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縣政府關於尹西鎮事故檢討報告經過反複討論,再次送到市委又被退了回來,這時正在北京開會的市委書記郭玉順給裘耀和打來電話:“老裘啊!石楊尹西鎮小城鎮建設出事了?”


    郭玉順的一句話把裘耀和問住了:“郭書記,你是怎麽知道的?媒體真厲害呀!”裘耀和把尹西鎮供銷社在拆樓房時砸死5個人的情況詳細地作了匯報,最後說,“郭書記,這事已經發生了,影響很大,報紙又誇大事實,我當然知道後果是嚴重的,我願意接受組織上的處理。我們給市委、省委的事故檢討報告幾經修改,送到市委後,又被退回來了!”


    郭玉順猶豫了一會兒說:“這樣吧,你把你們縣委的事故調查和檢討報告傳真一份給我。我提醒你,態度一定要端正,檢討一定要誠懇。小城鎮建設要穩妥,工作要得到班子裏大部分同誌的支持,要讓群眾理解支持你,少數人暫時不理解的要反複、耐心地做解釋工作。”


    事故調查和縣委的檢討報告傳給遠在北京的市委書記郭玉順,兩小時後,又接到郭玉順的電話,讓石楊縣委再次派人把事故調查和檢討報告送到市委,報告自然沒有被退回來,據說由市委市政府加了意見轉送到省委省政府了。


    中間僅隔了一天,省政府事故調查組就到了石楊。裘耀和覺得事故本身並不複雜,隻是一部分人對小城鎮建設主要是扣職工工資的事,有抵觸情緒,再加上少數人的煽動,趁機大造輿論。


    而在此時,省市紀委專案組也在加緊審查蔣開盛和祁明連,仝亮多次想和裘耀和交換意見,可是尹西鎮事故牽涉了裘耀和的所有精力,現在仝亮不得不找裘耀和了。本來裘耀和已經約了吳穎穎,吳穎穎從省裏來到石楊,他一直忙於尹西鎮的事故,沒有好好和吳穎穎談一次話,可是現在省紀委仝處長又約了他,他知道仝處長一定有重要的事和他談,掛了仝處長的電話,裘耀和就給吳穎穎打了電話,把他們談話的時間改在和仝處長見麵之後。


    裘耀和來到省市紀委專案組,省市紀委專案組駐在交通局招待所。這是一幢三層樓,專案組不僅把整個招待所包了下來,連服務員管理人員全部換了武警戰士,除了專案組成員之外,凡是被“雙規”人員也在這裏接受審查。


    仝處長已經在辦公室等候裘書記了。兩人一見麵,仝處長說:“裘書記,縣裏發生了這樣的事故,把你搞得焦頭爛額,我們也幫不上忙,實在抱歉啊!”裘耀和坦然一笑:“仝處長,石楊這地方,人口多,經濟欠發達,要用50年時間走完西方300年的路,幹部的思想一下子還接受不了,老百姓的習慣定式改變也要有一個過程,尹西鎮的事故也就很難避免。我這樣說,並非是推卸我的責任。”“裘書記,這種事不要說在農村,在大城市也是經常發生的,它和那些礦難、投毒之類的事有本質上的區別。”仝處長停了停又說,“當然,正是因為你的改革步子來得大、猛,同時又觸及了一些人的既得利益,才會遭到這麽大阻力。”裘耀和大笑起來:“仝處長,你說得對,改革其實就是革命,是利益的再調整、權力再分配,而往往是權力擁有者,首先是既得利益者,總是會舍不得,會不自覺地去維護,這自然也就成了阻力。如果怕改革引起爭議,怕犯錯誤,四平八穩地守業,那才是犯罪。”仝處長拍著手說:“說得好,裘書記,省委沒有選錯人。"仝處長興奮起來,“所以,裘書記,你盡管放心,我認為省委會正確地對待尹西鎮的事故的。好,咱們不說這事了,我請你來,三句話不離本行。”


