這六指哪裏是什麽病根子?不過是那些強盜趁機給他們下了藥而已。這些強盜都是老伍一夜間找來的。


    九重不相信地說:“他能一夜間找來這麽多人?老伍是神仙嗎?”


    陳蘭說:“你不相信神仙?不相信有鬼神?”


    九重摸著自己的銀鐲子,道:“我,我大概信吧。信這個比信六根指頭靠譜。”


    說罷,兩人不禁都笑起來。


    牢房。


    江素看著眼前的老伍,吃驚地張大了嘴。那人哪裏還是什麽邋遢的仵作,渾身煥發光彩,衣冠楚楚,儼然是個神仙。


    老伍歎口氣,道:“雖說泄露了天機,可是我還是想吐吐苦水。”


    江素:“你想說什麽?”


    老伍清清嗓子,開始背自己記憶裏的那段:“是這樣的,你上輩子做了很多好事,所以天帝讓你投生到這裏,要你一輩子盡享榮華富貴。”


    “但是連天都有算漏的事情。他以為給你才華就夠了,根本沒想到那群人隻看著有沒有多長一根指頭。天帝就等著哪天你功成名就,拿你做個善有善報的典範。他見你時的衣服都準備好了,要說的話也想好了,苦等幾十年,就是沒等到你上位的時候。”


    “後來,天帝讓我下來,看準了機會幫你。”


    老伍看著一臉震驚的江素,問:“你還是執意要去死?”


    江素的嘴角掛起嘲諷的笑:“無能還欺負別人的人不去死,反倒要我死?”


    “我已經報告過了。鄭包是毒發身亡,和你無關,陳蘭他們會用銀子把你撈出來。這之後的事,就由他們慢慢做吧。”


    兩天後,這三家子人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離了江素不行。在他們感歎可惜江素回不來了的時候,陳蘭把江素送了回去。


    “他沒有殺人。”陳蘭特意強調了這點。


    陳蘭鬆了口氣,九重更是鬆了口氣。她拉著煙霞,說要把姑娘們帶出來。煙霞笑了兩下後說家裏有事,她要回去一趟。


    煙霞回去以後,碰到了迎麵而來的丈夫。那秀才說:“聽說,許懷不見了?”


    煙霞沒吭聲。


    九重和陳蘭順利地把江素送回,沒被人毆打也沒鬧出什麽亂子,算是做完了事情,皆大歡喜。


    這天下午,九重找到陳蘭,說想吃烤兔子。


    “成,我去給你買。”


    兩人坐在台階上,一起吃一隻兔子。九重咽下一塊兔子肉,看著天邊的霞光,鼓著臉頰說:


    “以後等姑娘們都出來了,我也要這樣和她們吃肉。”


    陳蘭知道她不會想著和自己做什麽事情。他味同嚼蠟地吃了一塊肉,說:“你還有人可找。我要找的那個人,能找到,但找到了也沒用。”


    九重還從沒見過這人如此失落的樣子。她不解地看他,而陳蘭撇開這個話題,半開玩笑地說你吃的太多了,剩下的都給我吧。


    九重不服,湊過去搶肉吃。在陳蘭撕下來一塊肉的時候,她咬住那塊肉,拽到了自己這裏。畢竟她隻有十二歲,還不明白女孩子要矜持,也不懂那一刻兩人過近的距離意味著什麽。


    她半閉著眼,咬下那塊肉。陳蘭呆呆地看著離自己很近的她的眼睛,那長而卷翹的睫毛微顫著,如同蝶的翅膀。


    這近距離隻維持了一瞬。陳蘭想:如果能久些,那該有多好。


    幾日後兩人要動身回去,煙霞並沒有送行,別人說她生病了,還在婆家裏養病。


    九重隻好遺憾地和陳蘭回去。


    夜裏,秀才家抬出一卷破草席來,似乎很沉。他關了門,將染血的木棍放到角落裏去。


    這是很平常的事。


    另一邊,九重和陳蘭回去後,並沒有看到袁成。


    袁成和蘇安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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