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二十三年,他終於就要回到他出生的州了,感覺不到特別的歡欣,也沒有特別的恐懼。他開車很小心,時速五十五英裏而且拒絕超車。公路變窄降低進入密西西比三角洲平原,亞當看見一條堤壩蜿蜒曲折向右延伸,最後在一英裏遠的地方消失在視野之外。他從容地穿過一個叫沃茲的小村莊。這是六十一號公路沿途大大小小城鎮中的第一個。他隨著車流向南。


    通過大量的研究,他知道這條高速公路幾十年來作為一條主要通道輸送了三角洲千百萬的貧困黑人向北遷移,去孟菲斯、聖路易斯、芝加哥和底特律,去那些可以找到工作和體麵住房的地方。布魯斯歌曲就是從這些城鎮和農莊,從那些搖搖欲墜的槍樓和布滿灰塵的鄉間小鋪,從那些六十一號公路邊上花裏胡哨的有自動點唱機的小酒吧中誕生並且向北方傳播的。這音樂在孟菲斯找到了家,在那裏與教會及鄉村音樂交融為一體,派生出搖滾樂。他在聽著一盤泥水樂隊的老錄音帶時進入了那個聲名狼藉的蒂尼卡縣,據說這裏是全國最窮的地方。


    音樂也不能使他平靜。他謝絕了莉的早飯,說是不餓,現在他卻覺得胃裏好像打了個結,而且越向前走那個結就越大。


    在蒂尼卡鎮的北邊,農田越發廣闊,一望無垠。大豆和棉花高已及膝。農田遠處有一小隊紅的綠的後麵掛著犁的拖拉機在無盡的一排排綠葉茂盛的作物間穿行。雖然還不到九點鍾,天氣已經又熱又問了。大地非常幹燥,每一架犁的後麵都揚起一團煙塵。一架給大田撒藥的飛機不知從什麽地方飛來,輕輕掠過這片田地的上空,滑翔著向上飛去。車流擁擠而且緩慢,有時碰上某種巨型怪物似的約翰-第爾農機把公路當沙漠般旁若無人地向前一點點蠕動,你幾乎就得被迫停下來。


    亞當很有耐心。他的約會定在十點鍾,就是晚了也沒有什麽關係。


    在克拉克斯代爾,他離開了六十一號公路轉入四十九號公路向東南方向開去,穿過幾個很小的移民村落,穿過更多的大豆地。他駛過一架架眼下閑著但正等待豐收的軋棉機,駛過赤貧的排房和肮髒的活動房屋,這些房屋因為某種原因都緊靠著高速公路。他偶爾也駛過一座好房子,但它總是遠離公路聳立在一片高大的橡樹和榆樹的濃密樹蔭之中,而且通常會有一個鐵柵欄圍起的遊泳池在房子一邊。人人都可以看得出誰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路標指示州監獄在前方五英裏的地方,亞當下意識地放慢了車速。一分鍾後,他追上了一輛在公路上大搖大擺慢吞吞的拖拉機,他不想超車隻是跟在後邊。拖拉機的司機,一個戴頂髒帽子的白人老頭,比劃著讓他超過去。亞當擺擺手,繼續以二十英裏的時速跟在鐵犁後麵。附近沒有其他的車輛,一塊泥從拖拉機的後輪胎上進起,落在紳寶前麵幾英寸的地方。他把車速又減慢了一些。前麵的司機扭轉過身子,又一次揮手讓他超過。他的嘴在動,臉上現出怒容,似乎這是他的高速路,而且他討厭有個笨蛋跟著他的拖拉機。亞當微笑著又搖了搖手,仍然呆在後邊。


    幾分鍾後他看見了監獄。路邊沒有高高的鐵絲網,也沒有閃閃發光的鋒利的鐵刺去防備犯人逃跑,沒有武裝的警衛在塔樓上監視,也沒有一夥夥的囚徒衝著過路人喊叫。亞當看到道路右邊有個入口,密西西比州立監獄幾個字橫亙在入口的拱門上。入口旁邊是幾座建築,全部麵向高速公路而且顯而易見沒有守衛。


    亞當再次向拖拉機的司機招手,然後駛離高速公路。他做了個深呼吸,打量著這個入口。一位穿製服的女人從警衛室走出來站在拱門下盯住他。亞當緩慢地開到她身邊,搖低窗戶。


    “早啊,”她說。她的胯上掛著一支槍,手裏拿著個紙夾。另一個警衛從屋裏望著。“你有什麽事嗎?”