    裘耀和說:“這幾天我顧不過來,不知道你們找我什麽事?”“裘書記,”仝處長說,“石楊的案子比我預先估計的情況要複雜得多。現在涉及到的科級幹部越來越多,牽涉到縣四套班子的一些重要人物。凡是涉及到上麵的,我們已經和有關部門通了氣,縣管幹部由縣紀委去辦。”仝亮繼續說,“現在我們準備把成正震‘請’進來,他是副縣長又兼著財政局長,財政局長可是個重要位置,怕影響你們的工作,所以請你來商量一下。”


    裘耀和猶豫起來了,沉默了一會兒,說:“成正震的問題到底有多大?能不能從寬處理?”仝亮說:“現在還不好說,現在縣財政局有3名工作人員手裏拿著材料,每天一上班就到我們專案組,不處理就要上北京去,所以我們決定先把他‘請’進來,希望他把問題說說清楚,至於怎麽處理,那是下一步的事情。”停了停,仝亮又說,“畢竟他還年輕,看看他認識問題的態度再說吧!”


    “那就按你們的意思辦吧!”裘耀和說,“財政局的工作,縣委在考慮吧!”仝亮又說:“裘書記,尤義兵雖然調走了,但是他的問題主要捏在石楊任縣委組織部長時發生的,我們也決定對他‘雙規’。這價人在擔任組織部長期間問題很嚴重,主要是買官賣官,表麵上很老賣,城府很深,可貪得很啊!這種人怎麽能當組織部長呢!”


    裘耀和氣憤地說:“這樣的組織部長要嚴懲,管理幹部的人去蕒官,這和舊社會拿錢捐官有什麽兩樣!你們看,石楊的幹部隊伍玻搞成什麽樣子了?你手裏的烏紗帽要賣,就必然有人來買,我們在懲治吏治腐敗的同時,要研究用什麽辦法來製約這種個人說了算的絕對權力。我想,假如提拔一個幹部,在醞釀過程中公示給廣大群眾,讓群眾來監督,讓媒體來幫助監督,是不是能夠讓那些買官賣官的人難以得逞呢?”


    仝亮笑笑說:“裘書記,說點題外話,我們在辦案中也聽到不少洋眾對你的評價,盡管你在扣工資問題上,或者說尹西鎮的事故問題上,也有人有不同看法,但是,大多數人都讚揚你,說你是‘清官’。”


    裘耀和一臉嚴肅地說:“我不願意當所謂的‘清官’,難道官隻有清官和貪官兩種嗎?現在我們的幹部隊伍裏有不少都是無所事事的‘混官’,這些官未必也是好官。老實說,仝處長,現在許多製度還不健全,在法製還沒完全建立的情況下,尤其是像石楊這樣經濟欠發達地區,我隻能硬著頭皮來冒著許多風險幹事,比如說扣工資來修路的事,石楊要發展,不解決路的問題不行,可是解決路的問題,需要錢,縣政府窮得叮當響,拿不出錢怎麽辦,等到哪天天上掉下來錢嗎?可能嗎?還有幹部問題,我能任其下去嗎?那我對得住石楊l50多萬老百姓嗎?我同樣不能等哪一天各方麵的製度都完善了,等我們的國家完全成了一個法治國家了,再來慢慢解決這些問題呀。你以為我願意成為曆史上的海瑞、包拯嗎?那是一種悲哀!包拯是大清官,是老百姓期盼的清官,可是,他依然改變不了中國幾千年封建統治的現實。所以我不是為了當清官,當包丞式的清官。我們要努力把我們的社會建設成一個法治社會,這才是目的。”


    “好,說得好!”仝處長拍著手說,“裘書記啊,了解一個人,隻有通過零距離的接觸,我堅信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裘耀和若有所思地說:“也許我是為了建立一個法治國家而邁出痛苦的一步,比如戰爭是為了和平一樣,眾所周知的朝鮮戰爭.


