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陳平的話語,廳堂之內的人都沉默了。


    方才的計謀,可以用‘恐怖’二字來形容。


    並不是簡簡單單得在利用計謀,讓‘政敵’為自己辦事。


    而是....


    陳平的目光,已經到了‘培養政敵’的層麵了。


    這種將朝堂製衡的思慮,甚至已經是觸及到了‘屠龍術’的層麵了。


    就連柳白,都是深吸一口氣,看向陳平的眼神略微不對勁。


    他總算明白為什麽曹老板把賈詡弄過來之後,明明自己的長子,愛將,寶駒都是死在此人手中,卻仍舊不願殺他,也不願放他。


    這種毒士的計謀,一旦出了,一般人還真頂不住。


    如此可見,能當丞相的,果然都是有兩把刷子的,譬如自己。


    “阿平,你是不是少說了一點?”


    柳白長長吐出一口氣,神色複雜得開口說道:


    “如此一來,也算是給了其他人一個教訓。但凡得罪本相,定然會有報複。”


    “發配造船,對比在朝堂上當禦史大夫,便是有功績,天下碌碌之人也覺得安穩最好。”


    “這種情況下,本相確實在培養政敵,但...”


    “也隻有一個政敵了!”


    此話說出,蕭何麵色驟變。


    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條計策,居然關聯著如此之多的謀劃,甚至連柳公的日後都想好了。


    這陳平....


    太恐怖了。


    然而,陳平的麵色依舊沉穩,輕聲開口道:“柳公,您圖謀甚多,本就擾心,傷身。”


    “身邊嘈雜的聲音少一些,總歸是好的。”


    “不但是為了您,也是為了咱們的大秦。”


    這番話說出,廳堂之內瞬間寂靜!


    是啊,


    咱們的大秦。


    咱們的大秦,需要柳公!


    “啟稟柳公,蕭何以為,陳平所言極是。”


    “請柳公定奪!”


    原先還在細細思慮的蕭何,聽到陳平這一番發自肺腑我話語,當即便沒有再多顧慮,沉聲開口諫言。


    對柳公好,


    這就夠了!


    至於平衡朝堂,便是再過分了些,始皇陛下坐在那個位置上,也不會出什麽問題。


    柳白手指輕輕敲打案桌,麵上神情內斂,便是蕭何也看不出自家這位柳公心中在想些什麽。


    “罷了,”


    “便是如此好了。”


    良久,柳白長歎一聲。


    他從來都隻是想為大秦做一些實事,不願意牽扯太多所謂的製衡。


    但是如今看來,


    所處的位置,何嚐不是一種枷鎖,這種枷鎖不是限製,而是讓他柳白愧疚。


    再看重趙懷真這個年輕人的未來,也不得不坑他一把了。


    當然,這個‘坑’,另有深意。


    送政績,不假。


    但何嚐不是明明白白告訴趙懷真:你這一輩子,就定死在禦史大夫的位置上了。


    而柳白退出朝堂之時,便是趙懷真徹底失勢之日。


    敵對關係的綁定,這讓柳白覺得煩躁。


    “行了,本相去歇息一會兒。”


    柳白擺了擺手,便是起身走向內室。


    踏步微風,柳白也第一次懷疑起了自己。


    自己來到大秦,到底是好是壞。


    他本無意幹涉這些賢良之人的進程,但現在....卻徹底讓趙懷真無緣相位。


    這或許,也是折斷別人夢想的一種愧疚吧。


    ....


    廳堂之內,陳平一直平淡的麵容,終於有了些許疲憊之色,甚至連端著茶盞的手,都是微微顫抖。


    誰也不知道,方才陳平輕描淡寫說出‘趙懷真’名字之前,到底經過了如何恐怖的算計。


    朝堂文武,地方大員,甚至連軍方將軍,陳平都一一思考過,最後方才諫言‘趙懷真’。


    思慮過多,當真衰竭心力。


    “陳兄,沒事吧!”


    蕭何看陳平臉色不好,連忙開口問道。


    方才陳平這些計謀,自己光是回想都是如此惡寒,更何況陳平這出計之人呢?


    陳平搖了搖頭,麵上浮起一絲病態的潮紅。


    他能感覺到柳白方才的‘落寞’,自是心中難受。


    “蕭何,柳公太累了,這一次計謀趙懷真,希望就是咱們柳公最後一次算計人心吧。”


    陳平輕聲言道。


    然而,


    便是他自己也明白,這樣的話,不過是一種可笑的奢望罷了。


    朝堂,便是水最深的江湖,無論何時何地,都是充滿人心算計!


    自家柳公不願算計,他陳平...便是再努力一些。


    “陳兄。”


    蕭何抿唇,喚了一聲,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蕭何,陳平,有什麽要俺做的?”


    龍且沉聲開口。


    他聽不懂這些計謀,但能感受出來這種氣氛的壓抑。


    “龍頭領,還請選派幾名為人所熟知的錦衣衛,屆時待到禦史大夫趙懷真接了造船之責後,便隨行保護吧。”


    陳平略微沉吟,開口說道。


    “這樣,或許能讓柳公心中好受一些。”


    陳平若有所指,將茶盞端到唇邊,準備一飲而盡。


    豈料,


    茶盞無茶。


    無奈,放下茶盞,略微搖頭。


    “好!”


    龍且沉聲應下。


    蕭何也是起身:“既是如此,我這就去將曆年來沿海郡縣的造船文書尋出整理,統計一下花度,明年徭役的情況。”


    陳平微微點頭。


    蕭何龍且二人離去,廳堂之內,隻有陳平一人。


    “咳咳咳!”


    輕微的咳嗽聲響起,若有其他人看見,定然驚訝無比。


    陳平麵上病態的潮紅,愈發暈開。


    誰也不知,這位昔年在功德林大火之中僥幸存活的幸運之人,除卻永久失去視物之能外,還喚上了嚴重的肺病。


    然而,他卻在柳白麵前,一次都未曾咳過。


    喜好喝茶,隻是因為咳意上湧,茶水微壓罷了。


    “柳公,”


    “平,”


    “怕是不能與您攜手看盛世了。”


    陳平苦笑,捂嘴手上的滑膩,他自是明白,方才自己咳的是什麽。


    “真的好想,再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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