    “我是個律師,來見死監裏的一個委托人,”亞當心虛地說,覺得自己的聲音尖銳而緊張。沉著點,他對自己說。


    “我們這裏沒有什麽死監裏的人,先生。”


    “對不起,我說錯了嗎?”


    “沒這麽個地方叫死監。我們在加嚴管製區關著他們那一幫人,簡稱嚴管區。找遍這塊地方,你也找不著死監。”


    “好吧。”


    “姓名?”她問,邊查看著紙夾。


    “亞當-霍爾。”


    “你的委托人?”


    “薩姆-凱霍爾。”他在期待著某種反應,可是警衛毫不在乎。她翻過那頁紙說:“就呆在這兒。”


    入口變為一條兩旁有樹蔭和一些小房子的馬路。這裏不像是監獄——倒像是一座小鎮上一條充滿生機的小街,隨時都會從街角跑出一群騎自行車和滑旱冰的孩子們。右邊是一座有著前廊與花壇的古老建築。一個牌子寫著此地是訪客中心,就像有紀念品和檸檬水出售給那些熱切的旅遊者似的。一輛白色小卡車載著三個黑人青年從他身邊駛過而沒有減速,車門上印著密西西比州懲戒所。


    亞當瞥見警衛站在他的車後,她邊走近他的車窗邊寫下些什麽。“伊利諾斯州哪裏?”她問。


    “芝加哥。”


    “有沒有照相機、槍或錄音機?”


    “沒有。”


    她伸進車窗在擋風玻璃後放了一張卡片,又看了一眼她的紙夾說:“有個通知說你應該去見盧卡斯-曼。”


    “那是誰?”


    “他是本監獄律師。”


    “我不知道我該去見他。”


    她舉著一張紙離他的臉有三尺遠。“這上麵說的。第三個街口左轉,往前開,然後繞到紅磚房背後。”她用手指著。


    “他要幹什麽?”


    她哼了一聲,聳聳肩,然後搖著頭回到警衛室。天下律師都一樣蠢。


    亞當輕輕踩了一下油門,經過訪客中心駛入林蔭道。兩麵都是整潔的白色木結構房屋,他後來得知監獄守衛和其他工作人員與他們的家人住在這兒。他按她的指示把車停在一座舊磚房前。兩個穿白色條紋藍囚褲的犯人在擦房前的台階。亞當盡量不與他們的目光相遇,走進了房子。


    他費了點勁才找到盧卡斯-曼的沒有標誌的辦公室。一個秘書向他微笑,打開了另一扇門。那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曼先生正坐在他的桌子後麵打電話。


    “坐吧,”秘書在關上他身後的門時輕輕對他說。曼拿著電話微笑著向他打招呼。亞當把公文包放在椅子上,自己站在後邊。辦公室又大又幹淨。兩個長方形窗戶對著高速公路,使屋裏光線充足。左邊牆上掛著一張鑲在大鏡框裏的照片,看著挺麵熟,一位英俊的有個大下巴的年輕人帶著真誠的微笑。這是大衛-麥卡利斯特,密西西比州的州長。亞當懷疑他的標準像會掛在每一間政府辦公室裏,沒準連他領地上所有的走廊、壁櫥和廁所裏都有。