    當年美帝國主義侵略朝鮮,而中國為什麽要出兵?那是為了全世界的和平。現在有那麽一些官員,有了權位,卻躺在權與利的位子上圖個人的利益和享樂,樣樣事都循序漸進,一切都求四平八穩有的則是考慮自己的生財之道,為子女、為自己將來著想,而如過有那麽一些掌握一定權力的領導幹部,不惜打破常規,以身犯險這樣的幹部當然麵臨著許多風險。在許多領導幹部中,有的人也很有能力,但是他們缺少魄力,說到底,他們還是想自己想得多了。”


    這時電話響了,仝亮拿起電話:“喂……好,你們馬上準備匯報。”


    裘耀和站起來說:“仝處長,我們改日再談吧!”裘耀和剛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仝處長,關於成正震的問題,我想單獨和他談談。”


    仝處長猶豫了片刻:“裘書記,恐怕來不及了,這樣吧,他‘過來,之後,你隨時可以和他談,我們也很理解你,畢竟他還年輕嘛!


    裘耀和說:“是啊,有時一個人一時犯錯誤,也是可理解的。”


    成正震是在家吃晚飯時被市紀委帶走的,當時他沒有像蔣天盛那樣冒死反抗,當紀委的兩個同誌進門時,他已經嚇得全身顫抖!


    裘耀和接到紀委專案組的電話,立即趕到專案組。仝處長拉著裘耀和的手說:“裘書記,成正震被我們‘請’來了;在我們和他話之前,你不是要見見他嗎,我們也希望你的談話能對他起到一定的作用。”


    裘耀和點點頭說:“我也不希望原來縣委、縣政府的領導班子裏出現那麽多問題。”


    仝處長推開一問宿舍的門,成正震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仝處長說:“成正震,裘書記來看你了。”說著退了出去。


    裘耀和看看成正震,又看看房間,這是一間普通客房,兩張單人床臨牆擺著,對麵兩張單人沙發。見到裘耀和,成正震主動站了起來,臉上沒有笑容,哭喪著臉說:“裘書記,我……我……不知……道,到底為什麽……”裘耀和示意成正震坐下來,隨後坐到對麵的床上,說:“小成啊!你知道我為什麽在這時候來見你嗎?我們雖然相處還不到一年時間,但是我作為縣委書記,我必須對我身邊的每個幹部都要負責任。在縣裏,一個同誌能夠到了副縣長這樣的位置上是十分不容易的事,何況你還年輕。一個人犯錯誤是難免的,我想一個幹部對自己的問題,應該有一個清醒的認識,這叫大事清楚。按說,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和你說這些話,但因為我畢竟是縣委書記,我要對你負責,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


    成正震低著頭,心裏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想想自己三十來歲就當上了副縣長,在石楊縣從上到下,隻要一說到他成正震,誰不羨慕。他當然從內心深處深深地感激皇樸人,感激尤義兵。後來,當他得知皇樸人即將調離縣委書記的崗位時,同樣有些失落和擔心,可後來確信皇樸人提拔為副市長時,他又為之慶幸起來,不管是誰來接替縣委書記,畢竟有皇樸人這棵大樹呢!在裘耀和到任之後,當天晚上他居然送去20000元錢,當時被裘耀和拒絕了,從那以後,隻要一見到裘耀和,心裏就怦怦直跳,甚至覺得自己太冒失、太衝動了。他漸漸地由擔心變為恐懼。實際上自從裘耀和到任之後,裘耀和的種種舉動,特別是安宜斌被“雙規”,糧食局“政治局”、“書記處”的解散,以及祁明連和蔣開盛被“雙規”,他幾乎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天天夜裏不是失眠就是做噩夢。當紀委的人敲開他家門的一刹那,他簡直一下子魂飛魄散。然而,當裘耀和來到他麵前時,他的心裏是仇恨,是惶恐,是悔恨!一時間,心裏翻騰著複雜的波濤,成正震在一陣茫茫思緒之後,立即想到未來,也許能在裘耀和身上力挽狂瀾,於是他抬起頭,還未張口,就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裘耀和安慰道:“悔過也是痛改前非的一種表現,盡管有些錯誤犯了就難以回頭,但是隻要誠心改正,組織上也會實事求是的。”一陣傷心之後,成正震擦幹了眼淚說:“裘書記,我一定不辜負你的希望,徹底洗刷自己的靈魂。”


