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朝堂之上隻有些許小事,無非就是有人看著大秦書院周勃風頭大盛,再加上柳白確實也時常前往大秦書院,心中覺得眼紅,又擔心這位柳相將大秦朝堂的官途命脈把握在手中,便是上書彈劾了。


    柳白對此,非但沒有惱怒,反倒是由衷覺得開心。


    他為可沒有將書院作為自己政治籌碼的自留地的心思,大秦書院能夠讓人眼紅,已經說明了現在整個朝堂上的風氣,已經重視到了人才培養這個階段了。


    書院雖好,但能力終究有限。


    柳白想要的是,除卻大秦書院之外,有越來越多的權貴投入到培養人才的浪潮之中去。無論他們是為了名,還是為了利,抑或是想要給自己的政治生命留一條後路,這都算是一個好事兒。


    想要在大秦形成學閥,確實也有些難度,柳白不甚在意。


    在朝堂上稍微罵了兩句,趁勢提出‘大秦書院的院長隻有始皇陛下一人,大秦書院的學生都是陛下的門生。要說靠山,陛下就是大秦書院學生的靠山。要說同黨,以後這些大秦書院的學生入了朝堂,也隻能是陛下的臣黨!’


    不管這一個彈劾有沒有為柳白埋一個‘誅心’種子的意思,也不管那人是不是覺著柳白當真是沽名釣譽,廣養門生。


    柳白的這一番奏對,別說是那上書彈劾柳白之人嘴角抽抽,也別說李斯、王翦神情微動,就連趙懷真這個柳白明麵上的政敵,都想扭頭過來給柳白磕一個!


    甚至是高位之上的始皇陛下,都是眉宇微微一挑。


    一句‘陛下門生’,將滿朝文武的額頭都給說燙了!


    最後,始皇陛下用了一句‘師生之事,自有師生斷’,算是同意了大秦書院的學生是他的門生這個說法,也將柳白給‘解救’了出來。


    這一刻,大秦上卿蒙毅看向柳白的眼神,那是當真發自內心想要給柳白當狗啊!


    當然,朝堂上的大度,不代表柳白真的大度。


    退了朝之後,有錦衣衛質問那個上書官員狎妓,然後捏著他的鼻子讓他發誓要‘潔身自好’這種小敲打,也就是官場私底下的一個笑話了。


    ...


    然而,


    整個鹹陽城之中,卻是有了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


    工商錢莊放出要開辦‘百姓放貸’的業務,直接讓鹹陽城的百姓傻眼了。


    原以為是這個頂了天的大秦富戶沈三千,這個出自東海郡偏僻爛壤的勾利商賈又是有了黑心的主意,卻沒曾想到,初步放出的‘利息’,竟是‘借百利八’!


    而且這不是一個月,而是....一年!


    要知道,普通的借貸,九出十三歸,說的是一個月的利錢啊!


    沈三千這種放貸,已經不是在借錢給百姓了,畢竟天災年份,餓死人都是常有的事情,即便是有了神糧,百姓心目之中對於糧食的‘短缺恐慌’還是極大的!


    這壓根兒就是在做善事!


    比什麽修橋鋪路,比什麽開棚施粥都要大的善事啊!


    無數鹹陽百姓湧到工商錢莊,紛紛想要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他們可以現在不借。


    但隻要這個事情有,並且承諾災年不會變動,這就是一份保障,一份全家人都能活下去的保障啊!


    一時之間,工商錢莊所在的街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大秦城市管理監的齊宇,更是感覺頭皮發麻,好不容易靠著自己的調度能力,將百姓疏散開來,自己一個人進了工商錢莊,‘求’著沈三千發了一個告示。


    沈三千無奈,對於這麽狂熱的情況雖然有所預計,但是這種程度也確實....嚇人了一些,隻能將全部的告示放出,張貼在工商錢莊之外。


    齊宇又狂奔著拿著這告示的抄本,跑到鹹陽府衙,走了一趟後門,將告示貼在了公告欄,這一場鹹陽城的‘交通危機’才算是解決掉了。


    代價是什麽呢?


    沈三千的工商錢莊,今日必定是做不了什麽借貸業務了。隻能加班加點,將錢莊裏麵的夥計趕緊培訓,爭取明天就能將放貸業務全麵上線。


    忙活了半天的沈三千,擦了擦額頭之上的汗水。


    不知道為什麽,聽了柳相的話,為百姓做事兒,雖然身子骨疲累,但是心中,確有一股說不出的暢快之感。


    ...


    丞相府之中,柳白聽著龍且回報工商錢莊的情況, 也是不由輕笑搖搖頭:


    “說到底,還是沈三千這個家夥,低估了百姓們對於放貸這個事情的需求。”


    “高利的錢貸,看似是救急,實則是敲骨吸髓,賣兒鬻女對他們來說,甚至都算是好的了,更多的是被榨幹了之後,一家人死在荒原之中。”


    說到後麵的時候,柳白那抹輕笑,竟是染上了些許狠戾。


    以他的麵相來說,狠戾這種氣質極難出現,當他有了明顯的戾氣,就說明當真是想要殺人了。


    原因嗎?


    無他!


    史書之中,血跡斑斑。


    柳白崇仰的那位先生所說,翻開史書,字裏行間隻有兩個字‘吃人’,並非是調侃之語。


    “柳公,國家根本,在於百姓,在於土地。”


    “如今....柳公想要對土地出手,是否....”


    陳平有些許擔心。


    坦言說,柳白自從上位以來,遭遇的位置最高的敵人,其實是三公禦史大夫馮劫以及其父大秦前右相馮去疾。


    但....當真說起危險,甚至說起敵人力量的強大,世家勳貴跟這些擁有土地的‘地主’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柳白想要殺一個‘地主’,甚至想要殺‘一群’地主,並不難,甚至就是一句話的事情,錦衣衛就會幫忙辦好。


    但柳白麵對的是‘地主’這一整個群體,簡直就是龐然大物!


    國家的主體是百姓。


    這句話,柳白常說。


    但是柳白沒有說的是,國家的柱子,不是官員,而是....‘地主階級’!


    盛世看不出,但一到亂世,英雄、梟雄、奸雄的勢力背後,全是這些人在源源不斷‘投資’。


    “阿平,你覺得本相怕了?”


    柳白笑了笑。


    陳平沒有說話,隻是就這麽靜靜看著柳白。


    “本相也在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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