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獵獵。


    營地上空,全是烤肉的味道。


    幽篁坐在沈照君身邊,冷冷看著眼前的一切。


    沈照君看到女兒興致不高,拉起幽篁的手道:“篁兒,軍營不比家裏,生活條件艱苦,大家都是苦中作樂。”


    “再艱苦能比得貧民窟,三天餓九頓的生活艱苦。”幽篁心裏有些譏諷,不過才短短幾個月時間,這些人似乎已經忘記了她是在市井長大,說的話仿佛她從未吃過苦似的。


    “娘親隻是見今天你吃得格外少,不如從前食欲好,是因為的不新鮮嗎?”


    沈照君壓低聲音道:“沒辦法,廣潤府地處西南,即便是十月天氣依舊炎熱,早上采買的肉到下午便有些許味道,不然娘親也不會讓人按你的法子烤著吃。”


    “跟肉新不新鮮沒有關係,是最近一些經曆讓女兒對肉有了陰影。”幽篁微微低頭道:“估計很長一段時間,女兒都無法再吃肉,或許過些日子就能恢複,您不必為我擔憂。”


    “娘親讓人給你熬點粥,再配些小菜可好。”


    “謝謝娘親!”


    “跟娘親客氣什麽呀。”


    沈照君把女兒散落的碎發抿上去道:“娘親也不知道還能照顧你幾天,誰知道你下次一走是幾天還是幾個月……”


    想到女兒隨時會離開,沈照君的眼圈泛紅,連話都說不下去,幽篁沉吟片刻道:“人死後靈魂不滅,是可以輪回的,女兒可以等娘親的轉世。”


    “你……”沈照君白了女兒一眼:“以後不會安慰人不要開口。”


    “修仙之人看的不是一世。”幽篁看著沈照君酷似雪神的麵孔道:“生死是暫時的離別,隻要靈魂不滅,總會在輪回裏相遇。”


    “相遇不相識,相遇又有什麽意義。”沈照君看一眼正跟將士喝酒的楚策道:“我跟父親少時都喜歡在外遊曆,喜歡鋤強扶弱,也是因為這個我們才相遇,隻是那時我們並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所以我們相互愛慕卻又克製。”


    “為什麽呀?”幽篁十分好奇,年輕時兩人的心理曆程。


    “因為我們都知道,門不當戶不對是不可能走到一起,強行在一起就是把對方的手腳捆上。”


    沈照君看著女兒的眼睛道:“我們身後又都有一個大家族,都有各自的責任,容不得我們任性妄為,再說我們的婚事由不得我們作主。”


    同生在天都、同是將門之後,不相識幽篁也不覺得奇怪。


    甚至明白外祖父為何放任女兒在外麵闖蕩,就是為了讓她躲過宮裏那對父子的覬覦。


    “後來呢?”


    幽篁好奇地問:“回到天都後,你們在某個場合不期而遇。”


    沈照君笑笑道:“你祖父、大伯先後去世,你二伯先天有缺不能習武,你父親不得不回去繼承爵位,後來我們在一場宮宴上不期而遇才知道各自的身份,當時我們激動卻沒有馬上相認。”


    似是在回想當年,沈照君沉默一會兒才道:“因為我們倆的婚姻都掌控在帝皇手裏,再說朝廷也絕不會允許兩個有兵權的勳爵世家聯姻,所以我跟你父親想在一起,必須得扳倒他們,後麵的事情你也都知道。”


    “我知道,但是為何要留下淑德帝姬?”幽篁有些不解道:“隨便按個罪名,就能把她燒死。”


    “當時女帝初登基,扶光皇朝是外憂內患,六國軍隊蠢蠢欲動。”沈照君歎氣道:“淑德帝姬的生母主動致信夷部,請求夷部保持中立,緩解了熒惑國對扶光的威脅,另外五國要麽積弱要麽不跟扶光接壤,無法同時對扶光出兵。”


    “還好總算挺過來了,不過……”沈照君冷笑兩聲道:“玉初曦是扶不牆的爛泥,耳根子又軟,如今竟跟淑德帝走得越來越近,若不是皓月國這麽一鬧,她又沒有合適的人選,早收走我們的兵權。”


    “凡是與魔親近者都沒有好下場,娘親不必太在意。”


    幽篁並不在乎女帝,對付她太容易,眼下重要的是:“皓月國重文輕武,是六國中最不愛動幹戈的,為何會突然加收商船借道費,甚至不自力量跟扶光兵戎相見,不會又有魔修界入吧。”


    “魔修為何老是挑起戰亂?”


    沈照君不太了解修真界的事情,隻得問女兒。


    幽篁想一下道:“修魔越往後越困難,為了提升修為他們會四處挑起戰火,通過吸收戰場上的死氣修煉。”


    “魔修也太沒有人性了,簡直連畜生都不如。”沈照君馬上想到去年的魔氣大軍差點害死夫君,不由地破口大罵。


    “魔不是人,哪來的人性。”幽篁不鹹不淡回一句道:“最好與魔無關,不然會很麻煩,魔修一定會想方設法提起兩國戰事,但願女帝不犯迷糊,通過黎大人提交的新方案。”


    關於開河道、修建的水壩的事情,楚策已經跟沈照君商量過,她也十分認可這個方案。


    “陛下要是真阻止,她就是在自掘墳墓。”沈照君看著女兒笑道:“潤州的百姓向來驍勇,絕對會對她口誅筆伐。”


    “目前方案還不能對外透露!”幽篁驚訝地看著沈照君,就看到她笑笑道:“如果陛下有意為難我們,不僅潤州的老百姓們會知道,扶光皇朝所有人都會知道,你四叔來江南可不是為了遊玩。”


    幽篁點點頭表示明白,隨即拿起枚水果咬了一口,目光漫不經心地掃一眼全場。


    忽然看到一名少女提著酒壇,徑直朝他們走過來,一直走到幽篁麵前道:“你是侯爺的女兒,為何不向在場的諸位叔伯們敬酒。”


    幽篁瞟一眼少女,圓臉圓眼,櫻桃小嘴,穿著火紅的衣裳,可愛得有點像年畫上娃娃。


    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紀,說話卻是一副老氣橫秋,幽篁懶洋洋道:“因為我不喝酒,你有什麽意見嗎?“


    “篁兒……”


    沈照君輕聲警告女兒,示意她不得無禮。


    幽篁起身朝沈照君行禮:“娘親,女兒累了,先回營帳休息,告辭。”


    最討厭這種故意挑釁,想著別人出風頭的戲碼,最好的還擊就是不給她戲開鑼的機會,不等沈照君開口身形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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