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易川?”


    聽到這話,陶實也是被柳白給嚇了一跳。


    自從大秦一統天下以來,始皇陛下善待臣子。


    在麒麟殿內,柳白下的狠手不少,但真切在官任之上就殺了的,說到底就隻有一個趙高。


    無論是馮去疾還是馮劫,都是真真切切下台之後才死。


    至於地方之上,郡守這個級別的,頂破天也就是被下獄,追查。


    如今讓他陶實去往琅琊郡,第一個就拿琅琊郡郡守易川開刀,不可謂不是語出驚人。


    柳白麵色平淡,看向陶實:“於政而言,天下縱然有千萬條道路,卻唯獨沒有退路。”


    “淫祀之風,牽扯的是官吏的利益,是另一種方式的貪腐。”


    “易川管與不管,說到底都是不能管。”


    “他想要管,或者是不想要管,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那就是沒有管住。”


    “他的人頭,才是真正管住淫祀之風的關鍵。”


    柳白一番話說完,深深看了一眼陶實。


    這個對於朝政有些不敏感的小老頭,他已經幫了不少了。


    換做是聰明一些的,哪怕是廷尉府的左傅文丘,聽到第一句話,都已經明白柳白的意思了:殺虎震山。


    反貪腐,最忌諱的便是對小蒼蠅重拳出擊,對大老虎唯唯諾諾。


    陶實雖是九卿,但在朝政官場上的威嚴,確實不足。


    隻有一出手就殺,而且殺的是琅琊郡自以為‘能頂住所有詰難’的郡守易川,方才是真正意義上反淫祀。


    “柳相的意思是....厘清琅琊郡官場?”


    陶實感覺自己坐都坐不穩了,甚至身子有些許搖晃。


    他怎麽也想不到,此番做事...居然連性質都變了!


    處理淫祀之風,那是祭祀的事情。


    可若是到了琅琊郡,一路殺著過去,那可就是如同禦史監帶著黑龍衛一路碾過去了,這不就是陛下下旨意弄一個整治官場了嘛?而且是程度最大的那一種。


    柳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喝了一盞茶。


    很多事情,他不能直接說。


    不是怕背鍋擔責任。


    他方才對陶實說的這個法子,是建議。


    但若是接了這一句‘厘清琅琊郡官場’的話,那就是在揣摩始皇陛下的旨意,甚至嚴重點就可以是‘矯著旨意’。


    官場中人,能直言三分已是實屬不易,真的交底,那是害人害己。


    他現在隻要等一句話便行了。


    陶實麵色晦澀多變,看了看柳白,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怎麽也想不到,自個兒在朝堂上當了幾十年的宗正,負責的都是祭祀宗廟的事情,臨老臨老,要幹血染琅琊郡官場這樣的事兒。


    況且....入琅琊郡官場,先殺郡守,這種事情一出....天下定然嘩然鼎沸,就連史書上都是留下自己濃墨重彩的一筆啊!


    無論怎麽辦差,哪有真的拿一地郡守直接開刀的啊!


    這一下,陶實是真的猶豫了。


    可.....仔細想想,不這樣做,行嗎?


    淫祀之風,是一地官場從下到上的狂歡。


    無論他琅琊郡守易川擋得住擋不住,他終究是讓這風給吹起來了。


    且不說貪腐,單單是這涉及琅琊郡萬民的失職之罪,殺了易川也算不得過火。


    可若是不殺...以溫吞吞的性子呢?


    陶實感覺一陣頭疼。


    連趙懷真昔年在三川郡都做不到的事情,他陶實更不可能辦到了。


    心中天人交戰,就連手碰到案桌上的茶盞,那茶的睡眠都泛起陣陣漣漪。


    柳白不催,也不多說,隻是靜靜地等。


    事實上,柳白也覺得此事交由陶實,是名義上的最合適,卻是對這個小老頭心性上的最不合適。


    多少有點兒政重過泰山的感覺了。


    “柳相,可否借下官錦衣衛?”


    良久,陶實抬眸,終於吐出這麽一句話。


    此話一出,柳白將手中的茶盞微微放下,沉聲道:“可。”


    .....


    九江郡,淮河邊。


    “頭兒,怎麽搞?”


    一名錦衣衛旗官捧了一捧水,先是喝了一口,而後擦了擦眼睛。


    還沒有到山東四郡,就已經接到消息,這些個山東響馬已經開始隱匿身形了,估摸著此番錦衣衛出動的聲勢太大了一些。


    龍且手中握刀,倒是沒有回答這名旗官問的話,反倒是看著手中的地圖。


    不知道為何,分明是連字都看不進去的龍且,對於地圖卻是看的十分明了。


    “九江郡附近可有緝令疑犯?”


    龍且沉聲開口。


    那旗官微微一怔,而後點頭道:“有個叫謝寶慶的,在黑雲山曾經幹著擄掠民女的勾當,一直以來反倒是沒什麽大事兒。後來誤殺了一名退伍兵士的媳婦兒,引來軍伍圍剿,而後糾了幾個舊部潛逃了。”


    “還有個外號駝龍的,做過一趟荒地血案,殺了十七人,掠其財物離去,這些財物揮霍於煙花之地,得見些許蹤跡,但官府追查,始終找不到。後來錦衣衛發現,此人便是女子,拜了一個小山門當弟子,又學藝獨出去了。”


    “...”


    錦衣衛旗官如數家珍,將九江郡之內較為出名的一些緝令疑犯都說出。


    可...說這些的時候,他的心頭還是有疑惑的。


    這一次大舉出動錦衣衛,最為重要的便是清剿山東響馬,這些人明顯是在山東啊,問九江郡的匪盜幹什麽?


    龍且麵露凝思之色,又看了看地圖。


    他知道,錦衣衛出動的消息對於山東響馬便是頭上驚雷,自然要抓緊時間隱匿。若是直撲山東四郡而去,就如同生撲了一個來月事的女子。


    倒不是不能幹活計,就是得浴血奮戰了。


    畢竟....人家做好了陰你,並且帶著血。


    “先於九江郡,將九江郡境內,但凡有過惡跡的江湖宗門,山林匪盜踏了。”


    龍且沉聲開口,對著那錦衣衛旗官下令。


    此話一出,旗官微微一愣,剛想說‘如此不是懈怠了柳相的命令嗎’,卻看見了自家龍頭領那冷靜的眸子,什麽質疑的話也說不出口了,沉聲應一句:“諾!”


    說罷, 轉身便是去辦事兒。


    看著旗官離去的身影,龍且沉聲喚了一聲:“十二刀,出列!”


    放聲十二刀,交由龍且最為信任也是武力最為強悍的十二名錦衣衛。


    當他們被授予了放聲十二刀後,以十二生肖命名。


    “子鼠,領十二刀,前往琅琊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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