    中間隻隔了一天,成正震就解除了“雙規”,回到副縣長和縣財政局長的崗位上了。這不僅讓許多幹部刮目相看,成正震自己也大有劫後餘生的感覺,一種說不出的興奮猶如泉水一樣直往外冒。


    當天晚上,上門慰問祝賀的人絡繹不絕。成正震就在天鴻大酒店擺了四桌,宴請親朋好友。酒過三巡,成正震已興奮不已,端著酒杯,拿著酒瓶一桌一桌舉杯感謝,壺到杯幹。


    第二天,成正震仍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於是特地用他在縣政府的“18”號奧迪專車,來到省財政廳,幾乎是每個處室都一一走訪拜會,當有人用驚訝的目光看著他時,他居然低聲笑道:“有驚無險!有驚無險!”成正震被“雙規”的當天,省財政廳的處長們幾乎都得到了消息,可是僅僅兩天後,成正震又滿麵春風地出現在省財政廳,這無非證實了成正震並沒有什麽問題。


    從財政廳出來,成正震的餘興未消,他開始不停地給在省城工作的同學、朋友打電話,晚上,他又在中山飯店辦了兩桌高檔酒宴,宴請來自省級機關各單位的同學和朋友。這當然是一場不尋常的酒宴。成正震雖然不知道這些朋友是否知道他在被“雙規”的一刹那對人生的絕望是什麽滋味,但是他斷定,他被“雙規”的消息一定會在閃電之間傳遍他的這幫同學、朋友的耳朵裏。


    在省城風光了兩天,成正震踏上回歸的征途,一路上,他的手機響個不停,直到快回到石楊縣城時,他的心才稍稍平靜一點,然而,就在這時,接到一個令他心煩意亂的電話。“正震嗎?……你在哪兒?”“哦!皇……老板,”成正震心頭突然一涼,握著手機的右手顫抖了兩下,“我……我在上班,你……有什麽事嗎?”


    “你現在怎麽樣?怎麽了,你是不是病了?”


    “你馬上到我這裏來一趟。”


    “現在?”成正震有些慌張起來,“我正有事呢?改……改時間行嗎?”


    “你有什麽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被他們請進去了,又被放出來了,你忘乎所以了,你現在在省城,對吧!你……你……你呀,你怎麽能,哎!我怎麽說你呢?”


    “我……我……皇老板……好,好,我馬上就過來。”


    成正震突然間如同掉了魂似的,對駕駛員說,“改道,改道去市裏。”


    從失魂落魄到異常興奮,現在突然間又如同掉進冰窖一般,成正震如同夢一般地被帶進這座城市,直到駕駛員提醒他,他才在恍惚中下了車,像從雲端跌進萬丈深淵,身體有些飄飄蕩蕩之感,心頭是欲嘔不嘔,麵色蒼白得可怕。


    他的手機又響了,手機響了好半天,成正震才從恍惚中接通電話,現在他才想到,他將見到讓他忐忑不安的人。


    見到皇樸人,成正震如同遇上一隻怒吼的獅子,嚇得他像一隻小綿羊,不敢看他-11。


    “你說,”皇樸人怒吼道,“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以為你沒事了,你就得意忘形了!我告訴你,這是紀委辦案的一貫手段,其實你從離開專案組那一刻起,你的一言一行都有人在暗中監視著你。好啊!你出來的當天就請客喝酒,還到省財政廳炫耀一番,你怎麽如此不成熟?你知道你這樣做,罪加一等嗎!你的大禍已經臨頭了!”皇樸人激動得兩隻手控製不住地顫抖著。


