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除了學習,許行什麽都不需要操心,他身旁這個比他大了整整十歲的女子,替她準備好了他日常所需要的一切。


    但凡他表現出半點的不情願,女子便會通過諸如撒嬌、喝藥、割腕等不正常的溝通方式,來迫使他順從。


    最讓許行畏怯的一次,他被迫脫光所有的衣服,跪在尖銳的石碴子上整整一夜,原因卻隻是因為,他將她燉的排骨湯裏的蔥葉撇去了。


    十幾年來,在無數次“對不起,沒關係”的逆來順受之後,外人眼中的學霸,終究是活成了女子的小乖乖,他甚至覺得,其實所有人都與他一樣,當然了,這也是女子告訴他的。


    他在農家學社偶遇到孫宇和,是他第一次單獨一個人與陌生人講話,那種感覺很是奇怪,明明是從未見過的兩個人,卻又能很正常的交流,這在他的認知裏,應該是不可能的事。


    女子曾經告訴他,像他這樣的天才,說出來的話,一般人根本就聽不懂,必須要由她來做解釋才可以。


    “孫宇和,我答應與你合作!”許行看了看仍在哭嚎的女子,咬著牙說道。


    話音剛落,女子瞬間噤聲,她一臉呆愣的盯著許行,仿佛他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樣。


    望著終於能自己做出決定的許行,孫宇和的眼神中充滿了讚許,他可以容忍被拒絕,但卻絕對不能容許拒絕他的人,不是他所希望的那個人。


    無論是自己被操控,還是別人被操控,孫宇和都是斷然不能接受的,兩個人之間的溝通交流中,混入了莫名其妙的第三方,這對於溝通交流的任何一方來說,都是極大的侮辱。


    “許大家,你確定你說的話,完全是依照你本人的心意嗎?她那邊暫且不說,假使你是因為害怕我,才被迫順從我,這種違背你本心的決定,我也仍是不能接受的。”孫宇和注視著許行,麵帶微笑的說道。


    許行聞聲扭過頭來,看著孫宇和的臉,見他似乎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便也鄭重其事的告訴他:“孫軍長,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實話跟你說,從我進到這裏時算起,唯獨隻有剛才那句話,是真心實意由我本人決定對你說的,也許如果沒有遇到你,我這一生,都不會有自己為自己做主的機會。”


    從許行嘴裏,得到確切認定的孫宇和,伸出右手,對他豎起了大拇指,沒有被別人操控過人生的人,是沒有辦法理解掙脫枷鎖到底會有多難的,實際上,有的人即便是死掉了,也仍然還在被別人操控利用。


    孫宇和確定了許行的真實心意,扭過頭便望向譚杏林,見他也隻是笑著點了點頭,便又一次扭頭麵向甘蘭,小聲的說道:“參謀長,麻煩你去一趟我的辦公室,把桌上的那份臨時協議書取來。”


    甘蘭聞言,毫不猶豫的對孫宇和點了點頭,鬆開握著他的手的手,站起身來,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許行身側的女子,轉頭便從小會議室裏離開。


    許行身側的女子,自許行對孫宇和說出第一句真心話的時候,就已經呆愣當場,之後,許行與孫宇和進行更深一步對話的時候,她也仍舊好像失了魂一樣,隻是死死的看著許行。


    許行一周歲生日的當天,剛成為孤露不久,年僅十一歲的可憐少女,被許行的媽媽,也就是她的班級主教習,帶回了家裏。


    慈愛的女教習,在自己丈夫與孩子的麵前,不容置疑的宣布,以後家裏將要多一個人的時候,她的丈夫甚至於都沒有一絲不高興,她那年僅一歲的孩子,更是很有靈性的,對少女伸出稚嫩的雙手,朝她討要著抱抱。


    十三周歲那年,少女經養父母同意,主動放棄入伍,同年,她以當年第一名的優秀成績,考入了養父任職的農家學社。


    許行八歲的那一年,年已十八歲的女子,參加完農家學社的畢業典禮後,一刻也不曾停留的,第一時間便往家裏趕,隻為了與養父母以及弟弟分享喜悅。


    當她邁著輕快的步伐,一路小跑的,回到熟悉的家門口,卻看到了令她至今也難以忘懷的場景,年幼的弟弟,手足無措的站在家門外,從她的家裏,穿著軍警製服的人,抬出了兩個黑色的袋狀包裹。


    那一天,許家的天塌了,再一次失去父母的二九女子,還沒來得及悲傷,便要麵臨兩個艱難的抉擇,是選擇走向工作崗位,擔負起照料幼弟的責任,還是選擇忘恩負義,送小許行去福利社?


