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方熙辰不在警局,”周強搖搖頭,“搜尋隊發現了他的屍體,還有一個集裝箱,現在還在鑒證組,但據初步分析,孟佑然和穆澤應該是被關在集裝箱內,然後才被推入大海中……”說到最後,周強的話語也有幾分艱澀與難以置信,真不知道那種情況下穆澤是如何逃出來的。


    秦宣隻覺得渾身冰冷,連方熙辰是怎麽死去的都無法深究,深吸一口氣,男人幽深的眸子中滿是冷光,“方家是嗎?”方婉容的事情他還並不像牽連方家,畢竟方家家主在藥劑研發領域有很高的成就,救了無數人的性命,隻是……如今,方家家主僅有的一雙兒女全部折在穆澤手上,方家是不會放過穆澤的。


    隻是,有一件事秦宣還沒有想明白,“除了方熙辰沒有抓到其他綁匪嗎?”


    周強搖搖頭,“隻有他的屍體,其他人都消失的無影無蹤,監控也沒有拍下他們的長相,綁架用的車子上也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線索。”


    “不可能隻有方家。”呂傑沉思片刻果斷地開口道,“方家在雲城根基太淺,不會有能力毀掉那麽多的監控和測速器,綁匪很明顯對雲城的情況非常了解,知道警察的反應速度,知道所有路線的監控分布,這件事絕對有雲城的人參與。”


    戎起點點頭,“我讚同呂哥的說法,就是不知道這件事想要對付的是穆澤還是孟家了。”


    正說著,孟易初大步向這邊走來,冷峻的麵容上帶著幾絲疲憊,眼睛裏都帶著血絲,宣敏山在手術室裏對穆澤說的話並不全是真的,孟佑然雖然沒有受什麽皮肉傷,但是,冬日裏在冰冷的海水中泡了那麽長時間,再加上體力眼中透支,一倒下孟佑然就開始高燒不起,不一會兒就轉為肺炎,嘴裏不斷地說著胡話。


    孟易初在那邊看著孟佑然情況稍有好轉,立刻便向穆澤這邊趕來,來到病房門前,看著這一群人,孟易初連聲開口問道:“聽說剛做完手術,小澤怎麽樣?”


    秦宣微微皺起眉頭,少年是在從孟家離開的路上被綁架的,男人不禁有幾分遷怒,更何況,他對孟家完全沒有任何好感,即便比起穆家他們之前對穆澤還有幾分關心,但最後依舊是放棄了。這樣的親人,秦宣是不想讓穆澤多接觸的,穆澤的心理問題,秦宣一直想要觸碰卻又不敢過多試探。


    現在穆澤的表現就好像將那些痛苦的記憶全部掩埋,讓自己如同正常人一般生活,但一旦那些記憶破土而出,所有的心裏建設和防衛便會全麵潰堤。秦宣見過無數這種病人,當揭露他們虛構的世界,那些黑暗的記憶便會如同惡魔般猙獰地將他們全部吞沒。


    麵對穆澤,秦宣不敢冒一點風險,唯恐傷到他一分一毫,男人寧願穆澤快樂地生活在虛幻之中,也不願讓他回憶起那些痛苦,但是……虛幻終究是虛幻,總有一天要被現實擊垮。


    孟易初還在等待著眾人的回答,秦宣薄唇微啟,露出一個冰冷的笑意,“這麽關心小澤,剛才做手術的時候為什麽不出現。”


    孟易初微微皺眉,“佑然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所以,”秦宣打斷他的話,“和小澤相比,還是孟佑然比較重要不是嗎?”


    並不是這樣算的,“小澤這裏有很多人陪著,佑然那邊隻有我,父親他們年紀大了,我也不敢讓他們過來,說起來,我為什麽要向你解釋這些?”孟易初眸子冷光一閃,眉目之間的氣勢絲毫不必秦宣弱,“小澤是我的侄子,我來探望他有什麽不對。”


    秦宣本是個包容成熟的男子,很少有這般明顯表現自己情緒的時候,然而對著孟易初這副針鋒相對的模樣,秦宣眼中閃過一絲怒氣,“你還知道他是你的侄子,你們孟家這些年可曾盡過一點當長輩的職責,哪怕你們當初能夠去海城多看看他,小澤哪裏會受那麽多苦!”


    明明是在自己的家裏,就在至親之人的眼皮底下,那個少年卻隻能蜷縮著身體忍受著所有的痛苦,哀求不得,求饒不得,被人一點點碾碎所有的祈求,所有的希望,最後不得已要將自己已經傷痕累累的一切暴露人前,才能獲得一點關注。


    秦宣隻恨不得自己在那個時候沒有認識少年,否則他多想伸出手,將那個身心千瘡百孔的孩子摟在懷裏,給他溫暖,給他希望,給他所有的一切。而這些孟家人,他們明明有可以拯救少年的機會,卻被他們不屑一顧地撇在一旁,


    男人身形一顫,微微閉上眼,掩過眸子中的痛苦,雙手攥緊指節青白,怕自己控製不住情緒直接給這個所謂的舅舅狠狠一拳,睜開眼,秦宣嘲諷地看著孟易初,“現在知道內疚了,你們以為你們能夠補償什麽,廉價的同情?還是關心完其他人之後,剩餘的那麽一丁點施舍的感情。省省吧,你們孟家和穆家沒什麽區別。”