    成正震像挨了電擊一樣,渾身顫抖著,他隻覺得心髒淒楚得發脹,脹得幾乎把胸膛就要裂開了,他突然感到手是冰冷的,腳是冰冷的,有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壓迫著他。


    “還有,”皇樸人睜大雙眼,瞪著成正震,“你怎麽到紀委專案組這麽快就出來了?你都說了些什麽,把責任都推給別人了,我看你是昏了頭!”


    成正震膽怯地低著頭,像犯了罪的囚犯:“我……沒……”


    “沒什麽?說……”皇樸人更加凶狠起來了,“你不說他們就讓你出來了……”


    突然成正震的手機響了,他慌慌張張地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剛瞥一眼手機上的號碼,急忙把腦袋藏進胳膊裏,低聲說:“喂……是……我……”


    可是對方的聲音卻很大:“是成正震嗎?我是裘耀和,你現在在哪裏?”


    成正震的臉漲得通紅,嚇得他兩手捂著手機,偷眼瞥一下皇樸人。


    “小成,怎麽吞吞吐吐的,你講話聲音大一些。”裘耀和說,“告訴我,你這兩天都去哪裏了?啊?”


    “我……我馬上就回去!”成正震急得臉上直冒汗,“我……在外麵有事……”


    “小成,你讓我怎麽說才好呢!”裘耀和說,“你知道這是什麽時候,你要出去辦什麽事也起碼向我打個招呼,好了,你必須馬上趕回來!”


    掛了電話,成正震更加恐慌了,抖抖索索地站起來,就要往外走,皇樸人說:“誰的電話?”皇樸人瞪著成正震,“你說,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鬼鬼祟祟的,是不是他……”


    成正震更加慌了,“我還要工作嘛!我……我得趕快回去了。”


    成正震好像逃犯一樣,出了皇樸人的宿舍。


    回到縣裏,已經是晚上7點多鍾了,成正震不敢猶豫,也顧不得吃晚飯,撥通了裘耀和的手機:“裘書記,我是成正震,你在哪裏?”


    裘耀和說:“我現在正談事情,你先回家老實呆著吧!”


    成正震如同頭上澆了一盆涼水,握著手機的手,半天沒動。回到家裏,無心吃飯,心事重重地躲進書房裏。老婆幾次喊他吃飯,他都躺在沙發上沒動。成正震的心越來越沉重,過了一會兒,門鈴響了,他在書房裏感到一陣心驚肉跳,這時聽到老婆的開門聲,接著又傳來陌生男人的聲音:“成正震在家嗎?”


    成正震在書房裏聽得清清楚楚,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在這一瞬間,他屏住呼吸,接著是老婆的聲音:“請問你們是……”


    “我們是紀委的。”


    成正震嚇得一下子癱倒在沙發上,此時老婆推開書房的門,紀委兩個同誌隨後進了書房,成正震慌慌張張地站起來:“請……請坐……”


    “成正震,成副縣長,你這兩天忙啊!”紀委的一位同誌說,“請你到我們那裏去一趟吧!”


    “這……怎麽……”成正震緊張得語無倫次。


    成正震的老婆嚇得哭了起來,上一次丈夫被紀委“雙規”時,她並不十分緊張,可是隨後經曆了抄家之後,她才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丈夫“雙規”回來後,她雖然也感到意外的驚喜,但她受了驚嚇的心髒並沒有完全平靜下來,現在紀委的人再次要帶走丈夫,她好像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麽。


    悠哉的,一張辦公桌,幾個兵,也是正處級幹部,可沒想到一個縣委書記責任如此重大!”裘耀和,在公開場合那另當別論了!”


