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泠接過玉佩,看著上麵修補過的裂痕良久,而後當著宋未初的麵,手高高揚起。


    待她手指一鬆,玉佩就這樣從她手中墜落,摔成碎片。


    “那一年我就不該救你,否則不會有後來不堪的一切。”顧西泠說著,頭也不回地走遠。


    宋未初看著顧西泠絕決的背影,無力地癱坐在地。


    小時候他曾被劫匪抓走,被關在地窖中,在他冷得彌留之際,有一個小女孩救了他。當時他意識恍惚,沒看清小女孩的臉,卻鬼使神差地記得玉佩的形狀,隻因玉佩的形狀和花紋都很獨特。


    就在小女孩幫他取暖之際,歹人衝了進來,把玉佩摔成兩半……


    哪怕事隔多年,他也依然記得那塊玉佩獨特的樣子。


    就是那一役,他遇見了李知雪。


    父親來救他的時候,現場隻有李知雪一個小女孩,他理所當然地以為李知雪就是救他的恩人。


    也就是在那之後,樂善侯府收養了李知雪,他和李知雪就這樣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直到他們海誓山盟,互訴情衷,非卿不娶,非卿不嫁。


    若非顧西泠不願意退婚,他也不會被迫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


    他又怎會料到,令他憎惡的顧西泠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此刻終於想起來,為什麽在顧北泠去世那天顧西泠看他的眼神和表情那樣熟悉。


    在宋家收養李知雪不久,有一回顧西泠來到樂善侯府,看到他和李知雪相親相愛的一幕時,顧西泠就是露出同樣的怨恨表情。


    他和顧西泠定下的是娃娃親,顧西泠有無數次機會說出事實,為何她從來不曾跟他提及幼時曾救他這件事?


    李知雪找過來的時候,就見宋未初失魂落魄坐在地上,她上前問道:“顧西泠承認是她設計陷害你了嗎?”


    宋未初抓起地上的玉佩碎片,狠狠甩在李知雪跟前:“你為何要撒謊?當年救我的根本不是你!”


    李知雪臉上閃過一點慌亂,但她很快恢複平靜:“當時我年紀小,又被劫匪抓走,早就慌得不行,你說什麽我便應什麽。我以為你愛的是我這個人,難道就因為當年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便不愛我了嗎?”


    宋未初泄氣地垮下肩膀。


    他愛的確實是知雪這個人,愛她的古靈精怪,愛她的驕矜,愛她的美麗,愛她的所有。


    可若知道顧西泠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至於恩將仇報……


    那廂顧西泠走遠,碧痕低聲道:“夫人,那塊玉佩……”


    顧西泠知道碧痕在傷感什麽:“放心吧,那是我找匠人訂做的玉佩,我怎麽舍得摔碎它?”


    碧痕雙眼一亮:“夫人是故意讓世子看到那塊玉佩?”


    “此舉是為了勾起他對救命恩人的愧疚之心,還能撕開他和李知雪的感情裂口。再相愛的兩人,一旦有了猜忌和謊言,想摧毀就容易多了!”顧西泠神色漠然。


    碧痕由衷道:“夫人一定能為四姑娘報仇雪恨的。”


    “路還很長,我不急。”顧西泠在碧痕的陪同下,慢步走遠。


    行雲見顧西泠走遠了,才小聲嘀咕:“宋世子夫人竟然拿救命之恩作為算計?”


    他最不能理解的是上一刻大人還跟他說要遠離顧西泠,下一刻卻折返,做賊一般偷窺顧西泠,這還是他認識的葉大人嗎?


    見葉修不作聲,行雲不知道葉修下一步要做什麽:“大人,咱們還跟蹤顧氏嗎?”


    “我憑白無故跟蹤她做甚?”葉修說著,往前行去。


    行雲一時無語,那剛才跟蹤偷窺顧西泠的是鬼嗎?


    可能是南苑太無趣,葉大人便找了宋世子夫人這個樂子打發時間?


    那廂顧西泠在碧痕的陪同下去到溪邊,她們才站定,就聽到前方不遠處傳來說話的聲音,卻是樂善侯府的四姑娘宋未嬌和她身邊的婢子梅花。


    宋未嬌找不到自己想見的人,質問梅花道:“你不是說葉大人往這邊而來麽?”


    她好不容易才搶走了三姐姐來南苑過中秋的名額,就是想有機會在葉修跟前露臉。


    “奴婢確實是看到葉大人往這邊走來的,不知為何不見葉大人的蹤影……”梅花話音漸隱,因為看到了顧西泠。


    宋未嬌也看到了顧西泠。她素來是嬌縱的,一看到顧西泠便毫不留情地諷刺:“嫂嫂不會是也收到風聲,知道葉大人來這邊,想來勾丨引葉大人吧?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行,嫁給哥哥兩年還在守活寡,嫂嫂早已是京城的笑話,居然有臉打葉大人的主意?葉大人那樣的人物,看得上嫂嫂麽?”


    顧西泠不明白宋未嬌為何有此猜疑,碧痕低聲為她解惑:“葉大人是所有京城閨閣千金都想嫁的金龜婿,不隻是四姑娘心悅葉大人,就連才華橫溢的三姑娘也對葉大人情有獨鍾。”


    顧西泠眸光微閃,那她是否可以利用葉修這位大人物讓兩位宋家千金自相殘殺?


    “我是有夫之婦,又怎敢肖想葉大人這樣的人物?未憂卻不同,不隻才華橫溢,還貌美如花,若我是葉大人,見過未憂怕是會一見傾心。”


    不過是張嘴就能挑撥的事,顧西泠自是不會放過。


    她卻不知,就在她身後不遠處,葉修和行雲剛好走過來,這回確實隻是巧合,但偏讓葉修聽到了她的這句挑撥。


    行雲看向神色莫測的葉修,想起顧西泠上個月的悲慘遭遇,忍不住為顧西泠說好話:“或許宋夫人隻是隨口提了一句,並非是想利用大人。”


    葉修眸色不明,看著不遠處落落大方的小婦人。


    她今日穿著一襲鑲金絲淺藍大袖立領長衫,梳著樣式繁複的高髻,斜插牡丹海水紋金釵。


    不似上月看到的那般纖弱易折,顯得雍容華貴。


    行雲偷覷一眼葉修,就大人這樣的表情,他覺得顧西泠可能招惹了葉修,葉修是非常記仇的人,不會報複顧西泠吧?


    他還想再為顧西泠說幾句好話,葉修卻突然邁著優雅的步子緩緩走向顧西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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