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伯恩之家上午八點開始營業。一個穿著劣等製服、精神不振的警衛打開了車道對麵的大門。亞當是第一個進到停車場的人,他在車裏等了十分鍾後才見到第二輛車停在附近。他認出車裏的女士是兩周前在莉的辦公室見過麵的那位顧問。當她下了車向一扇旁門走過去時,他在便道上攔住了她。“對不起,”他說,“我們以前見過麵,我叫亞當-霍爾,是莉的侄子,很抱歉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位女士一手提著隻舊公文包,另一隻手拎著一隻褐色的午餐袋。她笑笑說:“我叫喬伊絲-科布。我想起來了,莉去哪兒了?”


    “不知道。我本指望你會了解一些情況,你一直沒有她的消息嗎?”


    “沒有,從星期二開始。”


    “星期二?自從上周六我就失去了同她的聯係,你在周二和她談過話嗎?”


    “她來過電話,但不是我接的,那天的報紙登出了她酒後開車的事。”


    “她在哪兒?”


    “她沒說。她要找主管講話,說是要出去一段時間,去找人幫忙,還有一些諸如此類的話。根本沒講要去什麽地方或是什麽時候回來。”


    “她的病人呢?”


    “由我們替他照看。簡直忙得不可開交,不過還能對付。”


    “莉不大可能會忘了那些女孩子。你認為這個星期她有可能給她們來電話嗎?”


    “是這樣,亞當,那些姑娘們大多沒有電話,明白嗎?莉也肯定不會到她們住的貧民住宅裏麵去。我們一直在照看著她的姑娘們,就我所知她們還一直沒有和她通過話。”


    亞當退後一步,眼睛望著大門口的方向。“是的,我要找到她,她太讓人擔心了。”


    “她不會有事的。以前也曾出過這類事,但最終什麽事都沒有。”喬伊絲突然急著要進去。“如果我聽到什麽消息會通知你的。”


    “謝謝,我就住在她家裏。”


    “我知道。”


    亞當謝過她後開車離開了。九點鍾的時候,他已經在辦公室埋頭於文件堆裏了。


    在一間擠滿了警衛和監獄工作人員的屋子裏,紐金特上校坐在前排一張長桌的一端。桌子放置在一個高出地麵約有十二英寸的簡易陽台上,桌後牆上掛著塊大黑板,屋子的一個角落裏放著一些折疊椅。在他右手沿桌子擺放的一排椅子上空無一人,坐在折疊椅上的警衛和工作人員們可以看到坐在紐金特左手那些要人們的麵部。在那裏就座的有來自首席檢察官辦公室的莫裏斯-亨利,他的麵前擺著厚厚的答辯狀,最盡頭坐著擔任記錄的盧卡斯-曼,亨利身旁坐著兩名監獄主管的助理,盧卡斯的旁邊坐著州長辦公室的一名工作人員。


    紐金特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然後開始了他那婆婆媽媽的動員講話,他是看著講話提綱向警衛和工作人員們發表這番議論的。“今天是八月二日,到今天上午為止,各法院均已排除了緩期執行的可能,執行死刑已成定局。我們要按預定計劃開始準備工作,執行時間為下周三午夜過一分,我們還有四個整天的準備時間,我決心要使這項任務得到順利執行,不出一點紕漏。


    “該犯目前至少還有三份訴狀和申訴在各法院審理,其前景如何當然誰也無法預料。我們時刻在與首席檢察官辦公室保持著聯係,實際上,莫裏斯-亨利先生今天就在我們中間,他認為此案已經到了該結束的時候,盧卡斯-曼先生也有同感。緩期執行的事仍然隨時有可能發生,但看來希望不是很大。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做好準備,該犯還可能會要求州長召開赦免聽證會,但是坦率地講,成功的可能性極小,從現在起直到下周三,我們要時刻處於戒備狀態。”


    紐金特的聲音清晰洪亮,眼下他已成了這裏的主宰,顯然是在盡情地享受著個中的樂趣。他看了一眼提綱接著說下去:“毒氣室的準備工作正在進行,裏麵的設施已很陳舊,而且有兩年的時間未曾動用,所以一定要格外注意。生產廠家派的代表今天上午就到,並於今天白天和晚上進行測試。本周末我們將要進行一次全麵演練,也可能會在星期天進行,當然是在沒有收到緩期執行通知的情況下。我這裏已有一些行刑隊誌願者名單,今天下午就能最後確認下來。”


