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那次驚心動魄的“鴻門宴”事件,賈士貞和華祖瑩之間的友情變得更加純潔了。在賈士貞心裏,華祖瑩儼然已成了他政治生涯上的救命恩人,這令他對華祖瑩更加恭恭敬敬,既嚴肅又認真起來了。


    這天晚上賈士貞如約走進了華祖瑩的房間。多日不見,兩人都有些興奮不已,華祖瑩認真地端詳著他,似乎像要把他印在心裏一樣。賈士貞坐在她對麵的椅子上,也在認真地打量著她。兩人一句話也沒說,有點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感覺。


    歲月的流逝,並沒有衝淡華祖瑩和賈士貞之間的特殊友情,因為他們各自的心底都有著對對方那不平常的記憶。她對他是那樣的癡情與執著;他對她是那樣的感激和敬仰。他們時而娓娓細語,時而相互默默凝視,時而久久沉默,時而又是感歎不已。不知不覺三個小時過去了。他準備告別了,可她卻很是舍不得他離去。


    她眼含熱淚,把他按坐在椅子上,毫無頭緒地告訴他說,因為自己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裏,爸爸媽媽能把她供到大學畢業已經很不容易了。她家也沒有什麽親屬是當大官的,進機關或者好點的事業單位更是不可能了,所以,她隻好選擇來這裏打工,給自己積蓄點經濟實力,雖然她現在還沒存下多少錢,但已經足夠她的路費了,所以,她決定自費出國留學。憑她這幾年的從商經曆,她決定報考美國的重點大學,攻讀mba。不論怎麽苦,怎樣難,她都要完成自己的學業,實現自己的理想。


    華祖瑩要去美國攻讀mba,這個消息太令他感到意外了。但賈士貞也從內心感到高興,同時,他又為她麵臨著的許多困難而擔憂!當然,如果華祖瑩真的能去美國哪一所名牌大學讀mba,那將來不僅她的個人前途無量,對國家來說也是有一定貢獻的。可是賈士貞知道,去美國讀mba,和其他理工科專業留學不一樣,不僅讀書費用昂貴,而且美國對中國讀mba的留學生基本不給獎學金的。這樣算來,兩年mba讀下來,大約需要人民幣近百萬元,這對於一般的中國家庭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啊!


    賈士貞默默無語,全神貫注地看著眼前這位有恩於自己的女性,想到她即將隻身孤影遠涉重洋,踏上新的求學之路,心裏甚為傷感和無奈。


    他說,她對他有著永遠報答不完的恩情,特別是那天晚上他醉酒後被人弄到按摩中心的事,他將終生難忘。他還向她訴說有人寫舉報信,檢舉他那天晚上“嫖娼”。


    “士貞,這是關係到你的政治生涯和人生前途的大事,你一定要讓組織上徹底查清,也看清到底是誰在陷害你!”


    “我不是沒有想過這事,可即便是有人寫舉報信,組織上不找我,我又有什麽理由去找組織上談及此事呢?如果領導問我自己是怎麽知道的?那我又該怎麽說呢?隻能是等待組織上找我時再說了。”


    賈士貞沉默了許久,突然說:“祖瑩,你能有這樣的雄心壯誌,令我非常敬佩,現在,我們國家已經在逐漸重視管理人才的培養了,我一直在利用這個機會學習英語呢。而且,我們莫由省已經選送了幾批正處級領導幹部去美國,培訓半年左右,回來後就提拔到各級主要領導崗位。”


    “那太好了!士貞,你一定要努力爭取……”


    賈士貞有些興奮,“我讀師專時英語雖然還可以,但是,畢竟畢業已經十年了,在地委黨校當老師時又用不著,都還給老師了。”


    “士貞,你一定行。我可以幫助你。”


