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李由這麽高了啊?”


    剛到丞相府,柳白便見到一個大胖小子,拿著一封竹簡在追蝴蝶。


    初春的蝴蝶飛得快,但色彩未臻至斑斕,飛翔之時稍顯稚嫩,遲滯。


    可這也不是一個小孩能追上的。


    柳白上前,一把將這大胖小子抱起,頓感吃力:“李由,你爹也不知道讓你減減肥?這胖的,我都快抱不動了。”


    李由撇了撇嘴道:“不減,爹爹說,吃的胖一些有福氣。柳哥哥,不是說胖的人打人才疼嗎?我馬上就要去書院讀書了,為了不被書院霸淩,所以我要打人疼一些。”


    此話說出,柳白也是嘴角一抽,總覺得有點熟悉,很像是後世某些無良作者起的無良書名:為了不被校園霸淩,我練出鬼背?


    “胡說!書院裏麵都是良善之輩,怎麽可能有霸淩?”


    “何人膽敢如此詆毀我大秦書院,必須要整治!”


    柳白一本正經道。


    對於這種謠言,那是深惡痛絕。


    要是誰都知道書院學生坑人了,有了防範的心思,那以後書院學生可怎麽坑人啊?


    這樣真實的謠言,必須要辟謠!


    “啊?”


    “是我爹說的啊。”


    李由胖乎乎的臉上,滿是疑惑。


    柳白嘴角一抽,連忙將李由放下:“那沒事兒了。”


    欺軟怕硬,是在長輩麵前的優良美德,這一點,柳白秉承得十分到位。


    蕭何跟在柳白的身後,看到李由也是心生感慨。


    說實在的,普通人家的孩子,如何與這些出身獲得同樣的教育條件?


    所謂的公平,隻能是在最後一道選拔的程序上公平,而在培養階段,終會有參差。


    這一點,哪怕是柳公,恐怕也沒有法子改變吧。


    “好了,玩兒去吧,別摔了。”


    柳白拍拍李由的肩膀,卻沒有撫摸他的腦袋。


    小孩子要入學了,就是小大人了。


    “好!柳哥哥,爹爹在書房哦。”


    李由點點頭,又歡快的撲騰蝴蝶去了。


    那小胖手抓著竹簡揮舞,有些滑稽,但....又何嚐不是一生的童趣回憶?


    看著這副模樣,柳白也是心生感慨。


    怪不得有些年老之人生出感慨,少年時候的風比黃金都貴。


    “李相好家教。”


    蕭何輕聲開口道。


    這理由如此懂事的情況下,還能維持一顆童心,實在難得。


    柳白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史書之上,小由兒是被牽連夷族而死。


    “嘿嘿,蕭何先生,那俺覺得,還是咱們府上的小姚兒好。”


    龍且嘿嘿一笑,對於蕭何誇人家府上的小孩,卻不誇小姚兒十分不滿。


    別人家的娃,怎麽比得上自家的?


    一聽這話,柳白連忙撞了一下龍且。


    靠!自家的小姑娘再好,也能在外麵說啊!


    看著自家柳公這幅模樣,蕭何不由得輕笑。


    ....


    “來了?”


    “坐。”


    書房之內,李斯抬了抬眼皮,隻是淡淡開口。


    柳白和蕭何、龍且三人落座。


    “李叔,小由兒要上書院啊?這年紀去,早了些吧?”


    “年少孩童,還是多一些童年時候的回憶,老了才不會遺憾吧?”


    柳白笑著開口說道。


    他現在又何嚐不是在懷念小時候那十分短期的童年快樂呢。


    李斯搖了搖頭道:“李由定親了。嬴廣家的嫡孫女,嬴彤。”


    此話一出,柳白微微一怔。


    嬴廣他是知道的,那是秦孝文王嬴柱之子,待到始皇陛下老爹子楚繼位之後,嬴廣就被徹底邊緣化。


    而始皇陛下豋位之後,嬴廣就成了一個專門領皇室薪俸之人,甚至連實權官職都沒有。


    勉強來說,算是皇族宗親。


    但.....以李斯的地位,又如何會讓兒子定親一個邊緣了的皇室宗親?就是始皇陛下將公主嫁了,都沒啥問題啊。


    “等由兒書院小有所學,陛下便會發旨,擢嬴彤為公主身份。”


    李斯又開口說了一句。


    這一句話說出,柳白和蕭何對視一眼,也是立刻明白了!


    原來...這是...思退!


    這位李相,是在為退出朝堂做準備。


    尚公主的身份,李由會在朝堂之上,注定沒有什麽太大的建樹。


    但一個邊緣了的皇室宗親之女,卻又不會有甚掣肘。


    陛下擢嬴彤公主身份,是給了尊榮,李由在書院鍍金入朝堂,是留了資曆。


    屆時李由一有所成,李斯借勢一退,不至於立刻人走茶涼的同時,又完成了最為順理成章的‘辭官’:避嫌。


    他李斯一天在右相位上,李由不管日後作出什麽政績,總會有人在背後蛐蛐,說李由作出政績,憑借的不是才能,而是....‘我的右相父親’。


    這一係列的布局,太‘袁華’了。(誒嘿,我的錯別字,如何?)


    “李叔,你這麽深的布局,顯得小子很愚鈍呐?”


    “你是避嫌了,那小子到時候擢不擢升小由兒啊?”


    柳白頓時變成苦瓜臉。


    好好好,你李斯為了名聲避嫌,把我扔那兒了。罵名就給我柳白了唄?


    老狐狸,好處要,挨罵又躲得飛起。


    “吸溜。”


    李斯淡淡喝了一口茶,瞥了一眼柳白道:“這是你欠老夫的。當年老夫將你擢到左相的位置,老夫難道就沒罵名了?”


    “現在讓你還一點,這麽多話。”


    這一句話說的倒是沒錯。


    柳白也知道,就他這個年歲,這個資曆,擢升上來,這位李叔付出的東西絕對不少。


    別的不說,馮劫一腳登上禦史大夫這樣的三公之位,就是李斯給出的利益交換。


    “不過你放心,李由的事情在後麵。”


    “蕭何....老夫願意擔這名聲。”


    忽然,李斯話鋒一轉,指了指蕭何。


    意思很簡單。


    你擢李由,我幫你把蕭何擢升了,誰也不欠誰,別覺得自個兒受委屈。


    這一點上麵,一換一,很公平!


    然而....


    這一句話說出,柳白差點就跳起來!


    摘桃子,這是令人深惡痛絕的摘桃子行為。


    什麽叫做擔這名聲?你這是想臨退休前,摸一把‘舉賢於朝堂’的好名聲才對吧!


    濃眉大眼的,怎麽做的事兒,這麽雞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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