    “現在我們正麵臨著新聞媒介提出來的種種要求,他們想采訪凱霍爾先生以及他的律師,還想采訪我們的律師和典獄長、警衛、其他死刑犯或是行刑人,直至所有的人。他們要求旁觀死刑執行情況,還要求拍攝犯人的囚室和執行死刑的毒氣室。雖說這些都不過是新聞界的無聊之舉,但我們必須妥善處理。除了事先經過我的同意,誰也不得私下與新聞界的任何人進行接觸,本監獄的所有員工都要執行,無一例外。那些新聞記者大多不是本地人,他們慣以把我們描繪成鄉巴佬取樂,所以大家不要理睬他們,所有人都必須按我的要求去做。在我認為必要時會發表適當的講話,對那些人一定要多加小心,他們都是些貪得無厭之徒。


    “估計我們還會遇到一些來自監獄外麵的麻煩,第一批三k黨徒已在十分鍾前到達監獄的門外,他們已被安排到高速公路與監獄行政辦公室樓之間那片指定用作示威場地的空地上。聽說其他類似組織不久也會趕到,看樣子他們是準備一直鬧到這件事結束為止,我們要密切注意他們的動向。示威是他們的權力,但絕不允許出現騷亂。雖說在以前四次執行死刑時我本人並不在場,但我知道某些支持死刑的組織一般也會來的,而且會引起很大的動亂。我們計劃將這兩類組織分隔開來,原因是不言而喻的。”


    紐金特按捺不住,竟在桌子一端站起身來,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仔細看了看講話提綱。


    “由於凱霍爾先生臭名昭著,所以此次死刑不同以往,它會引起很多的注意,還會招來許多新聞記者以及許多其他的好事者。大家自始至終都必須嚴格按照規定行事,不允許在操作過程中有任何違規的情況發生。在這最後的幾天裏,凱霍爾先生和他的家人理應受到尊重,對毒氣室和死刑本身不得發表任何不當言論,在這方麵我絕對不允許出現任何差錯,還有問題嗎?”


    紐金特自鳴得意地審視著整個房問。該說的他都說到了,不會有問題的。“好吧,上午九點我們再開一次會。”說完他宣布散會,不一會兒便人去屋空。


    加納-古德曼在約翰-布萊恩-格拉斯教授離開辦公室正要去上課時找到了他,兩人站在走廊裏互相表達著對對方的敬佩之情,一時間竟把上課的事忘到了腦後。教授拜讀過加納-古德曼的所有著作,而加納-古德曼也看過教授最近發表的一些譴責死刑的論文。談話很快轉向棘手的凱霍爾一案,他們著重談了古德曼在周末急需一些靠得住的法律係學生幫他完成一項快速研究計劃的事,格拉斯同意給予協助,兩人商定一會兒共進午餐時再細談。


    加納-古德曼在距密西西比州立法律大學三個街區以外找到了南部極刑監理會,它的幾間辦公室都非常擁擠狹窄,這是這個設在“死亡帶”南方各州的準官方機構所具有的共同特點。該社團的負責人是個名叫赫茲-克裏的黑人青年,是耶魯大學培養出來的律師,他放棄了大公司的優厚待遇,把自己的全部身心奉獻給了廢除死刑的事業,加納-古德曼以前在開會時曾見過他兩次。人們通常稱這個組織為克裏監理會,雖說它並不直接代理每一位在死獄的犯人,但它的確負有對每一件死刑案進行監督的責任。赫茲-克裏隻有三十一歲,但人顯得很老成,從他的滿頭灰發就能看出監舍裏那四十七名死刑犯給他帶來了多大的壓力。


    門廳裏那張秘書辦公桌上方的牆上掛著一張小小的日程表,有人在表的上部印了一行字——死囚生日。每人除了一張卡片外一無所有,他們的預算很緊張,就連這些卡片通常也是用工作人員口袋裏的零花錢購置的。


