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進入冬季,東部原始森林的正午尚能讓人感到一絲暖意,動物們卻已經在為過冬的食物開始忙碌了。北風呼呼的刮得鬆樹發出沙沙的響聲,一隻地鼠從土堆下麵冒出頭來,警覺到了什麽又飛快的縮回了腦袋;在森林的另一個角落裏那隻樹蛙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烏梢蛇如同箭一般的彈了出去,一口就把它吞進了肚子裏。


    十歲的張仲雄趴在灌木叢裏,死死地盯著前方不遠的一隻梅花鹿。他選的這個地方很不錯:不遠之處有一個水潭,四周都是果樹,秋天常常有果子從樹上掉下了,有食物和水的地方,往往就會有大型食草動物到來,果然被他等到了。


    張仲雄已經在這兒屏住呼吸蹲守了10小時,他的父親教會他一種古法,可以放低自己的心跳頻率和呼吸節奏。他仿佛一尊頑石,從天地初開之日起就矗立在那兒。這10個小時裏,從張仲雄麵前經過的都是兔子、山雞等野物,他對這些不感興趣,直到這隻梅花鹿的出現。


    梅花鹿離他越來越近,已經不到3米的距離了。張仲雄依然一動不動,隻是把右手慢慢的探出來,閃爍著一陣寒光。梅花鹿又近了一些,嗅了嗅地上的一顆野果,偏過頭去把它叼了起來。


    張仲雄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獵叉如同閃電般飛了出去,插中了梅花鹿的脖子。他畢竟隻有十歲,力量比較小,獵叉僅僅劃破了梅花鹿的皮肉插到泥土裏,一股鮮血噴湧而出。


    受驚的梅花鹿奪路而逃,朝著另一個方向奔跑,張仲雄如同往常一般追出去,一鹿一人在山林間進行著一場生死較量。


    梅花鹿對叢林非常熟悉,它翻過了一座座山坡,又跨過了一條小溪,依然無法甩掉身後的人類。它不知道的是,身後那個少年,對森林的熟悉程度,比它要多的太多;如果要比跑步,哪怕是一匹駿馬,也比不上張仲雄的耐力,更不用說一隻受傷的梅花鹿。這一切都是他從父親的那套古法中習得的。


    一個多小時後,太陽落下山坡,梅花鹿的血快流幹了,終於躺到了草地上一動不動的哀鳴著。


    張仲雄拖著梅花鹿回到了茅草屋,剛一進門就看見了母親慈祥的笑容。他用髒乎乎的小手抹了一把鼻涕,喊道:“娘親,我們家整個冬天的肉食都有了,皮子還可以拿到鎮集去換錢。”


    張仲雄的母親叫周玲,此刻正穿著一件洗的發白的粗布衣裳準備做晚飯。五歲那年張仲雄的父親就過世了,是周玲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要說這張家媳婦在當地可是一個出了名的美人,年輕那會兒在縣裏的大戶人家做侍女,後來小姐出嫁了,大戶人家就想著找個好人家把她也嫁出去,總算對得起她這麽多年來盡心盡力的服侍。別看她隻是一個侍女,追求她的公子少爺卻如過江之鯽。後來也不知是什麽原因,周玲選擇和一個獵戶走到了一起。聽說她出嫁那天,縣上的酒樓裏常常能看到借酒澆愁的公子少爺們。


    母子倆一起把梅花鹿的皮子剝了下來,又用竹子把它撐開,周玲遞給兒子一條後腿,說道:“給你老王叔家送過去,讓他幫我們把皮子賣了。這條後腿也送去,咱總不能讓人家白跑路。”


    “娘,我們自己的糧食都不夠吃呢,憑什麽給他?我也能去鎮子上賣皮子,我們幹嘛每次都讓老王叔去?”


