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思從鍋裏盛起最後一道菜,林俊輝剛好帶著倆孩子進家門。


    “洗幹淨手,準備吃飯。”喬思笑嘻嘻的從廚房窗戶伸出頭來。


    說完,她從廚房端著搪瓷盆走了出來。


    盆裏裝的是熱水,天氣冷,用熱水洗手暖和。


    林俊輝則走到廚房幫忙。


    平安和趙元鳴嘻嘻哈哈在屋簷下洗手。


    年夜飯準備開始了。


    圓桌上擺滿了菜。


    林俊輝從雜物房拿出鞭炮走到院子外麵。


    喬思帶著倆孩子站在屋門口往外看。


    “放鞭炮了,快把耳朵捂緊。”


    喬思一邊叫孩子捂耳朵一邊自己也捂住了耳朵,微笑著看門外麵的林俊輝。


    林俊輝回頭看媳婦兒子都捂好耳朵了,唰的一下點著火柴。


    隨著林俊輝快步走回來,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在院門口響起。


    喬思笑看著從濃煙中走回來的高大男人。


    平安調皮,中途把手拿開,他哈哈大笑著去拉趙元鳴的手。


    “好玩,不用捂著耳朵。”


    喬思捂著耳朵,看到平安這樣,拉著平安的手,讓他不要去扒拉趙元鳴。


    林俊輝邁進屋裏,看到幾人,笑著回道:“可以吃飯了。”


    很快,鞭炮聲停了下來。


    平安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趙元鳴很乖巧,但是他今天似乎特別安靜。


    之前喬思忙,沒留意到。


    現在看到他的神色,才感覺他有點不對勁。


    不多時,不遠處也傳來鞭炮聲。


    喬思拉了拉林俊輝的衣袖,等他看過來時,喬思指了指趙元鳴,讓他去看。


    他轉頭看過去,趙元鳴正看著桌上的菜,眼裏好像閃爍著淚光。


    林俊輝從趙元鳴身上收回視線,對喬思輕輕揺了揺頭。


    喬思抿著唇。


    “好啦,快吃吧,一會菜就涼了,今天是團年夜,我們都開開心心的。”


    說這話的時候,喬思餘光一直注意著趙元鳴。


    趙元鳴聽到喬思這麽說,拿起了筷子,眨了眨眼睛,把眼裏的淚意眨掉。


    對,姨姨說得對,今天是年三十,他應該開心,以前的事就別想了。


    那些不開心的事都過去了,叔叔姨姨對他這麽好,他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他們。


    喬思發現趙元鳴又恢複笑容,總算放下心來。


    人家說食不言寢不語,喬思這裏可沒這個要求。


    一家人有說有笑的吃起年夜飯來。


    “娘,今天的豬大腸很好吃,都好久沒吃了。”


    喬思拿著筷子看平安努力夾豬大腸,直接把這道菜移到了他麵前。


    “喜歡就多吃點。”


    說著話,喬思夾了一塊紅燒肉到趙元鳴碗裏。


    她發現了,趙元鳴比較喜歡吃紅燒肉。


    “謝謝娘!”


    “謝謝姨姨!”


    喬思笑看著倆人。


    “還有湯,今天的湯燉了很久,很好喝,吃完飯每人都喝一碗湯。”


    平安小腦袋點了點,埋頭跟豬大腸幹上了。


    趙元鳴則抬頭看了喬思一眼,抿著唇笑著嗯了一聲。


    突然一塊魚放入喬思碗中,喬思轉頭看去。


    正好看到林俊輝收回去的筷子。


    林俊輝指指自己的碗,喬思愣住了。


    “快吃。”


    哦,這是讓她也吃飯的意思嗎。


    又餓不著,今天做的飯菜特別多。


    喬思看了一下碗裏的魚肉,發現魚肉已經剔除了骨頭。


    她嘴角忍不住笑了起來,倒是挺細心的。


    “爹,我也要魚肉。”


    喬思的笑容僵在嘴邊,笑意慢慢收了起來。


    “好。”林俊輝應了下來。


    喬思不好意思低下頭吃飯。


    林俊輝夾了兩塊魚肉,都錫徐了骨頭,分別放入兩個孩子碗裏。


    “謝謝爹!”


    “謝謝林爸爸!”


    林俊輝伸筷子的手頓住了,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趙元鳴。


    趙元鳴低著頭,夾起魚肉放入嘴裏,吃完抬頭才發現飯桌上的人都看著他。


    “元鳴哥,你怎麽叫我爹林爸爸?”


