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姚兒長大了,都有人喜歡你了呀。”


    陳嬰笑眯眯得將這個月的月錢遞給虞姚,手中的毛筆輕輕在賬冊上麵劃了一個勾。


    虞姚的例份,在丞相府之中是最多的,甚至比他陳嬰都多。


    按照自家少爺的說法,那就是....小姑娘一定要富養,不然以後被窮小子騙走了怎麽辦?


    甚至,


    柳白還十分生動的給陳嬰舉了個例子:一名流裏流氣的光頭小夥兒,來到家門口,將小木板這麽一扔,開口就一句‘老登,我板車放你門口不會被偷吧’。


    一想到這種情況,陳嬰這麽和善的人,都有點兒怒火衝天。


    最為關鍵的是,柳白還補刀,模仿著虞姚的語氣說了一句‘陳叔,我跟他是真心相愛的’。


    這就導致了丞相府之內出了一個怪條例:姑娘的脂粉錢可以報銷。


    對此,那些個仆從也沒有任何怨言。


    眼福和屁話,還是比較好選擇的。


    “啊?”


    虞姚聽到這話,也是有些發愣。


    喜歡....


    是如同自己對少爺一樣嗎?


    “就今天來的那個,穿著黑衣服的小孩,是咱們大秦的十七公子贏齊,非跟少爺嚷著什麽對你一見鍾情。”


    “少爺讓他滾了。”


    陳嬰笑著開口說道。


    說真的,看著虞姚,他還真的有一種養女兒的感覺。


    給錢花,生活上無微不至,甚至還為了虞姚讀書的事情跑前跑後。


    這種老父親的心態,自然說話也就親近了一些。


    “贏齊?”


    “不認識。”


    虞姚撇了撇嘴,直接就將那月錢拿走,甚至懶得過問一下。


    什麽大秦的十七公子, 在她看來,什麽都不是。


    陳嬰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擺了擺手,示意這小丫頭片子可以走了。


    其實他也知道虞姚為何對贏齊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自家少爺太優秀了!


    以自家少爺為標準,這天下好男人,可真的難找哦。


    “陳叔,少爺真的讓那個什麽贏齊,滾?”


    虞姚走了兩步,又回頭問了一句。


    陳嬰點了點頭。


    頓時,


    虞姚笑容滿麵,蹦蹦躂躂著離開。


    陳嬰笑著,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開口:


    “現在不懂沒關係,年紀小嘛,如何能知?”


    “少爺像你這麽大歲數....”


    忽然,


    陳嬰啞然,有些難以將下麵的話說下去了。


    自家少爺在虞姚這個歲數,仿佛肩膀上也不是一派童真,而是自幼就有許多想法。


    這個從東海郡走爛五雙草鞋,就帶了一袋子鹹魚過來進丞相府當管家的年輕人,忽而自言自語:


    “爺爺說得對,自家少爺太苦太累,為的就不是以後的人吃苦受累。”


    “我做不到,沒這個本事,也沒這個腦子。”


    “但想到小姚兒你能這樣,我就會開心,”


    “很開心。”


    仔細想想,好像....自家少爺的不講道理,就是為了日後天下人都能講道理。


    能讓他們過好,這就是最大的道理。


    陳嬰低頭,輕喊了一聲:“下一個,來領月錢。”


    拿起毛筆,低頭算賬。


    直到發完月錢,再沒有抬起頭。


    ....


    “阿平,你說,什麽叫做真正的喜歡一個人?”


    柳白笑著開口問道。


    贏齊這個混小子嚷嚷著說喜歡虞姚,反倒是讓他柳白有點兒想笑了。


    兩世為人,無論是哪一世,在贏齊的這個歲數也不會想到‘愛情’這個東西。


    第一世是懵懂無知,第二世是壓根兒沒這個心思。


    陳平笑了笑,搖著頭道:“柳公,所謂喜歡,大抵便是如人墜賊窟,奮力殺敵,鮮血滿身,卻依舊是敵不過。”


    “這世上真心人很少,誤以為這是真心的人很多。”


    一番話說的,就連柳白都是愣了一下。


    乖乖,


    踏娘的陳平還是愛情祖師爺?能說出這麽有哲理的話?


    仔細一想,還當真不奇怪。


    不看破這些,陳平這個千古第一毒士,又如何能將所有的感情給拋棄呢?


    “阿平有喜歡的人?”


    柳白問道。


    陳平沒有說話,隻是喝了一口水。


    蕭何在一旁‘瑟瑟發抖’,生怕將‘戰火’引到他這邊來。


    喜歡與不喜歡,在一心想要做事的人麵前,實在是次要得不能再次要得東西了。


    “世間之事,無非兩點。”


    “分先後,循其脈絡,不跳過任何一個節點,如土壤生竹,總沒有從根部生長,直接跳到頭部的道理。”


    “再者便是審大小。對錯有大小,便將法家善法,術家數算借來,以兩把尺子衡量。”


    “當將感情剖析看來,即便是心頭再有那一股熱意,也索然無味。”


    陳平輕聲開口。


    事實上,他目盲之後,反倒是看的更多。


    這也是為什麽,整個丞相府之內,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勸過柳白成親的人。


    一番話說完,柳白悻悻然。


    原本想著調侃一下陳平,反倒過頭來,被陳平說了一通大道理。


    身為主公,著實讓人羞赫。


    “柳公,北方戰事那邊,需要去一封書信嗎?”


    “算算時日,那些猛火油也到了,若是打得好,大秦可以少不少的傷亡。”


    蕭何見所謂‘情事’聊的差不多,自家柳公在陳平這個目盲心明之人的麵前敗得‘一敗塗地’之後,也是連忙開口岔開話題。


    北方匈奴戰事,如今才是大秦的第一位。


    所謂增驛鋪路這等國策,反倒是像戰事大勝之後的錦上添花之舉。


    北方代郡有蒙恬和王賁兩位猛將,蕭何不擔心。


    但又有公子徹和扶蘇公子,蕭何很擔心。


    柳白對於蕭何的這等心思,看的透徹,但卻是依舊搖了搖頭道:


    “無妨,我大秦的公子,是龍不是蟲。”


    “既然嬴徹這混賬小子有意無意跟本相表明,他相信韓信,自然而然會在戰策之上偏移牽製。”


    “輕身妄動,舉兵長驅,這種在刀口上跳舞的舉動,不是嬴徹這個貪生怕死的會作出的戰策。”


    說到這裏,柳白緩緩起身,看向遙遠的北方。


    “破王庭而殺匈奴單於者,韓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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