    賈士貞覺得和華祖瑩的這次談話非常愉快,也非常興奮。甚至覺得她給了他許多精神上的鼓舞。


    華祖瑩默默地注視著他,沒有講話。過了一會兒,她站起來,給他的杯子裏加了點水,紅著臉,說:“你坐一下。”她轉身走進了臥室,拿出一盒錄音帶,又站在了賈士貞的麵前。“士貞,此行一別,不知何時再相見,我沒有什麽禮物好送給你,這是我前一段時間錄下來的一首歌曲,權當是我送給你的一份禮物吧,希望你收下,當你還能憶起我的時候,你就聽聽……”她的聲音哽咽了,淚水滴落在了手中的磁帶盒上。


    賈士貞再也無法控製內心那如同火山噴發般的情感了,他輕輕地站起來,又輕輕地伸出顫抖著的雙手,從華祖瑩那雙白嫩而纖細的手上接過了錄音帶,嘴唇在翕動著,呼吸越發急促……猛然間,他轉身衝出了她的房間。


    轉眼賈士貞已調到研究室三個多月了。機關幹部處是省委組織部的熱點部門,到各廳局去考察幹部,都屬於正常工作,所到之處,那裏的領導們總是前呼後擁,回到辦公室也常常是加班加點,趕寫幹部考察材料。相比之下,研究室的工作既輕鬆又安靜。賈士貞便利用這個優勢,抓緊時間看些管理學方麵的書籍,研究中國古代一些官吏的選拔、考核製度。每天從早到晚,他除了上廁所,就是看書,編雜誌。同時,還抓緊一切時間來學習英語。“任何一種經曆都是財富”,他的感受也越來越深刻。


    隨著時間的推移,或許像王學西那些人早已把他遺忘了。


    這天下午,賈士貞接到省委組織部紀檢組長周善良的電話,叫他到他的辦公室去一趟。


    放下電話,賈士貞一邊往紀檢組走去,一邊想,紀檢組長找他必然不是什麽好事,但他反複考慮,自己沒有什麽違反黨紀的事,說不定就是為了核實那“嫖娼事件”。


    紀檢組長周善良原是省紀委的一個處長,後來到省委組織部任副廳級紀檢組長,所以他雖然已是五十多歲了,但還留在這個位置上。


    周善良的辦公室裏,還坐有一男一女。賈士貞進屋後,周組長便介紹說,那一位是省紀委的,高個子姓尤,是位處長。坐下之後,尤處長說明來意,果然是為那封舉報信而來。賈士貞自然臉不變色心不跳,他巴不得有人來找他調查了解此事。


    尤處長說,他們接到省委和省紀委幾位領導轉來的人民來信,由於舉報對時間、地點、細節寫得十分詳細,想必一定有原因,於是經領導同意,他們認真調查了這件事。他們查到了那天晚上桑拿按摩中心的一些當事人。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那個按摩女子,據她交代,那天晚上八點多鍾,老板把他叫到辦公室後就出去了。當時,辦公室裏還有一個陌生男人,人個子不高,向她交代了一番話後,一下子給了她五百塊錢。晚上九點多鍾的時候,她按那個男子的交代已經等候在那間客房裏了。不久,一個高個男子背著一個醉了酒的男青年進了客房,那個高個子男人把醉了酒的男青年放到床上就走了。她按照給她錢的那個男子的吩咐,開始脫那個醉酒男青年的衣服。就在這時,突然來了一男一女,女的是一個漂亮的姑娘,那個姑娘給了她二百元錢,叫那個叫小梁的青年給床上的醉漢穿好了衣服,就背著走了。


    尤處長像說故事一樣講完了事情的經過,他停了一會兒說,這件事讓我們很難進行下去了,因為所有這些人都沒有姓名,怎麽查?這其中最關鍵的是那個漂亮的姑娘,還有那個叫小梁的人,隻要找到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就能弄清真相。當然,按照舉報信所寫的時間地點,特別是連那間客房都寫得很具體。而那天晚上,在那間客房裏又隻發生了這樣唯一一件事。


    尤處長笑了笑說:“賈士貞同誌,恕我們冒昧,經過領導同意,我們找你核實這件事,希望你不要見外,也不要有什麽顧慮。”停了停,沒等賈士貞說話,他又說,“據我們分析,那天晚上肯定發生了一件並不平常的事,那個醉酒的青年無論是誰,他都是被動的,或者說是被別的什麽人強行送到那個地方的。哦,對了,還有一個重要情節,就在那個漂亮的姑娘和小梁把醉酒的青年背走後不到十分鍾,公安人員就衝進了桑拿按摩中心,而且還是直接衝進了那間客房,並且追問剛才那個嫖娼的人到哪裏去了?這難道是巧合?實在太令人費解了!”