    聽到平安這麽問,趙元鳴似乎有點慌亂,他馬上低下頭,急忙說:“對不起,我不……我,下次不叫了。”


    林俊輝就坐在趙元鳴旁邊,聞言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輕輕撫了撫。


    “平安不是這個意思,他隻是好奇,我很高興你能叫我林爸爸,也很樂意做你的林爸爸。”


    唰的一下,趙元鳴抬起頭,瞪大眼睛問:“真的,我可以叫你林爸爸了?”


    林俊輝對上趙元鳴的眼睛,笑著點頭:“可以。”


    趙元鳴咧開嘴笑了起來:“林爸爸”


    “嗯,乖孩子。”


    喬思把這一幕看在眼裏,跟著也笑了起來。


    趙元鳴似乎想起什麽一樣,轉頭看向喬思:“姨姨,我媽媽不要我了,你能當我媽媽嗎?”


    喬思沒想到幸福來得這麽突然,馬上笑著說道:“這有什麽不可以的,你媽媽不要你,我要你,我們照過全家福的,我們是一家人啊。”


    趙元鳴的笑容越來越大,這回是真的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心裏的包袱徹底放下了。


    從今往後,他多了個爸爸,又有了媽媽。


    接著他再看向一旁的平安,心裏又加上了一句:還有一個弟弟。


    喬思看向一旁皺著小眉頭的平安,笑著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


    “那你叫我爹娘爸爸媽媽,那你不就是我哥哥了。”


    “元鳴哥不是一直都是你哥哥嗎。”


    聽到這,平安咧開嘴笑了起來。


    既然是哥哥,那把爹娘讓給他叫爸爸媽媽不虧。


    他的腦袋還想不了複雜的事情,隻知道爹和爸爸、娘和媽媽是一個意思。


    “哥哥,咱吃快點,大壯和二柱還等著我們呢。”


    趙元鳴聽到平安這麽叫,馬上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好。”


    喬思看著這兩個孩子,內心一片柔軟。


    以前隻想著這個孩子可憐,要對他好點,沒想到養著養著,養出感情來了,現在是越來越放不下了。


    兩個孩子都是可憐人,要不是喬思穿過來,平安會被親媽賣掉,最後是生是死都不清楚。


    而趙元鳴也是被媽媽拋棄的。


    兩個孩子都是被親生母親拋棄不要的。


    現在她和林俊輝的感情也在持續升溫,喬思心裏想,看來是擺脫不了這對父子了。


    平安和趙元鳴吃完碗裏的飯菜,然後打了一碗湯咕咚咕咚喝了,放下碗他們就背著布包往屋外跑去。


    喬思馬上叫住了兩個孩子。


    “等等,我有話要說。”


    平安已經衝出院子裏了,聽到他娘的話,馬上停下腳步。


    “零食我放在高櫃格子裏,你們要是想吃什麽就自己拿,少吃點糖,會蛀牙。”


    平安聽到零食放高櫃裏,馬上跑了回來,掀開高櫃的簾子。


    果然看到擺放整齊的鐵盒,盒子沒蓋上,一眼就看到一排的吃食。


    “元……不,哥哥,快來,有好吃的,裝上後再去玩。”平安眼睛亮晶晶的。


    過春節真好,有這麽多好吃的,他喜歡過春節,還有漂亮衣服鞋子穿。


    要是天天都過春節就好了,他就可以天天有這麽多好吃的了。


    兩人把布袋裝了大半袋,特別是平安,看到趙元鳴拿得少,幹脆拿過他的布袋幫他裝。


    “你是不是笨,難得娘讓我們放開了吃,你就裝這麽點,多裝點。”


    喬思正在收拾桌子上的碗筷,聞言低頭笑了起來。


    趙元鳴在路過飯桌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平安,你先去吧,我一會去找你。”


    被叫的平安有點不明所以,回頭看趙元鳴。


    趙元鳴已經動手幫喬思收拾碗筷子了。


    喬思馬上叫住了他。


    “小鳴,今天不用你幫忙,有你林爸爸幫我呢,你跟平安去玩吧。”


    林俊輝從廚房走出來,聞言說道:“對,有我呢,去玩吧。”


    平安拉著趙元鳴:“走吧,爹娘都這麽說了,我們走,以後再幫忙。”


    喬思把東西收拾好,留林俊輝蹲在廚房洗碗。


    現在才下午三點多,晚上還要吃一頓餃子,太早吃晚飯了晚上還會餓。


    現在時間還早,先去玩一會再說。


    喬思拿上瓜子往街道上走去。


    一路過去,已經有好多人吃過年夜飯跑出來玩了。


    很多大人也像喬思一樣,拿著吃食往那邊走去。


    “你看到了嗎?何鴻鋒追著他奶罵。”


    “為什麽罵他奶?發生什麽事了嗎?”


