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我剛出生,從市婦幼的產房被抱出後,接著又被推上了手術台,因為罹患先心病,出生體重不足五斤的我差點就沒捱過來,幸好我爸動用了當時最好的醫療技術,才把我從鬼門關前拽了回來。


    然而,造化弄人。


    2004年,一個橘色的傍晚,我爸被捕了,帶走他的是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上警車之前我爸很平靜,看著站在家門口淚眼婆娑的我們母子倆,他回頭朝我們說了句:“等我……”


    那時我正躲在我媽背後,看著那幾輛漸行漸遠的警車,當時就在想我爸他這一去是不是就不會再回來了。


    離我爸被捕入獄後已經過了五年,對於我爸被捕的原因,我媽卻對我三緘其口,也沒跟我提過我爸多久會出來。這五年來,我一直和她相依為命,從市中心的花園洋房搬到了城南一帶的安置區,蝸居在如今這間不足六十平米的房子裏,本以為偏安一隅的生活能像往常一樣持續下去,可沒想到今晚發生的一件事,卻徹底地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媽,怎麽又是這些菜啊。”看著一桌子清湯寡水,我抱怨道。


    “怎麽?你還嫌這嫌那的,有東西給你吃就算不錯了。”我媽拿筷子重重地敲了下碗,語氣明顯透露著惱火。


    看我媽又發脾氣了,我也隻好低下頭來不再做聲,隨即我媽又開口說道:“簡文超,從明天開始你就住學校吧,我在市裏麵找了份工作,今晚就得過去一趟。”


    “什麽工作啊?我怎麽沒聽你提起過。”我問道。


    “你別跟個婆娘一樣,管那麽多幹嘛,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別整天就知道惹事,你那班主任的電話我都接煩了。”我媽不耐煩地說著。


    “媽----”我剛想和她爭辯,她就打斷了我,隨後鄭重其事的說道:“別說了,就這樣,你不是喜歡在外麵鬼混嘛,這下沒人管你了你倒還不樂意了?”


    我拗不過她,隻好埋著頭喝起稀飯來,就在我倆都閉口不言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咚咚咚----”


    “誰啊?”我大聲問道。


    “送快遞的,快開門!”門外那人應道,聽著是個男人的嗓音。


    門打開後,我一看這哪是送快遞的啊,隻見一個穿著花襯衫白西褲的光頭男子正站在門口,他旁邊還跟著兩個穿得人模狗樣的小弟,乍眼一看,很像電影裏那種財大氣粗的大老板一樣,正當我準備詢問其來意時,他卻理都沒理我就從門外一腳踏了進來,整了整他脖子上掛著的金鏈子便直奔我媽而去。


    “哎喲,原來你在家啊,朱璐大美女。”這光頭男子居然直呼起我媽的名字,而且那語氣聽起來十分親昵。


    “喂,你是哪的啊?招呼都不打就闖進來。”忍無可忍的我走到他身邊,扯著他袖子質問道。


    誰知我這一舉動讓他那兩個守門口的小弟衝了進來,估計是以為我要對他們老板不敬,這光頭男子倒也沒說什麽,隻是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出去,然後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說:“你就是老簡的兒子啊,我就說怎麽長得這麽相像,挺有你老子當年的風範啊。”說完他還捏了捏我的臉。


    “簡文超,怎麽沒點禮貌?把手放下,先去房裏待著,我跟你叔要談點事。”我媽皺著眉頭說道,無奈我隻好撒手,悻悻地走進了房裏,但我進來後並沒有將房門緊鎖,而是躲在門縫邊窺探起他們之間的談話來。


    隻見我媽放下筷子,起身朝這男人說道:“四爺,那晚怎麽跟你說的,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隨便來這裏嗎?”