    克裏的手下有兩名律師,專職秘書隻有一人,來自法學院的一些學生每周來這裏義務工作幾個小時。


    加納-古德曼和赫茲-克裏的談話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對下周二的活動進行了計劃——克裏本人將去密西西州高級法院的書記官辦公室安營紮寨,加納-古德曼坐鎮州長辦公室,約翰-布萊恩-格拉斯進駐設在傑克遜市聯邦法院的第五巡回法院辦公室,古德曼在庫貝法律事務所的一名前助手現在華盛頓工作,他已經同意負責在死刑書記官的辦公室等候消息,亞當留在死牢陪伴當事人並對最後的一些事宜進行協調。


    克裏同意在周末參加古德曼的市場分析計劃。


    古德曼在十一點鍾回到了州議會大廈的州長辦公室,並向拉雷莫爾律師提交了一份有關赦免死刑聽證會的書麵請求。州長近日很忙,不在辦公室,拉雷莫爾午飯後要去見他。古德曼留下了他在米爾薩普斯-布伊飯店的電話,並說他會定期打電話來。


    然後他驅車去了他的新辦公室,辦公室裏已擺滿了租來的全套辦公家俱,當然是用現金支付的,租期為兩個月。那些折疊椅是一個教堂聯誼會大廳多餘出來的,椅子下麵印有該教堂的標誌,幾張搖搖晃晃的桌子上還留有日常用餐和婚禮招待會的飯漬痕跡。


    古德曼非常欣賞他的這個匆忙布置起來的小窩。他坐下來,用一隻新的蜂窩電話分別要通了他遠在芝加哥的秘書和在孟菲斯的亞當,以及他在家中的妻子和州長熱線電話。


    至周四下午四時,密西西比州高級法院仍未駁回有關薩姆喪失思想能力的申訴,此時距亞當提出該申訴的時間已過去了差不多三十個小時。他強忍著心頭的煩躁給法院書記官打了個電話,他已經懶得再做那個多餘的解釋,什麽他需要的隻是一個答複,請多關照之類。對法院是否會考慮這一申訴的價值他不抱任何幻想,他認為法院之所以如此拖遝,其目的是要延緩他及時向聯邦法院申訴。他覺得,此時此刻祈望州高級法院減刑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實際上在聯邦法院他也沒能取得什麽進展。美國最高法院仍未對他的有關請求考慮毒氣室違憲的申訴作出裁決,第五巡回法院也壓下了他的有關律師辯護不力的申訴。


    周四沒有取得任何進展,法庭幹脆按兵不動,似乎他的那些申訴與一般申訴沒有什麽兩樣,也要按常規進行存檔、分配和處理,然後便是漫漫無期的等待,甚至會達數年之久。他需要的是行動,在某一級法院贏得緩刑當然最為理想,能夠同意口頭辯論也是好的,或者是就有價值的論據召開聽證會,哪怕幹脆被駁回也行,那樣他還可以繼續向下二個法院申訴。


    他在辦公室裏不停地圍著辦公桌踱著步等電話,盡管他對這些已經感到厭倦。桌上堆滿了一摞摞高低不齊的文件,到處散落著那十幾個訴狀留下的碎紙片,書架上貼了許多粉紅色和黃色的電話留言條。


    亞當突然恨起這個地方來,他需要清新的空氣。他對達琳說要出去散散步,然後便離開了辦公樓。時間已差不多到了五點,天還很亮,也很熱。他走到聯合大街的皮博迪飯店,在大廳一個角落的鋼琴旁喝了杯飲料,這是他自從周五去新奧爾良以來的第一杯飲料,盡管飲料令他感到愜意但他還是在為莉擔憂。他在簽到處周圍雲集的開會人群中搜尋著她的身影,他留意著大廳裏那些衣冠楚楚的人們,希冀著能夠意外地發現她。一個已過天命之年的女人,就算逃避生活你又能躲到哪裏去呢?


    一個梳著馬尾巴,穿著旅遊鞋的男子停下來盯著他瞧了片刻,然後走上前來。“對不起,先生,你是薩姆-凱霍爾的律師亞當-霍爾嗎?”


    亞當點點頭。


    那男人笑了笑,顯然對自己認出亞當感到很得意,他走到他的桌子前麵。“我是《紐約時報》的柯克-克萊克納。”他在亞當麵前放了一張名片。“我前來報道凱霍爾的死刑情況,實際上我剛剛才到,可以坐下嗎?”


