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漢王府內歌舞升平,朱高煦可沒他大哥那般清貧,沒有監國的重任,享受著聖上的寵愛,手裏又掌握了十三省,各大都城超過兩成的銀號生意。朱高煦是要錢有錢,要閑有閑。


    不在沉默中變壞,就在權力中變態。


    除了日思夜想的造反事業外,朱高煦最擅長便是窮奢極欲,能擺上桌的,不是山珍就是海味,什麽熊掌猴腦象拔。擱現代都夠抓去槍斃的食材,在這裏猶如一道小鮮,不值一提。


    更是府中的女仆,一個個花容月貌,隨便單拎個送去秦淮河畔,都是花魁的級別。在這裏卻要畢恭畢敬地懷抱酒壺站在一旁,等著給大人們倒酒。


    為什麽要抱在懷裏呢?這叫玉體暖酒香,一定要捂熱乎了才許上前,倒一次就退下重新捂,輪換著來。


    林川一不是來交友的,二不是來喝酒的,雖坐上台麵,但連筷子都未碰過,更別說像朱高燧那般,色眯眯盯著舞姬舔嘴唇的齷齪。


    “方大人,久聞大名,從您回到順天府時,在下就想前去拜會。可惜受困於京師,負責防務,錯失良機,讓我那傻哥哥捷足先登,失敬也。”朱高煦端起杯來,麵向林川一飲而盡,哪還有王爺的半分威嚴。


    “都說我是太子的人,你這般招待,是想坑殺我?”林川臉色冰冷回道。


    “方大人如此想,就是錯怪在下了。在下明白朱家的天下需要的是像方大人這種能人支撐,才可安穩,不管日後誰當了皇帝,您肯定都是國之棟梁。不對,是國柱爺才是。”


    朱高煦一句話,淺藏微露地表明,太子能許給你的東西,我朱高煦一樣可以許你,而且還會給得更多。


    “不敢當,我這人天生和你們朱家不對付,進了京師沒兩天,這不就發配去看大門了嗎?我算是看透了,什麽權力鬥爭,都是狗屎屁,我隻想安心地看好大門,賺些小錢,吃吃喝喝,足以。”林川不吃敬酒。


    “高人想遠離塵囂,但塵囂卻放不下高人。不管方大人願不願意,日後您一樣會被重用,走上權力的巔峰。”朱高煦又舉起了滿上的酒杯,二敬,“等到那天,在下希望攙扶高人的,是我。”


    “你到底想說什麽?”林川不想彎彎繞下去了。


    “方大人,您看我們年齡相仿,又都是馬背上換得功勳,頗為誌氣相投,何不結拜作對異姓兄弟,我叫你聲方大哥!您可要多提攜小弟!”朱高煦這麽一說,旁邊的朱高燧一口老酒都噴了出來。


    這算什麽?朱高煦管方淵叫大哥,自己不也跟著被降輩分了?況且他們可是皇族,哪有見過皇族拜外人做大哥的?倒反天罡了喂!


    朱高煦才不管身後的胞弟如何想,立馬又端起了滿滿一杯,就要三敬,完成這結拜儀式。


    可就在那酒杯靠近朱高煦嘴邊時,林川一手三指,扣住了杯沿,將那酒杯定在了半空中,動彈不得。


    “當年,你朱家父子三人率兵轟開了金陵的城門,那時我的爺爺也被帝皇喚為高人,後來,他還有我家800餘口,全埋在了荒山,有些人的屍首都沒辦法拚湊整齊。


    我七歲發配漠北,刀柄比我的手掌還大,根本握不住。僥幸活了下來,一路混到今日,有了過命的弟兄,有了顧及溫飽的買賣。我不求此生能報十族之仇,隻望可晚些下去麵對他們的責罵。


    別把我卷進你們兄弟間的爭奪,我不稀罕。”林川已表明態度。


    “可棋盤之上,所有的棋子,非黑即白,很多時候,都由不得我們來選。”朱高煦知道麵前的是仙人,卻不滿自己的手竟被控住。


    他的手臂上青筋暴露,雙手吃力地想將杯子送到嘴邊。


    但酒杯上都出現了裂紋,酒水晃動起漣漪,卻依舊無法撼動林川三指。


    就在這時,大院的入口處,一個身影懷抱著一把唐刀走了過來。那青年是這府中的門客,似乎是為了看舞台上的好戲,才走了進來,靠在門口的立柱之上,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欣賞著舞蹈。


    但本擒住杯子的林川,卻因為這青年放開了手,立刻眉頭緊鎖地看了過去。


    那青年雖貴為漢王府的門客,卻穿得破破爛爛如同乞丐,一頭亂發,臉上髒兮兮的,就連手裏的唐刀,都感覺不知是從哪個死人懷裏摸走的殘兵。


    之所以他能讓林川如此忌憚,全因仁視之下,青年全身氣勁遊走的方式和無名如出一轍,刹那間,林川還以為是無名投靠了漢王。


    杯子沒人擒住了,但強扭的瓜已是苦澀難咽,朱高煦最終將酒杯放回了桌邊,換上一副冰冷的模樣,“方大人,我雖未三顧茅廬,但求賢若渴之心蒼天可鑒,你這般拒我於千裏之外,怕不是要隨我那兄長一條路走到黑?


    你看見了這一桌鐫刻的名牌了吧?裏麵有太子的黨羽,有為虎作倀的小人,也有狂妄自大的奸臣。但不管他們品行如何,隻要是我開口請,他們就都要到此來喝上一杯。多給自己下份注,你不會虧的。”


    “棋盤之上,非黑即白不假,可你有沒想過,我就是一象棋子,你硬往圍棋牌裏塞個屁啊?”林川斜眼看了看那門柱旁的青年,這才回頭又打量起快要翻臉的朱高煦,“既然你是以禮相待,我也就省了掀桌子的氣力,這東西你看看,夠不夠換你以後離我遠遠的。”


    說著,林川從衣襟掏出了那封朱高煦寫給八仙搬山會的密函,直接甩在了桌麵上。


    眼見這玩意,朱高煦眼珠子都瞪大了,明明當初這是寫給十七叔的信,並且還再三叮囑閱後即焚,為何還在這裏?


    朱高煦連忙拿起,翻開來閱,好事的朱高燧還踮起腳尖來瞅。那內容不說驚世駭俗,也算大逆不道了。稍作遲疑,朱高煦竟然發橫地撕毀了密函紙張,直接塞進了嘴裏,就著身邊酒水給生吞了下去。


    “你還真夠狠的。”林川皺起眉頭哭笑不得,“你吃以前不能看看,比對比對字跡嗎?如果我再拿一本怎麽辦?”


    誰能想到,林川從懷裏如同變戲法般,又掏出了一本一模一樣的甩在了桌上。


    “怎麽可能?”朱高煦打著飽嗝,都懵圈了。


    “我複刻了不少,你喜歡吃,我能管飽。”林川收起了笑臉,嚴肅道,“放人,我要走了,以後再來尋我樂子,我就讓你在你爹麵前表演一下生吞密函的絕活。”


    朱高煦氣得是渾身哆嗦,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太快有些噎著了,“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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