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走廊上已經默默不語地待了好幾個小時。昏暗的天色下逐漸籠罩著這座小鎮,並且引來了湊熱鬧的蚊子。夏季的熱浪夾帶著一股濕潤的空氣附著在他們的皮膚上,也浸透了他們的襯衫。黃昏裏,屬於夏天專有的大自然交響樂自前麵的草坪外輕輕傳來。莎麗說該是吃晚飯的時間了,可是陸希恩卻向她要了一瓶威士忌。傑可在灌滿了一肚子的啤酒之後,已沒有胃口再吃下任何食物了,當天色完全漆黑之際,奈斯比自巡邏車裏冒了出來。走過走廊,穿越前廊的紗門,大步走進屋內。過了一會兒,他砰地一聲關上門,手裏拿著一罐冰啤酒,然後便消失於往巡邏車而去的方向。他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莎麗自紗門內探出頭來,問他們到底要不要吃點東西墊肚子。


    他們倆都回絕了。


    “傑可,下午我接到一個電話。克萊德·茜斯柯叫價25000元來牽製陪審團;如果要無罪開釋的話,他索價50000塊。”


    傑可開始搖起頭來。


    “在你拒絕之前,先聽我說。他知道自己不能保證一個無罪開釋的判決,但他保證一定可以牽製住陪審團。這隻要一票就夠了,這點你也很清楚。不過代價是25000塊,算是一大筆數目了,你知道這筆錢我是可以拿出來的,等我先把錢付清後,以後你再分幾年慢慢還給我。至於什麽時候可以還清,這我不管,要是你不還的話,我也無所謂。你也知道錢對我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去做的。”


    “這根本就是腐敗的行為。陸希恩。”


    “哦,我想你認為巴克利不腐敗嘍。為了贏得這件案子,說謊、欺詐、賄路、偷竊,他哪一樣沒搞過?他根本就不會去管什麽崇高的道德規範或是做人的原則,他也不在乎什麽高尚的價值觀。他唯一關心的一件事就是贏!現在,在這場他自導自演的遊戲當中,你剛好有一個痛宰他的大好機會。要是我的話,我不會錯過的,傑可。”


    “別再說了,陸希恩,求求你。”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兩人都未再開xx交談。往下俯瞰而去,鎮上的燈光已漸漸隱退,整座市鎮已進入了夢鄉。暗夜中,奈斯比在遠處的鼾聲響亮而祥和。莎麗為他們斟上最後一杯酒後,向他們道聲晚安。


    “現在是最難熬的時刻,”陸希恩說道,“等著12位沒有法學素養的凡夫俗子來判定一個案子是非對錯。”


    “這種製度很可笑,不是嗎?”


    “是的,的確有點瘋狂,不過有時候它也挺管用的。在所有的案件中,陪審團幾乎有90%的判決是正確的。”


    “我覺得幸運之神並未特別眷顧我。不過,我仍等待奇跡出現。”


    “傑可,我的好老弟,奇跡會在明天出現的。”


    “明天?”


    “是啊。明天一早。”


    “能不能再說清楚點?”


    “明天中午以前,會有10000名憤怒的黑人民眾像螞蟻般湧進福特那,並且包圍住法院。或許人數更多也說不定。”


    “10000名?怎麽回事?”


    “他們會在法院前高喊‘釋放卡爾·李,釋放卡爾·李”這是一種心理戰,目的是在造成一種聲勢,使陪審團不致隨便做出最後的判決,而且他們也想打破現有的成規及格局,讓白人瞧瞧黑人這股不可磨滅的力量,或許白人會嚇得躲起來。州長還會調派更多的軍隊駐防在此。”


    “你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因為這是我一手策劃的,傑可。”


    “你?”


    “聽著,傑可,在我律師生涯的高峰期,我認識州內15個郡裏的每一位黑人牧師,而且我也親自去過他們的教會。我和他們一起禱告、一起遊行,一起唱歌。他們源源不斷地向我提供委托人,而我也為他們贏得了自尊。在當時的密西西比州北部,我是全國有色人種促進會裏的唯一激進派白人律師,我所接手的種族歧視的訴訟案比華盛頓任何一家律師事務所接的還多。可以說,他們都是我的人,而我不過是打了幾個電話罷了。明天早上,他們會陸陸續續抵達這裏,中午前法庭周圍可能就會擠得水泄不通了。”


    “他們是從哪來的?”


    “到處都有。你也知道黑人一向不會錯過遊行和抗議活動的。這次的審判對他們而言,無疑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們一個個都滿懷期望呢。”


    “你瘋了,陸希恩。我有一個瘋狂的朋友。”


    “我會贏的,老弟。”


    在163號房內,貝利·艾克和克萊德·西斯柯正好打完最後一局牌,準備上床睡覺。貝利拿了幾個銅板後,說他想喝點飲料,西斯柯則表示他不渴。


    貝利躡手躡腳地經過一名在走廊上睡著的衛兵。一樓的自動販賣機貼出故障的字樣,於是他輕輕打開安全門爬上通往二樓的樓梯。在那裏。他看見一台製冰器旁邊擺著另一台販賣機,於是他投下硬幣,販賣機內立刻掉出一罐低糖可樂,他彎下腰去拿。在漆黑的夜色中,突然有兩個人影冒了出來。他們往貝利的身上猛打數拳,使他摔在地上;接著他們又用靴子使勁地踢他,把他逼到製冰器旁邊的一個黑暗的角落裏,另一邊則是一扇扣上鏈條的門。其中一名身材較為壯碩的彪形大漢抓起貝利的衣領,然後把他扔到一麵煤渣牆上。另一名身形較為瘦削的男子站在自動販賣機旁、兩眼骨碌骨碌地注視著黑暗的走廊。


    “你就是貝利·艾克吧!”身材魁梧的壯漢惡聲惡氣地說道。


    “是啊!放開我!”貝利極想掙脫困局,但是那名壯漢卻用一隻手緊抓著他的喉嚨,要他站起來貼住牆壁。壯漢的另一隻手自腰際間抽出一把亮閃閃的獵刀,並且把刀子擱在貝利的鼻子旁邊。所有的掙紮與扭動在瞬間化為靜默的服從。


    “你給我仔細聽著,”壯漢眼露凶光地細聲說道,“我們知道你已經結過婚了,現在住在福裏路1161號。而且我們也知道你有三個小孩,對於他們平日在哪裏玩,到哪裏上學。都可以說是了如指掌。我們也曉得你老婆在銀行上班。”


    貝利全身顫抖。


    “如果那名黑鬼無罪開釋的話。很抱歉,那你隻好倒媚了。你的家人也隻好跟著遭殃。或許報應不會立刻出現,不過,你的下半輩子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他把貝利丟到地板上,然後一把抓起他的頭發:“如果你膽敢向任何人透露一個字的話,你的一個孩子馬上就會在世界上消失了。你懂了嗎?”


    他們倏然逃離旅館,留一下貝利一個人大口喘氣。他揉著喉嚨以及後腦勺。在暗夜中,他獨自一人跌坐在地板上,因過度的驚嚇而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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