    吳穎穎笑笑說:“那我稱你老同學吧!自從我踏上石楊這塊土地的那天,尤其是看到你連那樣重要的會議都沒有參加,當時我一聽說尹西鎮出了那樣的事故,真的嚇死了。市裏要寫檢討,媒體曝光,調查組進駐,說真的,我真的有些同情你,擔心你。”


    裘耀和說:“老同學,你如今也算是縣官了,天下最真實的官有兩個,一個是宰相,一個是縣官。能當好省長、市長的人未必能當好縣官。何況中國人的評判標準總是二元化,不是對,就是錯,不是好人,就是壞人,有沒有一個模糊的?”


    吳穎穎說:“我這算什麽縣官呀!再說了,我感到在一個縣裏所有的常委、副縣長都躲在書記、縣長這棵大樹下享清福。”


    “不行,”裘耀和嚴肅起來了,“穎穎,我不是讓你到縣裏來混位子享清福的,我是要你為石楊人民辦實事的,你的壓力不會小,你得馬上想辦法,招商引資,不僅你自己要想辦法招商引資,還要帶動全縣幹部都要積極行動起來。你來之前,縣委已經研究過,將縣經貿委更名為招商局,局長副局長麵向社會公開選拔,目的是讓你把全縣的招商引資工作搞上去,改變石楊縣的貧窮麵貌。”


    吳穎穎說:“我在來石楊之前,就找了一些人,人家對石楊這樣一個窮縣態度都不那麽積極。後來我又找到當年在外貿公司認識的一個叫丁桓的商人,此人做過服裝生意,做過藥品代理,現在在上海郊區辦一個醫療器材工廠,這些年在商場上摸爬滾打,手裏也有些錢。我給他打了電話,他倒很爽快。我到石楊之後,這幾天你一直很忙,我又和他聯係過,他說初步決定在這裏投資一個醫藥器材廠。我很高興,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最近我想請他來實地考察一下。這段時間我也轉了縣城看了看,現在石楊縣城已經很像樣子了,主街道都已經改造,步行商業街正在招商,我覺得凡是有眼光的外地商人,在這裏一定會大有作為的。”裘耀和笑了起來:“好啊!到底是老同學喲,希望你幹得更出色,我一定為你論功行賞。”


    吳穎穎也笑了起來,笑得那樣天真爛漫:“我也不要什麽論功行賞,大學畢業到省裏幹了那麽多年,什麽名堂也沒於出來,這個社會啊,還是要提高女人社會地位的,不然為什麽要設立‘婦聯’?你們男人怎麽不設立‘男聯’?”


    “穎穎,你說得很有道理,你看石楊縣四套班子裏沒一個女人,所以我把你給請來了。”裘耀和說著站了起來,走到門外,大聲叫浦縣長。浦修達隨後來到吳穎穎辦公室。裘耀和說:“浦縣長,吳副縣長來之後我一直沒有和她交換意見,剛才我們談了一下,她的很多想法很有見地,縣長常務會認真研究一下,要給她一個很好施展才華的機會,當然,縣委會鼎力支持的。”


    浦修達說:“裘書記,你就放心吧,吳縣長在省裏搞了那麽多年的外貿和經濟工作,現在來石楊支持我們的工作,我是理所當然地盡一切努力給她創造良好的環境。”


    談得正深入的時候,尹西鎮事故調查工作組組長秦為浩打來電話,裘耀和一接電話,秦為浩說:“裘書記啊!對不起,還要打攪你一下,關於尹西鎮事故調查中有些問題還要再和你談談。”


    裘耀和說:“沒問題,我會努力配合你們的調查,我馬上就過去。”合上手機,裘耀和說:“浦縣長,你和吳副縣長再認真研究一下,我也希望尹西鎮的事故有一個結論性的意見,否則分散我們的精力。”