    “那晚?”,聽了我媽這番意味深長的話後,有些恍惚的我腦子裏居然浮現出一些不好的東西。


    眼前這個被我媽稱作“四爺”的男人也不害臊,還委屈似的朝我媽說道:“這麽多天沒見,我這不是想你了嘛。”說完還不知道從哪掏出朵紅玫瑰遞給我媽,可我一看,那玫瑰花分明就是從我家門口的盆栽上麵摘的。


    我媽沒有接過他手裏的玫瑰,而是對他不冷不熱地說道:“錢呢,錢沒到位的話你之前說的那事也甭談了,你也看到了,我和我兒子連飯都快吃不起了。”說完便轉身又坐回了椅子上。


    四爺聞聽後急忙從自己的西裝褲裏摸出張銀行卡來,伸手放在了餐桌上,“親愛的,這張卡裏有三十萬,密碼就是你生日,你先拿著。”


    我媽瞟了瞟那張銀行卡,卻沒急著把它收下,而是詢問道:“四爺,當初我們是怎麽說好的?你該不會忘了吧。”


    “親愛的我怎麽能忘呢,剩下那二十萬隻要我們把證領了就給你立馬到位,怎麽樣?”


    領證?一邊的我聽到這個詞後頭上仿佛劃過一道晴天霹靂,我媽難道要和眼前這個衣冠禽獸般的男人結婚?但轉念一想不可能啊,我爸就算之前被捕可和我媽仍是夫妻關係,我媽如果答應他的請求豈不是犯了重婚罪?可眼前的四爺又一口一句親愛的叫著,實在是讓此時的我陷入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境地。


    四爺一番信誓旦旦後,我媽好像真的動了心,就在她準備伸手去拿桌上那張存有三十萬的銀行卡時,再也看不下去的我從房裏衝了出去,一把搶過了桌上的那張銀行卡,準備朝窗戶外扔去。


    我媽看著我一臉錯愕,但轉眼就嗔怒道:“你幹嘛呢,快把東西給我!”作勢就要來搶我手中的卡。


    一旁的四爺也沉聲說道:“小超,你別亂來,聽話。”


    “你閉嘴,你個畜生,就你這樣還想要我媽和你結婚呢?放屁!你也不看看我爸是誰?”我歇斯底裏地朝他吼著,根本沒給他一點麵子。


    “簡文超!你夠了沒?”我媽站起了身大喊道,滿臉通紅的她甚至有些失態。


    “媽,你不能答應他!我爸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我懇求道,眼睛也變得濕潤了起來。


    “哼----”,四爺不屑地撇了撇嘴,又接著說道:“既然你都聽到了,那我也不怕把話說白了,你媽早在幾個月之前就去法院辦理了起訴離婚,也就是說,現在你媽和你那還在蹲大牢的爹早已經不是夫妻關係了,所以我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娶你媽,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現在叫我聲爹我也不介意。”


    “不可能!媽,他說的不是真的是對吧?”我用最後一絲希望看向了我媽,可得到是我媽無聲的默認,她朝我點了點頭,隨後走到了我身邊將我一把抱住,聲音有些發顫地說:“兒子,有些事媽現在也和你一時說不清,但是……”


    “但是什麽?”幾近瘋狂的我一把推開了我媽,隨後將手裏的銀行卡朝窗戶外扔了出去,“啪----”我媽揚起手來給了我一耳光,很明顯她看到我無理取鬧也十分生氣,轉頭就坐到了沙發上抹起眼淚來。四爺見狀趕忙叫外麵兩個手下下樓去找那張飛出去的銀行卡,同時跑到我媽麵前不停地安慰著,說什麽卡丟了沒事隻要錢不丟就沒問題,看著眼前這兩人,我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憐,在這一刻我仿佛像陌生人一樣被對待,無助的我隻能捂著還有些火辣辣的臉跑進了房裏將門反鎖了起來。


    憤怒,絕望,痛苦,各種糟糕的情緒像洪水猛獸般襲來,終於我躲在被子裏流下了屈辱的淚水,長這麽大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哭過了,想著我媽為了錢居然可以拋棄我,拋棄我爸,拋棄這個家,我完全沒想到在她美麗外表下竟然藏著一顆蛇蠍心腸,這些年來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生活我們都熬過來了,再想到她馬上要嫁給另外一個男人,和一個衣冠禽獸同床共枕,我不由得捏緊了拳頭,一時怒火攻心的我從抽屜裏掏出了一把我平時用來防身的彈簧刀,隨後起身打開門朝客廳走去。