    亞當向小圓桌對麵的空位子指了指,克萊克納坐了下來。“在這裏見到你非常幸運,”他滿臉堆笑著說。那男子約有四十出頭的樣子,身體很強健,一看就是個雲遊四方的記者——滿臉胡子拉茬,斜紋布襯衣外麵套了件棉布坎肩,下身穿條牛仔褲。“我在來這裏的飛機上看到了你的照片,所以才認出了你。”


    “很高興見到你,”亞當幹巴巴地說道。


    “我們能聊聊嗎?”


    “聊什麽?”


    “噢,該聊的太多了。據我了解你的當事人不接受采訪。”


    “不錯。”


    “你呢?”


    “一樣。我們可以聊,但不得記錄。”


    “恐怕不太方便。”


    “那與我無關,我不在乎你有什麽困難。”


    “那倒也是。”一個身著短裙、麵容和善的女招待一直站在一邊聽候吩咐。那男子要了杯不加牛奶的咖啡。“你上次見到你祖父是什麽時候?”


    “星期二。”


    “什麽時候再去見他?”


    “明天。”


    “他現在的情況怎樣?”


    “目前還好。壓力越來越大,但他還能挺住,到目前為止。”


    “你呢?”


    “正在盡力而為。”


    “我很想知道你是否失眠,以及諸如此類的事。”


    “我很累,是的,我睡眠不足。工作時間很長,不斷要去監獄,疲於奔命。事情就要到最後關頭了,今後幾天將會更加緊張。”


    “我報道過佛羅裏達州邦迪的死刑執行情況,像是世界末日,他的律師幾天幾夜沒有合眼。”


    “的確很難放鬆。”


    “你還會接手此類案子嗎?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擅長,你將來會考慮另一樁死刑案嗎?”


    “除非監舍中還能再找到我的親屬。你幹嘛要報道這類事?”


    “我多年來一直從事死刑案方麵的寫作,很有誘惑力,我希望能夠采訪凱霍爾先生。”


    亞當搖搖頭並喝完最後一點飲料。“不行,不可能,他拒絕任何采訪。”


    “能幫我問一下嗎?”


    “不能。”


    咖啡送來了,克萊克納用匙子攪動著,亞當望著人群。“昨天我在華盛頓采訪了本傑明-凱斯,”克萊克納說道,“他說如果你眼下指責他在審判中辯護不力,他不會感到意外,還說估計你已在進行這方麵的工作。”


    此時此刻,亞當並不在乎本傑明-凱斯以及他所發表的任何意見,“不過是慣例而已,我需要那樣做。很高興見到你。”


    “可我還想談談關於——”


    “聽著,你把我堵在這裏已經很走運了,”亞當說著猛地站起身來。


    “還有最後幾個問題,”克萊克納衝著亞當的背影說。


    亞當離開了皮博迪飯店,慢慢向河邊的前沿大街走去,一路上遇到許多像他一樣衣冠楚楚的人,都在匆匆忙忙地往家趕。他很羨慕那些人;無論他們做什麽工作,或是從事什麽職業,也不管此刻他們在承受著怎樣的壓力,總歸會比他眼下的負擔要輕一些。


    他在一家熟食店裏吃了個三明治,七點鍾回到了辦公室。


    在帕契曼林子中的一隻兔子暫時被命名為薩姆,而且已被兩名警衛捉進了籠中。它是被捉來的四隻兔子中個頭最大的一隻,是一隻褐色的棉尾兔,另外的三隻已被做了下酒菜。


    星期四晚上,兔子薩姆和它的管理員連同紐金特上校以及行刑隊乘坐囚車和一輛小貨車來到了嚴管區。他們緩緩地沿著監獄的正麵繞過牛欄來到了頂西頭,車子在與嚴管區西南角毗連的一幢正方形紅磚建築前停了下來。


    兩扇不帶窗的白色鐵門通往正方形建築的內部。其中的一扇朝南開,通向一個約有八英尺乘十五英尺的很窄小的房間,那是執行死刑見證人室,裏麵掛著一道布慢,打開後便能看到毒氣室的後部,相距不過幾英寸的距離。


    另一扇門通往麵積為十五英尺乘十二英尺的毒氣室,裏麵的水泥地板上塗著油漆,正中央便是八邊形的毒氣間,新油的銀白色瓷漆泛著刺眼的光澤和刺鼻的味道。紐金特一周前視察了這裏並要求將其油漆一新。這個執行死刑的房間正如人們所聽說的那樣一塵不染並作了消毒處理,毒氣室後部的黑色窗簾也已經拉好。