    她其實真的很想選後一個選項,隻是,當她快要向福利局的人,說出真心話的前一刻,年僅八歲的小許行流著眼淚,大喊了一聲‘姐姐’,她那拋棄他的念頭,幾乎於一瞬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再也沒有興起過。


    “許行,從那天到現在,已經有十年了吧?”緊盯著許行的女子,終還是囁嚅著嘴,對他喃喃的問道。


    站著的許行聽到女子的問話,沒敢看她,隻是點了點頭便說道:“嗯!到昨天,剛好十一個年頭。”


    女子見許行甚至已不願看看她,才半幹的眼眶又一次濕潤,她以略帶自嘲的語氣對許行說:“十一年,我從一個二九女子,變成了二十九歲的女子,為你活了這十一年,到頭來,竟是我的一廂情願嗎?你終究還是厭惡我了,對吧?”


    許行聽了女子的話,臉上當即浮現出不悅,他一腚坐下,扭過頭看向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的女子,憤恨不平的說:“對!你說的很對!我是怎麽想的,你總是能‘準確’的猜到,許馨玉,你不過是我媽媽收養的,與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姐,為什麽總是擺出一副要給我當媽的樣子?你一天到晚都在說,隻有你最懂我,那你為什麽不能明白我的真心呢?”


    “許行,你說這樣的話,虧心不虧心?我養了你整整十一年呀!一個女人養著一個男人,還要這麽長的時間,除了當媽的,還有誰能做到?十一年,我不能說是百分之百的看透你,可也至少是八九不離十了吧?你憑什麽說我不懂你的真心?”


    “許馨玉,你能說出這些話來,便足以證明你是自以為懂我。”


    “許行,我也不想和你爭了,反正你現在已經不打算聽我的了,真心與否,還重要嗎?”


    “許馨玉,你說的是人話嗎?真心竟還有不重要的?”


    “許行,既然你都這麽說了,你倒是表露出你的真心呀!”


    “我的真心……我的真心……我的真心就是,我早就煩透了你包辦我的一切,尤其是,你總把我當成曾經八歲的那個小孩,玉姐,五年前,我就愛上你了,你知道嗎?”


    “許行!你胡說八道什麽!!”


    “我沒有胡說,你不是讓我說真心話嗎?我愛你!你聽見了嗎?我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對你說出這句話,難道還能有假?”


    “許行,你這樣對的起爸爸媽媽嗎?我是你的姐姐呀!”


    “我再提醒你一遍,是沒有血緣的姐姐!”


    “我比你大整整十歲!!”


    “愛沒有年齡的界限!”


    “許行!!把你的這句真心話給我收回去,否則我真的會離你遠遠的。”


    “許馨玉,我已不是之前的我,現在的我,是經孫宇和開導,能自己做主的我,無論你怎麽掩飾,我都知道,你也是喜歡我的,用那些近乎變態的方法操控我,難道不是你表達愛意方式嗎?”


    “許行,我做那些事,隻是為了教育你,我主要是怕你學壞,你別牽強附會啊!”


    “許馨玉,我都說了,我不是之前的我,小孩子才會信你的狡辯,你知道我為什麽是在五年前愛上你的嗎?因為直到那時,我才明白,平常被我當成折磨與逼迫的那些事,分明就是你怕失去我,才對我做的。”


    “……許行,你真的與以前不一樣了,沒有想到,我自以為藏的很好,卻早已被你看的明明白白,我承認,你說的是對的,我也很高興,你竟然對我有這樣的真心,可是,許行,作為你的姐姐,作為爸爸媽媽留給你唯一的親人,我真的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況且,無論你怎麽解釋,你我結婚,都是弟弟娶姐姐,恐怕都沒有人敢當證婚人。”


    “許馨玉,世俗偏見,我不會在意的,你這樣的好姐姐,我是絕對不會讓給別的男人的,你要是不答應嫁給我,孫宇和給我做證,我不當男人了,這輩子娶不到你,我就去做女人,天天晚上當新娘。”


    “許行,你……唉~!我答應你就是了,但你必須找到證婚人,我絕對不接受沒有證婚人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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