    借著客廳昏暗的燈光,我看到四爺正摟著我媽坐在沙發上,腦袋也貼在我媽的耳朵邊呢喃著什麽,似乎是在說情話,絲毫沒注意到他身後的我,於是我躡手躡腳地朝他靠近,見時機成熟,我舉起手上的彈簧刀朝他穿著花襯衫的後背上狠狠地刺了下去。


    “狗日的!”我咬著牙罵道,此時我積攢的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在了這一刀上,以至於刀子刺進去之後我仍死死地握著刀柄沒有鬆手。


    “啊!你、你……”隻聽見四爺一聲慘叫,隨即回過頭來,一看是我,不知是因為驚恐還是憤怒,此時的他五官都變了樣,我媽看到這一幕後被嚇得花容失色,起身退到了一邊,反應過來的四爺一聲暴喝,從沙發上翻了過來,隨即就抄起拳頭就往我鼻梁上打,接著又抬起一腳將我踹飛了出去,正好撞在了餐桌的邊角,桌上的飯菜也打翻在了地上。


    “操、操你、媽的……”四爺說話都變得磕巴起來,看到他因為疼痛而渾身顫抖時,我卻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快感,看著一旁早已啞然失色的我媽,我嘬了口流出來的鼻血,朝她怪笑道:“媽,你兒子今天又給你惹事了……”


    “啊……”四爺費勁全身力氣將那把彈簧刀拔了出來,那把刀的刀刃上還沾滿了他的血,接著他一手揣著彈簧刀,一邊邁著蹣跚的腳步朝我走了過來。


    看著他朝我逼近,此時癱坐在地上的我卻完全沒有害怕的意思,我攤開雙手,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樣子。


    我媽這時見情況不對,突然跑過來擋在了我身前,“四爺,不行,他是我兒子!”


    “滾開!”四爺麵露猙獰地看著我媽,剛才還對我媽卑躬屈膝的他,想必此時眼裏應該隻有我吧。


    我媽急得快哭出來了,拉著我的手就準備跑,可被四爺伸手一把抓住,將我媽摔在了地上,隨後他舉著刀就準備朝我腦袋刺過來。


    “李四!”就在那一瞬間,我家門外跑進來一個頭戴棒球帽的黑衣人,這人舉著一把手槍,黑漆漆的槍口正對準著四爺的後腦勺。


    四爺循聲望去,“簡向南,你……”他難以置信地注視著眼前這個黑衣人,懸在半空中的那把刀也從手裏滑落下來,砸在了地板上,隻見他手足無措地愣在了原地,顯然他被眼前這個不速之客給嚇到了。


    “爸!”,“向南……”我和我媽幾乎同時出聲,隻見我爸摘下了棒球帽,露出了他那張我記憶中久違的臉,隻是這些年未見,他那張臉除了變得消瘦了以外,還增添了一分滄桑。


    我爸並沒有理會我們母子倆,而是走到四爺身前看著他幽幽說道:“想不到你居然連我兒子的主意都敢打,看來我兒子這一刀算是便宜你了……”


    看著那把槍頂著自己太陽穴,四爺撲通一下給我爸跪了下來,哭著哀求道:“簡、簡老大,我不知道您出來了,是我不該對嫂子有想法,我、我該死,但是你兒子已經都捅了我一刀了,但求你大人有大量放我條生路!”他說著還磕起頭來,正當他向我爸求情時,他剛剛那兩個出去找銀行卡的手下跑回來了,一見眼前這仗勢,他倆朝我爸高聲喊道:“你是誰!把他放開聽見沒!”但看見我爸手裏的那把槍之後,他們倆誰也沒敢貿然上前。


    我爸晃了晃手裏的槍,隨即朝地上的四爺狠狠地蹬了一腳,弄得四爺連滾帶爬地趴在了那兩個人腳邊。


    “不想吃子彈的話就馬上帶著他滾。”我爸麵無表情地說道,言語裏充滿著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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