    孟易初睫毛微微顫抖,腦海裏少年稚嫩的哭求聲再次回響起來,那些讓他日日自責的畫麵不斷閃現,讓他有些站立不穩。他剛才的確是想立刻趕過來的,但是佑然燒的那麽厲害,他本能地選擇留下來。他知道秦宣說的還是有些偏激,但最後一句卻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讓他無法反駁,歸根到底,他們跟穆家……真的是,沒有什麽區別。


    “至少……,讓我看看他。”孟易初的聲音帶著幾分苦澀,略帶頹然的身形緩緩直起,再次與秦宣對視,“無論你說什麽,都不能替小澤做決定。我是小澤舅舅這一點,你不能否認,所以,”男人喉結一動,艱澀地開口,“讓我看他一眼。”


    秦宣沉默了,孫亞凡一直看著兩人的爭執,有很多事情他都聽不懂,唯一知道的是,穆澤之前在家裏受了很多苦。少年在孫亞凡心中就如同高潔的謫仙下凡,凡間的一切俗世汙穢都不能沾染半分,這樣的人,怎麽有人舍得傷害他。


    孫亞凡這才發現,對這個世上唯一一個能夠牽動他情緒的少年,他所了解的竟是這樣少,仿佛有莫大的鴻溝橫在兩人之間,孫亞凡微微垂頭,緊抿雙唇。


    孟易初最終還是進了病房,看著少年虛弱慘白的麵容,這個男人垮下了偉岸的肩膀,站在床邊不敢靠近,仿佛離得稍近一切,莫大的愧疚感就會將他擊潰。


    盡管秦宣十分排斥孟家,但為了查出這件綁架案的真相,他必須與孟家合作,秦家畢竟對雲城不算了解,也無法確定在雲城交好的世家中有哪些值得信任,所有孟家是最好的合作選擇。


    綁架風波表麵上很快就過去了,實際上暗地裏的追查更加緊迫,海城和雲城一時間暗潮洶湧,有種風雨欲來之前的平靜,而作為綁架案的關鍵人物,明裏暗裏,關注穆澤的視線也多了起來。


    &&&&&&


    陽光十分明媚,卻依舊無法驅走冬日的嚴寒,五星級套間般的病房溫暖舒適,最主要的是,沒有穆澤最討厭的消毒水的味道,雖然養傷的日子有些無聊,但想起醒來時秦鬆通紅的眼圈,穆澤也隻能多多忍耐。


    這段時間來探望他的人很多,個個都把他當成玻璃娃娃一般,小心翼翼地對待,對綁架案閉口不言,就好像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秦鬆和秦宣就如同在這邊紮了根一樣,若不是穆澤再三要求,他們是絕對不會放他這樣獨處的。


    至於孟家人就再沒有出現過,隻是每日裏不斷地送來各種各樣的營養品,書籍,甚至還有智力玩具,明明他與孟家的關係已經被捅破了,孟家人反而更加不敢輕易接近穆澤,唯恐被他厭惡。


    擺弄著手中的九連環,穆澤玩得很認真,這種東西絕對是孟小獸挑的,想象著小獸抓耳撓腮地給他挑禮物,還一副唯恐他不喜歡的別扭模樣,穆澤就有些想念孟小獸炸毛的模樣。


    穆澤對孟家人沒什麽特殊的感覺,但原主的殘魂對母親這方的親人,反應卻有些大,怨恨,期盼,親近,厭惡複雜的感情交織在一起,穆澤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除了孟起,對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孟佑然,穆澤心中多少還是有兩份在意,除去依舊讓小玉蓮垂涎三尺的土屬性,即便這個男人之前的防備讓他心生疏離,但在麵對死亡時孟佑然的選擇,還是讓他有些感激的。


    手指靈活地在鐵環中穿梭,敲門聲響起,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拿著病曆本走到穆澤的病床前,對著少年溫柔一笑,“今天感覺怎麽樣?”


    穆澤看著來人,手中的動作一頓,旋即挑眉開口:“你似乎不是負責我的醫生。”


    來人依舊是溫柔地淺笑著,端正的長相有著令人親近的味道,金絲邊眼鏡後的眸子微微彎起,“宣院長有事情要處理,我叫雷默,今天暫代你的主治醫師一職。”


    穆澤輕歎一聲,把手中的九連環放在一邊,這麽獨特耀眼的金色,你想騙誰。雷默,雷默思,隻差一個字,這個男人還真是膽大。最讓人驚訝的是,在秦宣這些人的層層保護中,他居然真的來到自己的病床前,還混上了一個什麽主治醫師的職位,該說他神通廣大,還是膽大包天呢?


    少年上下打量他一下,揚起下巴,勾了勾手指,


    “過來,”


    如同逗狗一般的動作,雷默略略一頓,還是微笑著緩緩走近,白色的衣擺都已經擦到了穆澤的被角,少年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領,雷默身體一僵,反射性地緊繃戒備起來。


    看著少年近在咫尺的漆黑眸子,雷默喉結動了動,不同於之前看到的澄澈,少年現在的目光如同深淵一般幽暗晦澀,稍稍對視,便覺得會被吸入這無盡澗淵,萬劫不複。


    “這張臉,做的還不錯,眼睛是怎麽弄的?”穆澤好奇地甩開男人的眼鏡,探究地摸向他的臉龐。


    雷默思身形一顫,眼中閃過一絲震驚,臉上摸來摸去的手指有些冰冷,看著少年依舊略帶青白的雙唇,雷默思眸光一閃,嘴角那絲溫柔的笑意也收斂起來,“你是怎麽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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