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翅膀硬了、”


    馬車之上,柳白的情緒有點兒複雜。


    知道自己這個學生有了長進,是欣喜的。


    但...即便是他,如今也不能完全看清楚嬴徹的圖謀,是擔憂的。


    不過....嬴徹最後一句,記得他柳白的教導,還是讓柳白放心不少。


    “柳公,咱們逛了一圈又一圈了,啥時候回府啊?”


    龍且的聲音傳來。


    當自家柳公從東宮出來,吩咐了一句‘隨便逛逛’之時,龍且是有些疑惑的。


    但是...這都快要到飯點了。


    自家柳公還得回府咥飯呢。


    “回去罷。”


    柳白掀開車簾,看了一眼百姓們,緩緩開口。


    如今大秦的商貿,算是真的發達起來了,甚至有了幾分宋朝張端和畫清明上河圖時候的意味了。


    街道之上,叫賣聲雖說吵嚷,但隻要是在大秦城市管理監規定的時辰和地方,都是被允許的。


    這樣一種繁華的景象,讓百姓們的物資也愈發充足。


    再加上沈三千的工商錢莊,讓柳白對於大秦商業發展的部署,逐漸穩固。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柳白的擔憂。


    大商人是否會影響到政治?這就要看後世君王是否會對‘財富’產生一種病態的‘擁有欲’了。


    ....


    “柳公,您回來了?”


    當馬車停下,柳白下車之後,陳平竟是快步出來迎接。


    而一旁的蕭何,更是一副躊躇模樣。


    “怎麽了?”


    柳白沉聲開口。


    這二人在此刻如此的神態,絕對不是無事發生。


    “進去說。”


    柳白率先邁步,朝著廳堂走去。


    陳平和蕭何二人,也是連忙跟上。


    等眾人落座了,蕭何方才開口:“啟稟柳公,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不知道為何,市井之上流傳甚快。”


    “已經有百姓將那廷尉府的幸說成是我大秦的比幹,並且有百姓自發前往鹹陽府衙,跪求殿下能聽從忠言。”


    “與此同時,反倒是柳相您和王老將軍....”


    說到這裏,蕭何不說了。


    柳白眉頭微微一皺,旋即舒展道:“無非就是說本相是奸相,說王老將軍乃是聾啞罷了。”


    “昔年春申君黃歇,可以為了魏國承擔罵名,今日本相難道就不行了?”


    “繼續說下去。”


    百姓是淳樸的,但是....淳樸的另一層含義,是愚昧。


    因為淳樸,所以當這些消息傳出來的時候,他們會本能得去思索,跟從。


    但這並不代表柳白不喜歡這樣的百姓。


    他們隻是被引導了罷了。


    今日朝堂之事,太子要修建宮殿,從百姓的角度上來說,就是要聲討,這也是因為自柳白開始,對於言論逐漸放開自由度的原因。


    “柳公,我擔心的是...此事已經將所有人架起來了。”


    陳平微微皺眉,卻是沒有讓蕭何繼續講下去,反倒是自己開口。


    此話說出,柳白看了一眼陳平。


    陳平繼續道:“太子大興土木,國庫之中其實是足以支撐的,甚至可以說,太子自己的私庫,都能做到這些。”


    “而且征調民夫,並非是以徭役的名號,而是以工遣,這對於百姓們來說,是沒有傷害的。”


    “但是言論....如今已經將幸捧上了天,而將柳公您和王老將軍貶低,這勢必就會產生一種極為難看的結果。”


    說到這裏,陳平微微一頓,歎了一口氣:“觀幸此人此番在朝堂之上的言論,當是膽氣剛烈,至陽至剛之人,乃是一柄外表平平無奇的利劍。”


    “可是這一柄劍,傷害的並非隻有敵人,還有自身。”


    “撞柱死諫不成,幸定然會尋求機會,自盡進言。”


    “而到了那時候....柳公您便成了奸相!”


    說完這些,陳平的眼中閃過一絲陰冷。


    自家柳公是木秀於林,那些庸俗的風,自然想要摧毀。


    有了幸這麽好的一枚棋子,一柄利劍,他們自然不會顧及幸的生命,用以攻訐柳白。


    “問題的關鍵在於太子。”


    蕭何沉聲道:“若太子所行乃是善事,幸所為,不過是一時看不清,但天下人都會敬佩他的氣節,對於柳公您也是多有讚揚。”0


    “可若太子這修建阿房宮,隻是為了個人享樂,那麽柳公您就成了太子身邊的諂媚之臣,而幸則是成了我大秦的比幹。”


    “柳公,您入東宮,可有收獲?”


    不愧是蕭何,一下子就看清楚了事情的本質。


    名聲到了最後,都會沉下來。


    而沉下來,隻會是因為最後結果的好壞來進行判定。


    太子的所作所為,極為重要。


    柳白麵色沉斂,而後緩緩搖了搖頭:“算不上收獲,但至少知道太子並非在胡作非為。”


    “而且....”


    柳白看了一眼蕭何:“太子已經詔令,本相染疾,在府休沐三日養病。”


    此話一出,蕭何竟是有短暫失神。


    柳公休沐三日?


    到底是在府中養病,還是太子.....在厭惡?


    蕭何深吸一口氣,看向柳白。


    隻見自家柳公,神情依舊。


    這一下子,廳堂之內所有人都沉默了。


    “太子殿下這是在保護。”


    陳平忽然開口:“太子所想,可能是柳公的名聲,抑或是更多的圖謀。”


    “但無論如何,在此刻,朝堂之上出了一個幸這樣的人,卻被打入牢獄之中,就證明太子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定然是名聲極差。”


    “如此,柳公您在府中休沐,就可以躲避這些名聲。”


    柳白微微點頭,也是有些許苦笑的意味:“當老師的讓學生來保護,這算是什麽事兒?”


    說罷,柳白又是自嘲得搖了搖頭。


    他多希望自己這個學生可以和自己講個清楚。


    無論是什麽圖謀,隻要是對大秦好的,他柳白一定會有辦法的,為什麽一定要走一條讓所有人都猜不透的路?


    或許....


    三天之後,就是知曉的時候了?


    “蕭何先生,朝堂之上,就拜托您了。”


    “無論如何,裝聾作啞!這三天,您不能說任何話!”


    緊接著,陳平用一種戰國之時的文士語氣,對著蕭何沉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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