    盧卡斯-曼拉著電話線走到窗前,背對著桌子和亞當。他實在不像個律師。他大約有五十五六歲,飄垂的深灰頭發,大概用了什麽方法把頭發固定在脖子後邊。他的穿著時新別致——兩兜卡其布工作衫漿得筆挺,一條混合色拉色的領帶鬆鬆地掛在脖子上。領口第一個扣不係,露出裏麵灰色的全棉t恤;棕色絲光卡其褲同樣漿得筆挺,一走路——直響,翻起的一寸褲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道窄窄的白襪子;平底皮便鞋光潔無暇。盧卡斯顯然很知道怎麽打扮,而且顯然他所致力的律師業務也是不同的。如果他的左耳垂上再戴個小耳環,那他就該是個不折不扣試圖在他後半生順應潮流的老年嬉皮士。


    辦公室用代代相襲的政府家具布置得很整潔:一張舊辦公桌放得很是地方,三把金屬椅上鋪著化纖的墊子,靠牆是一排不配套的檔案櫃。亞當站在椅子後邊試圖讓自己鎮靜。難道每一位探監的律師都要經過這樣的會見?肯定不是。這裏關著五千個犯人。加納-古德曼沒有提到過要見盧卡斯-曼。


    這個名字似乎耳熟。在他的幾箱審判記錄和剪報上他見過盧卡斯-曼這個名字,他拚命想回憶起這是個好人還是壞人。他在死刑訴訟案中扮演了什麽角色?亞當知道得很清楚州檢察長是他的敵人,隻是他不知把盧卡斯放在什麽位置。


    曼突然放下電話把一隻手伸給亞當。“很高興見到你,霍爾先生。請坐,”他指著一張椅子用柔和愉快的拖腔說,“謝謝你路過這裏。”


    亞當坐了下來。“確實,非常高興見到你,”他緊張地回答,“什麽事?”


    “有兩件事。首先,我隻是想見到你並問好。我在這裏做了十二年的律師。在這令人作嘔的地方,我主要是經手些民事訴訟,你知道,各種荒唐的訴訟都是由我們的客人提出的——犯人權益、傷害案,諸如此類吧。似乎天天有人控告我們。依照法令,我也參與一點死刑案的工作,並且我知道你是來見薩姆的。”


    “非常正確。”


    “他雇傭了你嗎?”


    “還沒確定。”


    “我想是沒有。這就構成了一個小小的問題。除非你確實已代理這個犯人,否則就不能探視,我知道薩姆成功地結束了庫貝事務所的代理。”


    “所以我不能見他?”亞當問,幾乎有種獲得解脫的感覺。


    “你不應該去。昨天我和加納-古德曼談了很久。幾年前在梅納德-托爾處死刑時我和他認識的。你熟悉那個案子嗎?”


    “不清楚。”


    “一九八六年。那是我經曆的第二個死刑案,”他的口氣似乎像是他曾親自按了開關。他坐在桌子邊上俯視著亞當。他的右腿在桌邊晃動,漿過的褲子輕輕響著。“我經曆過四個,你知道。薩姆可能是第五個。無論如何,古德曼代理梅納德-托爾時我們認識的。他是個好紳士,也是個凶猛的辯護手。”


    “謝謝,”亞當想不出如何回答。


    “從我個人來說,我討厭它們。”


    “你反對死刑?”


    “大多數時候是的。事實上我經曆了所有階段。每回我們這裏殺人時我都覺得全世界發了狂。然後,每次,我都會回顧那些案情,我會想起那些罪行是多麽殘酷可怕。我經曆的第一個死刑案是特迪-多伊爾-米克斯,一個流浪漢,他把一個小男孩強xx致殘,並殺死了他。在他走進毒氣室時並沒人為他難過。但是,嘿,聽著,我有數不清的戰爭故事。或許我們以後有時間再講,好嗎?”


