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後,呂飛拿著告身到軍器監走馬上任。


    軍器監分為刀坊、弩坊、甲坊和都作院四個部分。下設監丞一名(正七品)、主簿一名(從七品)、錄事一名(從八品)、監造官兩名名(正八品)、提點官三名(從八品)、提轄三名(從八品)、坊令三名(從八品)。三坊工匠共一千八百人,每坊各六百人。


    刀坊負責刀、劍、槍、戟等近身兵器的製造;弩坊負責弓、弩、箭、矢等遠程武器的製造;甲坊負責鎧甲、皮甲等防禦器具的製造;都作院則負責兵甲和原材料地采買、檢驗、入庫、分發,還負責監督三坊的生產、質量等等。


    東吳地處東南,雖土地肥沃但礦產不足,所以生產兵器的原材料九成都是從他國采購。這其中四成來自南蜀,五成來自後唐。而且東吳在鍛造冶煉技術和武器生產工藝上,也落後南蜀和後唐許多。所以軍隊的武器鎧甲自己生產隻占了一半,而另一半則是直接從他國采購成品。


    東吳正規軍甲共計一百二十萬人,加上各地湘軍總計不下兩百萬人。每年在武器上的花費高達數千萬兩白銀,這中間的利益可想而知。


    呂飛上任半個月以來,一直無所事事,每日東逛逛西瞧瞧始終不得為官之法。他總感覺自那監丞之下一眾官員都有欺他年幼之嫌,但查看各類賬簿又找不出什麽問題,人人都對他笑臉相迎,他又不好發作。


    隻有一人例外,每次見到他總是板著個臉不苟言笑。那人名叫宋義,草根出身,是當年的科舉榜眼,曾官至六品奉議郎。後來因為性格太過直率,不通時務得罪了權貴,被貶到了軍器監,任了一名從八品的錄事。此人為官鬱鬱不得誌,所以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臉孔,也不與誰交好隻管做好本職。


    呂飛決定就從宋義入手。他多方打聽之後得知,這宋義有一兒子,名叫宋誌遠,現今已有十八歲。因宋義在軍器監任職已有十數年了,他兒子從小就對三坊很是熟悉,對鍛造冶煉之術非常愛好,而宋義卻希望他從文,考取功名。為此父子兩人很不和睦。


    這日,宋義剛回到家中,就見兒子宋誌遠手拿一封書信,興奮異常地來到他麵前說道:“爹,我被邀請了,我被清風書院邀請入學了。”宋義一驚,滿臉不信,連忙拿過書信看了起來。


    這封書信正是清風書院的入學邀請函,信中邀請宋誌遠免試進入清風書院鍛造係學習。信中還提到,一切學雜費用已有人代為繳納。


    宋義當時就高興得雙手顫抖,狠狠地拍著兒子的肩頭連聲說好。他起初不願兒子學習鍛造冶煉之術,是認為這一行當沒有前途。但清風書院是何等地方,不管學習什麽,入了清風書院那前途就是一片光明。所以他也就不再阻止兒子學習鍛造之術了。


    高興完之後,宋義開始細細思量,他畢竟為官多年,不多時他便想明白為何這等好事會落在了他兒子的頭上。他在朝中並無什麽靠山,和清風書院更是八竿子打不著,唯有新任少監呂飛來至書院,這是滿朝皆知的事。他連忙穿戴整齊,帶著兒子向玉書公主府而去。


    來到公主府前知會門房,想要求見少監呂飛。門房向裏通傳不久,呂飛就笑著迎了出來,親自帶他們來到了內堂。


    剛到內堂宋義就連忙拜謝道:“宋義在這裏多謝大人對犬子的知遇之恩了。”宋誌遠也連忙叩謝。


    呂飛笑著說道:“宋錄事不必客氣,我這也就是順手之舉,為下屬謀些福利也是應該的。”


    宋義也是聰明之人,接著說道:“無功不受祿,大人授我以大恩,我宋義必當竭力回報。大人有什麽吩咐盡管開口便是,我知無不言。”


    呂飛哈哈大笑:“好,有宋錄事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新任軍器監,對其中的關節和人事不是太清楚,還請宋老哥為我解惑。”


    宋義早就想明白了呂飛要問什麽,他也感覺到了呂飛年齡雖小,但不管是背景和心性都很不一般。自己若是安心追隨這位少監,說不定也會是自己的一番機遇。當下就放開所有顧忌,跟呂飛詳細地說起了軍器監的一切。


    這軍器監油水的確不少,上一任少監雖已辭官,但卻私下裏做起了鐵礦的買賣。都作院中的監丞、主簿、監造官、提點官、提轄都是他的人。他們架空呂飛就是要將鐵礦的采購掌握在手裏,隻要在價格上稍微動點手腳,一年幾十萬兩銀子就能輕易到手。賬目上是看不出任何問題的,即使明知他們有問題也抓不住他們的把柄。官員的任免是吏部說了算,隻要他們不犯錯,呂飛也拿他們沒有辦法。


    呂飛從宋義口中了解到,整個軍器監除了他和三名坊令,其他官員從上到下幾乎都拿了好處,多多少少都有些問題。


    宋義告訴呂飛,如想真正掌握軍器監,那就一定要將上任少監留下來的這些人都踢出去。但按正常流程,在他們沒有犯錯的情況下,想要一下撤換這麽多官員,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呂飛聽完宋義的分析後心中一動,正常手段不行,那就來點不正常的手段,他心中已有了主意。


    兩日之後,呂飛在望江樓擺了兩桌,宴請都作院除宋義以外的所有九品以上官員。這些官員礙於呂飛頂頭上司的麵子,不得不去赴宴。酒宴持續了兩個時辰,等酒宴結束時已是深夜,街上已經沒有了行人,十幾名官員打著酒嗝紛紛走出了望江樓。


    忽然街上衝出來了幾輛馬車和數十名黑衣人,將這十幾名喝得爛醉的官員全部綁上了馬車,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次日,一則消息傳來,都作院的十幾名官員集體向吏部遞交了辭呈。而在歐陽旭的示意下,吏部也以最快的速度批準了這批辭呈,新任官員將於兩日後到任。


    整個軍器監都轟動了,宋義也是目瞪口呆。他知道這一切定是呂飛所為,但沒想到居然如此幹脆利落,他連忙趕往公主府求見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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