    “春節,看到別人有新衣服,他沒有新衣服唄。”


    “這是忘記給他做了吧,我記得往年都有的。”


    “最近他們家的事挺多的,估計是忘了。”


    “你說,部隊有沒有人願意娶何蓮?”


    “誰願意啊,這娶一個,帶著一家子,娶得起,養不起啊。”


    “大家都在這住,誰不知道誰啊,就陳婆子他們家的閨女還真沒人願意娶;


    何蓮這女同誌之前追著林團長後麵,上回看到京市來的人又追在人家屁股後麵,直到把人嚇得都跑了。


    這種見一個愛一個的女同誌,誰願意娶,要是娶了,那天孩子都不一定是自己的。”


    “何連長真的就要退伍了?”


    “我早上看到孫政委和梁營長去了軍區醫院。”


    “應該是轉業回家,何連長他腿傷得嚴重,好不了。”


    “聽你這麽說,何明轉業回家也挺好的啊,回到家還有一份工作呢,部隊轉業的差不了。”


    “不明白這陳婆子在這折騰啥,轉業回家挺好的。”


    “錢沒這裏多吧,再加上陳婆子在這可以不幹活,回家了就不能什麽都不幹了。”


    何蓮剛從家裏出來,手上拿著飯盒,匆匆往醫院趕去。


    屋裏,何鴻鋒還在地上打著滾。


    “我不管,我要新衣服,我要吃糖。”


    陳婆子在旁邊好言相勸:“奶去看了,供銷社關門了,等明天奶去看看,開門了,奶馬上給你買好不好?”


    “不,我現在就要。”小朋友們都穿上新衣服了,明天再買哪來得及。


    陳婆子這幾天是真的累,她坐在沙發上,中午飯還沒吃呢,現在才剛做好飯。


    “快起來吃飯,奶明天看開門了就買。”


    從廚房端出做好的菜,今天做得比較簡單,年夜飯隻做了臘肉炒辣椒,韭菜炒雞蛋。


    還有一碗辣白菜,就三樣菜。


    陳婆子把飯菜擺好,原以為何鴻鋒不願意起來的。


    誰知人家看到有飯吃,一骨碌從地上坐了起來,然後坐在飯桌上。


    拿起飯碗就猛吃,臘肉炒辣椒專挑臘肉吃,韭菜炒雞蛋專挑雞蛋吃。


    辣白菜連一筷子都沒夾過。


    等何蓮回來,發現桌上的臘肉和雞蛋都沒有了。


    碗裏的菜還被扒拉得亂七八糟的。


    何蓮張了張嘴,看了陳婆子一眼,抿著唇什麽都沒說。


    剛剛去醫院,她已經從哥哥嘴裏得知,哥哥是真的要離開部隊了。


    孫政委已經找到哥哥了。


    想到自己服裝廠的工作還是部隊分配的,何蓮有點擔心,這份服裝廠的工作會不會被部隊收回去。


    她默默吃著飯,比起沒葷菜吃,她更在意她的工作。


    如果她沒有了服裝廠的工作,她也要一起回老家。


    想到回老家要麵對的生活,何蓮作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她管不了其它的了,她要把服裝廠的工作保住。


    春節放假期間,廠裏還有人在上班,何蓮決定,初二早上就回去上班。


    但是在走之前,她要找孫政委問清楚。


    *


    喬思站在樹下嗑著瓜子,餘光一直留意著平安和趙元鳴倆人。


    當看到平安拉著趙元鳴跑向一個女孩子時,喬思突然頓住了。


    很快,她又繼續嗑她的瓜子。


    這個穿著補丁棉服的女孩子是何佳怡。


    上次穿的也是這件棉服,現在穿的也是這件棉服。


    看來她隻有這麽一件棉服。


    喬思暗中觀察著這三人,發現平安從布袋裏拿出零食給何佳怡了。


    何佳怡沒接,而是從她口袋裏掏出三粒水果糖分給了平安和趙元鳴倆人。


    平安接過來了,趙元鳴看平安接過來了,他也接過來了。


    但是他道謝了,平安並沒有說話,而是從布袋裏掏了一塊桃酥給何佳怡。


    何佳怡看著平安手中的桃酥,很想要,但是又不敢拿。


    畢竟她以前拿了平安好多好吃的,現在她才有機會還了他一點。


    “我不要,你吃吧,我有糖果。”說著,她就拿起手上最後一粒水果糖剝開放入嘴裏。


    平安聽到她這麽說,沒多說,把桃酥放回到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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