    “當然,”亞當沒作任何承諾。他想不出什麽時候他會有興趣來聽那些暴力凶殺犯的案情和他們被處死刑的故事。


    “我告訴古德曼我不認為你應該獲準去見薩姆。他聽了一會兒便作了解釋,我必須說,他的話非常含糊,他說你這是一種特殊情況,所以你至少應該獲準去探視一次。他不肯告訴我是什麽使你如此特殊,明白我的意思嗎?”盧卡斯邊說邊揉著他的下巴,似乎他已經解開了這個謎,“我們的政策是非常嚴格的,尤其是對於嚴管區。但是隻要我請求,典獄長就會照辦。”他的話說得很慢,一字一頓,懸在半空中。


    “我,哦,真的需要見他,”亞當的聲音幾乎顫抖起來。


    “是嗬,他需要一個律師。坦白地說,我很高興你來。我們從沒有處死過任何一個自己的律師沒有到場的犯人。直到處決前最後一分鍾都有行使各種法律手段的問題,如果薩姆有律師,那會讓我感覺好一些。”他繞過桌子坐在另一邊,打開一份卷宗細看裏麵的一張紙條。亞當邊等邊試圖調整自己的呼吸。


    “我們對死刑犯的家庭背景要做相當仔細的調查,”盧卡斯說,仍在看卷宗,但說話的語調卻透出嚴肅的警告,“尤其是當上訴駁回刑期逼近時。你了解他家人的情況嗎?”


    亞當胃裏的結突然變得像籃球那麽大。他竭力用聳肩和搖頭來表示他什麽也不了解。


    “你打算和薩姆的家人談談嗎?”


    還是沒有反應,隻是又同樣笨拙地聳聳肩,此刻他的肩膀是那麽沉重。


    “我是說,在這些案子中,一般當死刑期將近時就需要與犯人家屬進行大量的接觸。你或許也想和這些家屬接觸。薩姆在孟菲斯有個女兒,莉-布思夫人。如果你需要,我有她的地址。”盧卡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亞當呆若木雞,不能動彈。“你大概不認識她吧,是嗎?”


    亞當搖搖頭什麽也沒說。


    “薩姆有一個兒子,埃迪-凱霍爾,但那個可憐的人在一九八一年自殺了。住在加利福尼亞。埃迪留下兩個孩子,一個兒子一九六四年五月十二日生在密西西比的克蘭頓,已經不小了。說來也怪,根據我的法律界姓名錄,這也是你的生日。上麵說你是同一天生在孟菲斯。埃迪還留下一個出生於加利福尼亞的女兒。這些就是薩姆的孫子輩。我會試著和他們聯係,如果你——”


    “埃迪-凱霍爾是我的父親,”亞當脫口說出,然後深深地出了口氣,他往椅子裏縮了縮身子盯著桌麵。他的心在狂跳,但是起碼他又能呼吸了,肩頭頓時輕鬆了。他甚至能擠出一絲微笑。


    曼的臉上毫無表情。他考慮了長長的一分鍾,然後口氣裏帶著些許滿意說:“我多少猜到了一點。”他立刻開始翻手裏的文件,似乎裏麵還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事。“在死監裏薩姆是個非常孤獨的人,我時常納悶覺得他的家庭不可思議。他也有來信但幾乎沒有家信。實際上沒有人來探視他,沒有他想見的人。如此被家庭忽略對於一個眾所周知的囚犯來說是有些不尋常,尤其還是個白人。我並不是在打聽人家的私事,你明白嗎?”


    “當然不是。”


    盧卡斯沒有理會。“我們必須為行刑作準備,霍爾先生。比如說屍體如何處理,怎麽安葬等等。這些時候就需要家屬參與。昨天和古德曼談過之後,我便請我們在傑克遜市的人去調查了一下他的家庭。這很容易。他們同時查了你的檔案,並且立刻發現田納西州沒有關於亞當-霍爾於一九六四年五月十二日出生的記錄。從一件事引出另一件事,這並不難。”


    “我已經不再隱瞞。”


    “你什麽時候知道薩姆的事的?”


    “九年前。我的姑姑莉-布思在我們埋葬了我的父親之後告訴了我。”


    “你和薩姆有過任何接觸嗎?”


