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拜見老師。”


    當嬴徹走入廳堂之內,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句。


    沒有以太子儲君的身份來見柳白,而是一個學生來見老師。


    “殿下今日怎麽想起來本相府中了?”


    柳白將軍報已經收好,麵露一抹朝堂之上司空見慣的笑容,開口對著自己的這個學生詢問。


    一旁的陳平,默不作聲坐下,絲毫沒有對著嬴徹行禮的意思。


    不是他禮數不周全,以前嬴徹來到丞相府的時候,他陳平也沒有在禮數上短缺過。


    隻不過....嬴徹行將監國,並且對他陳平流露出過些許招攬之意...


    嬴徹笑了笑,行禮卻未起身得道:“以往都說,學生拜見老師,乃是事功之心。因為學業有惑,故而求問。”


    “但是今日學生來,還當真不是有惑,而是想要探望老師一番。”


    這樣一番話,說的是天衣無縫,無論誰看了,都無法對這位身份高貴但卻滿懷孝心的學生說些什麽。


    柳白點了點頭,笑容溫和,好似完全沒有看到嬴徹身旁那個已經有著些許顫抖的小男孩。


    以他的聰慧,怎麽會被嬴徹這一番鬼話給蒙騙的看不出這些端倪來?


    這位太子殿下,今日來丞相府,絕對是為了這個小男孩而來的。


    隻不過,以柳白的沉穩心性,遇到這種事情也不會主動開口問了。


    你不說,我便當看不出。


    不知不覺,柳白已經向著那些浸淫朝堂多年老狐狸們慢慢靠攏了。


    “坐吧。”


    “以往為師教你的時候,總覺得你性子太過跳脫,有的時候當真如同一隻猢猻。現在想想,你這恪守禮儀的模樣,反倒是讓為師渾身不自在。”


    “說到底,為師也是一個不喜歡束縛之人。”


    柳白擺了擺手,淡淡開口。


    自己在懿文宮教書,這麽多公子,還當真是這位六公子最為聰慧,最為跳脫,否則柳白也不會對其言傳身教這麽久。


    “阿巴巴。”


    而就在此時,嬴徹正準備拉著姚清平坐下,姚清平卻是開口了。


    這一開口,廳堂之內所有人皆是麵色一怔。


    方才小男孩沒有說話行禮,柳白和陳平也沒有覺著心中不妥,畢竟這是丞相府,麵對柳白這樣的謫仙人左相,尋常孩童別說是說話了,腿不軟都算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略具膽氣了。


    可現在...


    竟是個口啞之人?


    柳白看了一眼嬴徹。


    不是責怪,他沒有歧視身體有殘缺之人的習慣,隻是在疑惑。


    前麵可以對嬴徹來此地的目的保持‘你不說,我不問’的態度,但對於一個孩子,柳白確實也不會將心計用在上麵。


    嬴徹笑了笑,竟是親自為姚清平倒了一盞茶,略微吹了吹熱氣,遞給姚清平,而後對著柳白開口道:“老師,這稚童名為姚清平,乃是一個可憐人。”


    柳白‘哦’了一聲,沒有再問。


    反倒是陳平,看著姚清平多有思慮。


    以他對於太子周邊人的了解,姓姚的...隻有那個曾經在琅琊郡‘監視’龍且的姚青鋒。


    其二人莫非有什麽聯係?


    廳堂之內,三個大人,一個小孩,誰也沒說話,隻有靜靜地喝茶的聲音。


    姚青鋒亮閃閃的大眼睛不斷看看自己身旁的嬴徹,又不斷看了看柳白,反倒是看向陳平的目光最為少。


    在他小小的年紀之中,還不能完全明白柳白這位大秦左相,謫仙人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隻是覺得...好像聽到這位相爺的名字很多次,但是沒想到,這位相爺這麽年輕,這麽好看。


    而他最多的一個想法就是...這位柳相相爺,到底幾歲了?


    看著這麽年輕,怎麽頭發都白了?


    門外的龍且都忍不住探了探腦袋,不知道太子和柳公他們到底在打什麽機鋒。


    “老師,學生在您麵前,一敗塗地。”


    忽然,嬴徹苦笑一聲開口。


    柳白也終於將茶盞放下:“算不上什麽敗與不敗的。殿下想要為師問,為師既然不知道是什麽事情,自然懶得將心神放在這件事上麵,一心喝茶便好。”


    “但你不同,你想著事兒,又在等,所以你等的時候要遠遠比為師難受。”


    “無欲則剛,這個道理用在這裏有些不合適,但是勉強來說,倒也是這麽個意思。”


    即便是這個時候,柳白也忍不住想要教導一下嬴徹,也不知道是他實在是太過於負責了,還是因為嬴徹這位儲君關係著大秦萬萬子民,多教一點,少犯一點錯,百姓們便會好過一些。


    嬴徹麵上略微帶著正色,緩緩點頭。


    而後再開口:“老師,其實學生這一次來,就是為了小清平而來。”


    嬴徹拉著姚清平起身,走到廳堂正中間,正麵麵對著柳白,拍了拍姚清平的小腦袋:“老師,學生懇請您一件事,這件事還請老師萬萬不要推辭。”


    柳白微微皺眉,大體已經猜到了嬴徹想要懇請什麽事情了。


    陳平忽而開口道:“殿下,柳公事務繁忙,若是太過於為難,還請殿下莫要開口了。”


    這樣一句話,在這種場合說出,不管是誰,大體都是要被記恨的。


    可陳平還是說了。


    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隻有柳公是不是在乎。


    豈料,嬴徹搖了搖頭道:“還請老師,收下姚清平為學生弟子。”


    “學生懇請老師答應。”


    沒有花裏胡哨,什麽許諾,威逼,用利益,用局勢,用情感打動,這一切的動作,嬴徹都沒有用,而是直白的,單刀直入的開口請求。


    在自己這位老師麵前,一切的詭計都是笑話,隻有真誠,才有可能打動。


    柳白深深看了一眼嬴徹,而後看向姚清平。


    他沒有懷疑是否是在自己身邊安插一根釘子,嬴徹也不會蠢到作出這種事情。


    他隻是好奇。


    為什麽自己這個學生,為了這個小男孩願意做這些?


    “阿巴巴。”


    姚清平張嘴仿佛想要說些什麽,麵上還有些許錯愕之色,很明顯...嬴徹沒有與他說,要找的老師就是當今天下聞名的大秦左相,柳白。


    “柳公...”


    陳平麵上依舊沉靜,但此刻喚了柳白一聲,足以說明立場。


    柳白微微抬手,製止了陳平,而後看向嬴徹:“你希望本相再收一個學生?”


    這一句話,問的可就太有含義了。


    柳白的學生,皆是他嬴徹的諸位兄弟,當朝公子,再收一個姚清平,這已經不隻是在送前途了啊。


    嬴徹緩緩點頭:“望老師應允。”


    柳白起身,走到姚清平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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