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向記者說不,的確是件令人心痛的事。他們跟著傑可走過華盛頓街之後,傑可向他們致歉,表示無可奉告。然後快速走向充當避難所的辦公室裏。一名來自《新聞周刊》的攝影師仍不退縮地走進傑可的事務所內,詢問傑可是否願意接受拍照。傑可希望照片中能以厚厚的皮革書為背影,這樣方能襯托出他那嚴肅而具權威的表情。他整整領帶,然後引領這位攝影記者來到會議室內,並且擺出一副法院所規定的緘默表情。這位記者道謝後便告辭了。


    “我能耽誤你幾分鍾時間嗎?”傑可正朝著樓梯走去時,伊柔禮貌地回道。


    “當然。”


    “你為什麽不坐下來呢?我們需要談一談。”


    她終於要辭職了,傑可想道。他在前窗旁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有什麽事?”


    “關於錢的。”


    “你是鎮上薪水最高的法律秘書,而且3個月前才調薪的。”


    “不是我的薪水問題。請聽我說。銀行裏的存款已不夠付這個月的帳單。眼看6月份都已經快要過了,我們全部的進款隻有1700元。”


    傑可閉上眼睛,用手揉著額頭。


    “你看這些帳單,”她說道,手中揮著一疊發票,“這些總共4000元。我該怎麽處理呢?”


    “銀行裏有多少錢?”


    “星期五的時候有1000元。今天早上沒有錢進帳。”


    “李福特案的那筆款子呢?那是一筆3000元的帳啊。”


    伊柔搖搖頭:“畢更斯先生,那個案子還沒有結。李福特先生沒有在釋放書上簽字。你應該把那個文件拿到他家去才對。這是3個禮拜前的事了,記得嗎?”


    “不,不記得了。那巴克·布利特的律師費呢?那也有1000元啊。”


    “他的支票跳票了,銀行退了回來,而且那張支票已經放在您桌上兩個禮拜了。自從你接了海林案子之後一切都變樣了。你成天所想的就是那個案子,可是它卻已經快使我們破產了。”


    “閉嘴,伊柔。你盡管閉嘴就是了。如果你無法承受壓力,那你就辭職。如果你不能讓嘴巴閉上的話,那你就準備卷鋪蓋走路。”


    她一向是個強韌而難纏的女人。在陸希界手下工作了14年,使她練就了一身過人的韌性與強悍的本領。然而她終究是個女人,而此刻她的嘴唇開始顫抖,眼眶也淚汪汪的。她低下頭去。


    “我很抱歉,”她喃喃說道,“我隻是擔心罷了。”


    “擔心什麽?”


    “我和巴德。”


    “巴德怎麽了?”


    “他病得很重。”


    “我知道。”


    “他的血壓一直在升高,尤其在那些恐嚇電話打到家裏之後。過去這5年來,他已經中風三次了,現在可能又要中風了。他很害怕,我們兩個真的好害怕。”


    “有多少恐嚇電話?”


    “好幾次。他們恐嚇說要將我們的房子燒掉或是給炸掉。他們總是說他們知道我們住在哪兒,而且要是海林無罪開釋的話,他們就會趁我們睡覺的時候把房子燒了,或是在房子下麵埋炸藥。還有兩三次電話威脅說要把我們殺了。這真的不值得。”


    “不,你太杞人憂天了,我會告訴歐利多留意你家附近的動靜。”


    “當然。他們也一直在注意我家附近。記住我的話。伊柔,沒有什麽好擔心的,可能隻是幾個無聊的混混罷了。”


    “那這些怎麽辦?”她問道,指著那一摞發票。


    “我會想辦法的,不用擔心。”


    威利·海斯汀在晚上10點結束輪班之後,在歐利的辦公室旁打卡。他走到停車場,上了車之後便直接開往海林家。今晚是他守在海林家的日子。每天晚上,總是會有人睡在葛玟客廳裏的長沙發上,輪流保護他們一家人。今天是星期三,輪到海斯汀守夜。


    要在燈火通明的房間內入睡,實在是件極為困難的事。冬雅堅持要家裏的每盞燈都亮著,否則她是不會回房睡的。她認為那些人可能就待在暗處裏等著她。已經有許多次了,她在夢裏看見他們沿著地板爬向她的床,並且躲在衣櫥裏。她也聽見他們守在她窗外的聲音,並且看見他們那雙貪欲嗜血的眼睛在窗外偷窺著她,等著她上床入睡。她聽見閣樓上有笨重的牛仔靴走過的聲音,那種靴子正是踢在她身上的牛仔靴。她知道他們就在上麵,等到所有人睡著之後就下樓來把她抓回森林內。每個星期,她的媽媽和大哥都得拿著手電筒和手槍上樓檢查一次。