    “沒有。”


    盧卡斯合上卷宗向後靠在他吱吱作響的椅背上。“因此薩姆一點也不知道你是誰和為什麽來這兒。”


    “不錯。”


    “哇。”他對著天花板吹了一聲口哨。


    亞當放鬆了一些並且直起了身子。現在秘密已經說出,要不是想起莉害怕她被人發現,他會覺得十分輕鬆。“今天我能和他會見多久?”他問。


    “嗯,霍爾先生——”


    “叫我亞當,好嗎?”


    “當然,亞當,我們對待死監其實有兩套規矩。”


    “對不起,但是門口的警衛告訴我沒有死監。”


    “按官方口徑,是沒有。你不會從任何一位警衛或其他職員嘴裏聽到,隻有加嚴管製區或嚴管區或十七囚區。不管怎樣,在一個死監犯死期將至時,我們總是把規矩放寬。與律師見麵通常限製在一天一小時,不過薩姆的情況不同,你需要多少時間都可以。我猜想你會有很多要說的。”


    “就是說沒有時間限製。”


    “沒有。如果願意,你可以呆一整天。在最後的日子裏我們盡量提供方便。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你可以隨意進出。我到過另外五個州的死監,相信我,我們這裏對死刑犯最好。老天,在路易斯安那州,他們在處死犯人前會把那個倒黴鬼從牢房提出來放在一個被稱作死房子的地方關三天。多殘忍。我們可不那麽幹。薩姆在大日子來到之前會受到特殊的待遇。”


    “大日子?”


    “是呀。從今天起四個星期,你知道嗎?八月八號。”盧卡斯伸手從桌角拿過一份文件,遞給亞當。“這是今天早晨到的。第五巡回法院昨天下午晚些時候撤消了延緩行刑令。密西西比州高級法院剛剛定下新的死刑執行日期,八月八號。”


    亞當沒有看那文件。“四個星期,”他驚呆了。


    “恐怕是的。大約一個小時之前我把複印件送給了薩姆,所以他正心情不好呢。”


    “四個星期,”亞當重複著,幾乎是在自言自語。他溜了一眼法庭裁決。案名為:密西西比州控薩姆-凱霍爾案。“我想我最好去見他,你說呢?”他想也沒想地說。


    “是呀,看,亞當,我不是壞人,明白嗎?”他慢慢起身,走到桌邊輕輕坐下,把雙臂抱在胸前俯視著亞當。“我隻是盡我的本分,明白嗎?我之所以要介入是因為我必須監督這裏並確保事情按手冊規定合法進行。盡管我並不喜歡這樣,但是情況會變得瘋狂而且緊張,所有的人都會給我打電話——典獄長、他的助手、檢察長辦公室、州長、你,還有上百個其他人。所以我會處於中心地位,雖說我不情願。這就是這份工作中最令人不愉快的地方。我隻希望你能明白,如果你需要我,我隨時都在,好嗎?我會公正真誠地對待你。”


    “你以為薩姆會讓我代理他?”


    “是的,我是這麽以為的。”


    “四個星期內執行死刑的機會有多大?”


    “一半對一半。你從來不知道在最後一分鍾法庭會幹什麽。我們在一個星期左右就要著手準備。我們有一係列工作要照著清單逐一落實。”


    “類似一種為死亡製作的藍圖。”


    “差不多。別以為我們喜歡它。”


    “我想這裏的每個人都是在恪盡職守,對吧?”


    “這是這個州的法律。如果我們的社會要處死罪犯,那得有人去執行。”


    亞當把法庭裁決放進他的公文包然後站在盧卡斯麵前。“謝謝,就算是為了你的好客。”


    “沒什麽。你見過薩姆之後,我需要知道結果。”


    “我會給你一份代理協議副本,如果他簽字的話。”


    “我需要的就是那個。”


    他們握了握手,亞當朝門口走去。


    “還有一件事,”盧卡斯說,“他們把薩姆帶進探視室時,你要請看守除去手銬。我肯定會讓他們執行。這對薩姆意義重大。”


    “謝謝。”


    “祝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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