    “快去,小孩子家懂個啥,快去快回,晚上就在你老王叔家吃了再回來,回來了背一遍《論語》給我聽。”


    兒子出門以後,周玲來到廚房,把本已經倒進鍋裏的小米又倒回了米罐子,從牆角的一個口袋裏舀出半碗麥麩,混合了一點點野菜做起了晚飯。


    天還沒有黑盡,周玲吃了碗麥麩就開始縫補衣物,她的手很巧,收費也低廉,十裏八鄉的小康人家都願意把衣服送到她這裏來。靠著兒子打獵和自己縫補,總算能勉強過日子。


    不一會兒,周玲聽見院子外有人在喊著:“張仲雄在家嗎?”她出門一看,是兒子學校的校長來家訪了。周玲一下子慌了,怕招待不周,急忙說道:“校長快請進。你看大冷天的你還跑這麽遠,快進屋暖和暖和。”校長剛一進屋,一雙倒三角的眼睛就打量起屋裏的擺設。


    張仲雄的家裏用家徒四壁形容絕不為過,除了一個大木箱子和幾個板凳,家裏再也沒有其他家具,連桌子也沒有,家裏最值錢的東西就是那一把獵叉了,周玲急忙抱來一堆柴火點燃後,又到櫃子裏從一大堆破碗裏選了最好的一隻端來一碗井水遞給校長。她用袖子抹了抹板凳,說道:“校長坐,喝水。不知道你來,家裏沒有什麽準備……”


    周玲顯得很尷尬,校長一雙眼睛卻始終眯著,高深莫測的樣子。他說道:“其實今天來也沒什麽事情,就是告訴你們一聲,上次體工大隊來學校挑苗子的時候看上了張仲雄。下午我剛接到電話,說孩子去長跑隊的事情定下來了,下個禮拜就可以去報到,不過嘛……”


    “不過什麽……”周玲心裏一緊,似乎又不好的事情發生。


    校長撇了撇嘴,說道:“教練說,每一個去學校的隊員都要交一萬塊錢的夥食費和訓練費。”


    “上次不是說的免費嗎,怎麽又要收那麽多錢?”周玲六神無主,家裏實在拿不出那麽多錢來,就算去借,除了少數幾個窮朋友,誰願意借錢給他們呢,大家都是沒有什麽存款的人家。


    校長是一個極其壯碩的男子,他的一雙眼睛從一進門就開始不安分起來。他打量著這個寡婦,皮膚還像十年前那樣白皙,臉蛋雖然變胖了點,但是身材更好了,比以往更多了少婦的風韻……


    校長心裏癢癢的,按耐心中的激動說道:“要不交這一萬塊錢嘛,也行!我給你說啊,這樣子就好……”


    校長的聲音越來越低,周玲不得不靠得更近了一些,這時候,校長一下子撲了過來,把周玲壓倒在身下,他一邊撕扯著衣服,一邊說道:“今天你從了我,那一萬塊錢的事兒就算了。”


    周玲用力抓校長的臉,可是沒有用,那個男人實在太強壯了。眼看著校長就要得逞,周玲抓住一個機會咬著了他的耳朵,扯下了一大半,疼的他叫了起來。校長起身給了女人一個耳光:“你就是個賤皮子!”


    一道藍光閃過,獵叉精確地插中了校長的心髒。這一次,張仲雄沒有再失手,校長努力轉過頭,看到一雙怒得發藍的眼睛,這是他最後的意識。


    其實張仲雄很早就在門外了,生活的磨礪讓他比一般的孩子早熟,他知道貿然進門一定打不過校長,還得把自己搭進去,他等啊等啊,終於等到了校長坐起身的機會。


    周玲並沒有被眼前的景象嚇著,她到裏屋去了,扯開了枕頭,把家裏僅有的兩千元錢拿了出來,塞到了兒子手裏,說道:“兒子,你闖大禍了知不知道,拿著這些錢,你跑吧!記住,一直往東邊跑,別回頭,這輩子都不要回來了。”


    張仲雄不聽:“娘親,我為什麽要跑,是他欺負你!”


    周玲第一次對兒子生起氣來,甚至拿出了掃帚要趕走他。張仲雄隻好給母親磕了幾個響頭,飛似的往東邊林子跑去,一路上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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