    兔子薩姆被留在小型貨車內的一個台子上,同時,一名個頭同薩姆-凱霍爾差不多矮小的警衛被他的兩個高大同伴帶進了毒氣室。紐金特像巴頓將軍一樣趾高氣揚地在進行檢查——不時地指手畫腳,點頭皺眉。那名小個子警衛首先被輕輕地推進毒氣室,然後由另外兩名警衛將他轉過身去穩穩地按坐在椅子上,屋裏的人都繃著臉一言不發,聽不到一點笑聲和插科打諢。兩名警衛先把他的兩個手腕綁到了椅子的扶手上,然後又把他的膝蓋和腳踝綁好。接下來一名警衛把他的頭部抬起有一兩英寸高的樣子,另一個人用皮帶把頭部固定住。


    兩名警衛小心地從毒氣間退出,紐金特向行刑隊的另一名隊員指了指,那人趨步向前似乎是要向那臨終之人說些什麽。


    “此時,盧卡斯-曼將會向凱霍爾先生宣讀死刑令,”紐金特像個業餘電影導演般地講解著,“然後我要問他還有沒有什麽臨終遺言。”他又指了一下,另一名指定的警衛將毒氣間的門關上並封好。


    “打開,”紐金特又大聲說道。於是門重新被打開,那名小個子警衛獲得了自由。


    “把兔子放進去,”紐金特命令道。管理員從小貨車裏把兔子薩姆取了出來。蹲坐在鐵絲定內的無辜的兔子又被轉交給那兩名剛剛從毒氣室出來的警衛。他們小心翼翼地把兔子放到木椅子上,然後又繼續執行他們的任務,把一個想象中的人捆綁好。手腕,膝蓋,腳踝,頭部,最後終於做好了將兔子毒死的準備。兩名警衛又離開了毒氣問。


    毒氣間的門再一次被關上封好,紐金特向行刑人發出了信號,那人將一罐硫酸放進一個通向毒氣間底部的管子內。他拉動了一個手柄,隻聽到喀噠一聲,那硫酸罐便順管子滑到了椅子下方的一隻碗內。


    紐金特走到一個窗子跟前,神情專注地觀望著,其他行刑隊員的注意力也同樣集中。為了防止泄漏,在窗子的四周圍都已塗抹上了凡士林油脂。


    毒氣慢慢地釋放出來,一團依稀可見的淡淡氣體從椅子下部向上升起。最初,兔子對彌漫在它那小小空間內的氣體並沒有什麽反應,但那氣體很快便開始發生作用。那兔子先是開始全身繃緊,然後蹬了幾下腿便一頭撞向籠子的一側,接著它開始猛烈地抽搐,像發了瘋一樣地扭動著身體亂蹦亂跳,不到一分鍾便一動不動了。


    紐金特看看表後笑了笑。“清理一下,”他命令道,這時,毒氣間頂上的一個通風口被打開向外排放毒氣。


    由毒氣室通往外麵的門也被打開,大部分行刑隊員都走到外麵呼吸新鮮空氣或抽煙。至少還需要十五分鍾的時間才能打開毒氣間並將兔子取出來,然後他們還需要將毒氣間衝洗幹淨。紐金特此時仍在裏麵監督著一切,所以那些行刑隊員們才有可能抽枝煙,開上幾句玩笑。


    離他們不到六十英尺遠的地方,在a排監舍走廊上麵有一扇窗戶是打開的,因而薩姆能夠聽到他們的聲音。此時已過了十點,牢房裏已熄了燈,但這排監舍的每個門內都有兩隻胳膊從牢門的鐵柵欄之間伸出來,十四名死囚都在寂靜的黑暗中傾聽著。


    一個死刑犯每天都要在自己那間六英尺乘九英尺的囚室裏呆二十三個小時,所以他們的耳朵不會放過一切動靜——一雙新靴子在走廊裏發出的陌生響聲、不熟悉的人發出的聲音、遠處割草機發出的轟鳴。他當然可以聽到毒氣室的開門和關門聲,也可以聽到行刑隊員們心滿意足和自我陶醉的笑聲。


    薩姆用小臂支撐著身子,注視著走廊上方的窗戶。那些人正在那裏進行殺死他的演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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