    裘耀和走後,吳穎穎便和浦修達正式談了自己招商引資的具體想法,浦修達當然非常高興,其實他對裘耀和提出來的縣處級領導每人必須完成的引資任務和鄉鎮、部委辦負責人的招商引資任務,內心是有不同看法的,有些人別看也當個什麽書記、鄉長、副書記,在縣直機關也是什麽局長主任的,可不少人都是土生土長的,外麵連一點關係也沒有,出了石楊縣就兩眼一抹黑,和誰說招商引資呀!現在聽了吳穎穎的想法,他才感到招商引資有了點眉目。


    當天晚上,吳穎穎便給丁桓打了電話,邀請丁桓來石楊實地考察,盡快落實投資意向。丁桓不僅滿口答應,而且說明天就到石楊,吳穎穎說要親自帶車去接他,丁桓說,不用了,做生意的人是講究效益的,吳穎穎去一趟也造成經濟上的浪費。這樣一說倒讓吳穎穎十分感動了。放下電話,吳穎穎便把丁桓明天就來石楊的事報告了浦縣長和裘書記。自然縣委縣政府當作頭等大事來辦,浦縣長隻說來不及準備,怕丁桓對投資環境不滿意,可吳穎穎說沒有必要搞那些虛假的東西,這是實實在在地做生意,又不是騙人,而且憑她的感覺,石楊縣城雖然地處經濟欠發達的北江農村,但是目前的城鎮建設已經有了相當的規模。


    把工作做了些安排,吳穎穎又給丁桓打了電話,說她明天在家專候,等丁桓快到石楊時她一定出城迎接。其實吳穎穎給丁桓打電話時,丁桓正在省城,但他沒有告訴吳穎穎。第二天中午,吳穎穎又打電話問丁桓到哪兒時,丁桓說他已經快到石楊了,現在正在205國道上,再過半小時就要進縣城了。這時吳穎穎才慌忙拉上辦公室主任顧平,乘上縣政府那輛最好的奧迪轎車,去迎接丁桓。


    吳穎穎的奧迪轎車剛剛出了縣城,遠遠望見一輛奔馳轎車,掛的是888黑色牌照。不用問,除了丁桓還有誰會有這樣的車,這樣的牌號。吳穎穎下了車,奔馳轎車已經在她身邊停了下來。果然是丁桓,吳穎穎一邊握著丁桓的手,一邊說:“企業家就是不一樣啊!雷厲風行,說幹就幹,難怪你能發財。”隨後把顧平介紹給丁桓。這時吳穎穎才注意丁桓,說起來他們已經有多年不見麵了,幾年前,他們認識時,丁桓隻有三十六七歲,吳穎穎小他三四歲。吳穎穎屬於那種漂亮而且大方正派的女人,那五官、那氣質,簡直是中央電視台節目主持人周濤的翻版。丁桓第一次見到吳穎穎,看她的目光似乎直了,半天也移不開。當時丁桓以為吳穎穎還是一個20多歲的姑娘,後來知道她不僅結過婚,而且孩子已經5歲了,也就隻好飽飽眼福作罷了。


    接待丁桓的規格在石楊縣是一流的,但是卻被丁桓取消了。讓吳穎穎和浦縣長吃驚的是,丁桓不是那種牛氣衝天的商人,中午居然隻喝兩杯幹紅,午飯後也不休息,提出不用車,不要大隊人馬陪同,隻要吳穎穎陪他隨便走走,談談情況。


    下午近4點鍾時,丁桓說他已經不用再考察了,決定投資800萬人民幣在縣城療醫藥器材廠,主要生產一次性針筒、吊針,以及棉簽等等屬於一次性消費的醫療用的器材。預計當年收回成本,第二年全部效益將在800萬~l000萬元。吳穎穎興奮不已,當即給裘耀和打電話,可是裘耀和接電話時,吳穎穎隻聽見對方傳來許多人吵吵鬧鬧的聲音,裘耀和在電話中隻是“噢噢”。


    後來吳穎穎才知道,裘耀和被前進鄉40多個上訪農民圍在縣委大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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