    賈士貞久久地沉默。尤處長剛才所講的故事,同樣把他帶入那樣一個驚心動魄的場麵,其實,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固然因為他醉酒,沒有什麽記憶,但是第二天一早,他醒來之後,華祖瑩已經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他不止一次想過,這件事情隻要他自己不說,怕是永遠成了無頭案。顯然,尤處長他們雖然沒有明說那個醉酒的青年就是他,可是現在他們來和他說這事的經過不顯而易見的嘛!因為那封舉報信指控的就是他賈士貞。


    此刻,賈士貞的頭腦裏在進行著激烈的鬥爭,那就是,他承不承認那個醉酒的青年就是他。賈士貞思緒翻滾,波浪起伏。“嫖娼事件”既然是有人陷害他,那麽這個陷害他的人又是誰?隻要他說出了原委,紀委一定會找到當事人,澄清真相,還他一個清白的。但是如果他承認了,那麽就必須要說出那個漂亮的姑娘和小梁是誰。但是,華祖瑩怎麽辦,誰都會懷疑他和華祖瑩有什麽不正當關係的。雖然,他和華祖瑩之間也並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可是人言可畏呀!再說那天晚上喝酒的就那麽幾個人,王學西已經被免去主任了,就算這事是他指使的,誰又能拿他怎麽著!還有仝處長,如今仝處長調走了,他也是一肚子怨氣。想到這裏,賈士貞再次權衡利弊。要是他不承認那個醉酒的青年就是他,這事就無法再深入下去了。這樣一來,誰又能說那封人民來信舉報的就是他呢!這樣就等於什麽事也沒有發生。賈士貞不希望自己身上再發生任何事情,他感到從他被借調到省委組織部那天起,許多事情就戲劇性地不斷發生,畢竟他不是演員,不是想出風頭的美女作家,他隻希望自己默默無聞地生活、平平靜靜地工作。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賈士貞看看尤處長,淡淡地一笑,說:“尤處長,首先感謝省紀委對這件事情的關心與重視,並對這樣的一封匿名信認真調查。從剛才尤處長的談話中,說明這件事與我沒有多少關係,我也沒有必要為這件事有什麽顧慮。”


    尤處長笑了笑說:“賈士貞同誌,我們找你的目的,想知道那天晚上那個喝醉酒的青年到底是不是你?這事有點太蹊蹺了,舉報的時間、地點,寫得那麽詳細、那麽具體,包括許多細節和我們調查的情況都基本吻合。”尤處長看看周善良,接著說,“假如那個喝醉酒的人不是被那個漂亮的姑娘和小梁背走,那麽可以肯定,他一定會被公安人員抓了個正著,這封舉報信舉報的也就成了事實。所以……”尤處長猶豫地停住了。


    周善良看看尤處長,接過他的話題,說:“賈士貞同誌,這件事你也不必有任何顧慮,到目前為止,雖然舉報信指控的是你,但是從調查情況看,沒辦法證明這封舉報信舉報的就是你,或者說這封信與你並沒有什麽關係。但是……”周善良沒有說下去。


    過了一會兒,賈士貞笑笑說:“周組長,我知道你和省紀委的好意,我再次向你重申,那個喝醉酒的人真的不是我。我平日也不愛喝酒,怎麽可能把自己喝成那樣子呢!”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談下去就沒有必要了。周善良看看尤處長,尤處長隻好結束了這次談話。


    現在賈士貞覺得輕鬆多了,他知道,省紀委懷疑他就是那個喝醉酒的青年,然而隻要他不承認,他們自然沒有任何理由認定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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