    當她上床睡覺時,屋子裏的每個房間都必須亮著燈。有天晚上,當她躺在母親身旁無法入睡時,走廊的一盞燈突然燒壞了。她嚇得大哭大鬧。後來葛玟的親戚隻好連夜開車到克連頓的便利商店買了幾個燈泡回去,才平息了這場風波。


    午夜時分,威利脫下皮靴,躺在長沙發上。他卸下手槍皮套,然後把槍擱在地板上。就在他幾乎熟睡之際,他聽到了一聲尖厲的叫聲。那是一種受盡折磨的小孩子所發出的一種恐怖而且高頻率的哭喊聲。他抓起槍,連忙跑到臥房內。冬雅坐在床上,臉朝著牆壁,一個人不停地哭喊著並且全身發抖。她看到他們躲在空房旁邊,等著把她抓走。葛玟緊緊摟著她。她的三位哥哥跑到床邊,無助地看著這一切。小卡爾·李走到窗邊。可是什麽也沒瞧見。這5個星期以來,像這種場而他們已經經曆過好多次了,也知道他們實在一點忙也幫不上。


    她要威利舅舅帶著槍坐在窗戶下麵,並且要她三位哥哥躺在床邊的地板上睡覺。他們都各就各位。她又呻吟了一陣子,然後聲音便逐漸地微弱、消逝。


    威利坐在窗戶旁的地板上直到他們全都睡著為止。他把男孩子們一一抱回到他們自己的床上,並且替他們蓋上被子。他又回到她的窗戶旁坐下,等待早起的太陽。


    星期五,傑可和亞卡維在克勞德餐廳共進午餐。


    亞卡維那天曾要求法院去看那場要求更換審判地點的審訊。而且,如果傑可需要幫忙的話,他將到證人席作證,雖然銀行內的上司一直不希望他上法院作證。也就因為如此,亞卡維已經變成了福特郡中第一位沒有收到傳票便自動出現在法庭內的銀行界人士。傑可真的以他為傲。


    克勞德跑到他們身邊提醒他們還有10分鍾的用餐時間,因此要他們停止說話快點吃飯。傑可吃完肋排後,擦了擦臉。


    “喂,史坦,提到借錢,我倒是需要借5000元,期限是90天,沒有抵押。”


    “我們剛剛提到借錢的事嗎?”


    “你剛剛提到銀行的事啊。”


    “好吧,告訴我你需要這筆錢的原因。”


    “聽著,史坦,你應該擔心的是我能不能在90天之後還清這筆錢。”


    “好吧,90天之後你能不能還出這筆錢?”


    “這問題問得好,我當然可以還得出來。”


    亞卡維笑道:“海林案使你落到這種田地,嗯?”


    “當然啊。如果你肯讓卡爾·李的地抵押貸款的話,我就用不著借錢了。”


    “我情願把錢借給你。”


    “好極了。我什麽時候可以拿到支票?”


    亞卡維看看手表:“3個小時夠快了吧?”


    “應該夠了。”


    “我們要走了。”亞卡維說道。他站起身子,丟了一塊錢在桌上。


    星期天下午。海林一家人在遠離籃球場外的樹蔭下野餐。


    “他們在惠特菲爾德都做了些什麽?”葛玟問道。


    “實際上根本沒什麽,不過就是問了一大堆問題,要我做些測驗罷了。”


    “那些醫生怎麽說?”


    “一直到我們開始審判之前,他們是一句話也不肯透露的,不過到時候他們一定會說我正常得很。”


    “你怎麽知道他們會說什麽?”


    “傑可告訴我的。他說的話還沒有錯過。”


    “他替你找到醫生了嗎?”


    “是啊,一個瘋瘋顛顛的醉鬼,說是一個專業的精神病醫師。我們在歐利的辦公室裏談過幾次話。”


    “他跟你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傑可說到時候我們要他說什麽,他就會照辦的。”


    “他是哪裏人。”


    “我想是傑克森吧。他對任何事好像都不太確定的樣子。我問傑可他到底行不行呢,傑可叫我不用擔心,說他到了審判的時候自然會清醒的。可是我認為傑可自己也很擔心。”


    “那我們為什麽要用他?”


    “因為他是免費的,好像是欠了某個人一份人情吧。光是找一個真正的精神病醫師來替我作檢查,就得花掉1000元以上,如果要他上法院作證的話,還得再花個1000塊左右。不用講,我當然是請不起這種人的。”


    葛玟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她的眼睛看向別處:“家裏現在缺錢。”


    “要多少?”


    “得買日用品和付帳單,大概要幾百塊吧。”


    “我來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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