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尊的寢殿內,此刻仿若被濃重的陰霾所籠罩,聚滿了無數執醫司的人。


    他們或來回踱步,或低聲商議,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焦灼,那緊皺的眉頭、緊抿的嘴唇以及眼中深深的擔憂,無不彰顯出此刻氣氛的凝重。


    隨著長夏的到來,雜亂的腳步聲戛然而止,眾人像是被同一根線牽引著一般,紛紛扭頭回首。


    長夏心急如焚,無暇顧及他們行禮,剛踏入殿內便急忙問道:“陛下如何了?”


    一位頭發花白、麵容滄桑的年長醫者緩緩走出人群,他的聲音沙啞而沉重:“陛下昨天夜裏便高燒不退,身體滾燙似火。陛下牙關緊咬,湯藥根本無法喂進,一直到現在,都昏迷不醒,毫無蘇醒的跡象啊。”


    長夏眉頭緊鎖,又問:“可有查出是何緣故?”


    長夏無暇再聽回答,匆匆掀開那厚重的簾子探頭進去。


    元川蚺身姿略顯憔悴,往日的風華被疲憊掩蓋。


    她雙眼下那濃重的青黑色,猶如濃重的烏雲,即便施了粉黛,也無法遮掩,像是黑夜在她臉上留下的印記。


    她的脊背微微彎曲,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可當看到長夏的那一刻,那腰杆努力挺直了幾分,像是在強撐著最後一絲尊嚴與希望,試圖找回往昔的威嚴,然而那落寞的神情仍在眼中彌漫,就像一朵失去光澤的花朵,在風雨中獨自凋零。


    見到長夏時,那微彎著的腰杆挺直了幾分。


    寢殿裏的味道濃鬱得交織成一種獨特的、令人窒息的氣息。


    床邊的桌子上擺滿了各種藥碗和器具,有的還殘留著未喝完的湯藥,湯汁灑在桌麵上,沿著桌沿緩緩滴落,宛如淚滴。


    周圍的燭火在不安地跳動著,那閃爍的光影在牆壁上張牙舞爪,仿佛是被囚禁的惡鬼在掙紮。


    角落裏的香爐中燃著的香料,也無法驅散這死亡般的壓抑氛圍,隻在這沉悶的空氣中增加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澀。


    執醫司的眾人穿梭其中,使得原本寬敞的空間也顯得有些擁擠。


    各種醫具雜亂地擺放著,有的散落在地麵,有的擱在桌上,桌上還堆滿了未整理的藥材和熬藥的器具,床榻周圍被圍得水泄不通,床幃半掩,隱隱能看到裏麵的情形。


    周圍的燭火搖曳不定,光影在牆壁上晃動,仿佛是不安的幽靈在舞動。


    她靜靜地凝視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妖尊,那曾經威震八方、如神祇般的陛下,此刻卻毫無防備地躺在那裏,口中不時發出囈語。


    那囈語微弱而破碎,仿佛是從靈魂深處掙紮而出的呼喊,訴說著身體的痛苦和不安。


    一代陛下,平日裏那君臨天下的威嚴早已消失不見,隻餘下這般脆弱的模樣,令人揪心。


    寢殿之內宛如一潭死水,沉悶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苦澀的藥味在空氣中肆意彌漫,那味道濃鬱刺鼻。


    絲絲縷縷的熏香從角落裏的香爐中緩緩升騰而起,試圖與藥味糾纏在一起,卻隻是讓這空氣變得更加渾濁,那混合的氣息仿佛是絕望與無奈交織而成的羅網,籠罩著每一個人。


    一位白發蒼蒼的醫者“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地說道:“老臣無能,實在查不出任何的病因。陛下的病症太過蹊蹺,臣等已經用盡了所有的方法……”


    元川姌猛地瞪大了眼睛,眼中怒火中燒,她厲聲輕喝:“當然無能!你們這些廢物!平日裏享受著陛下的恩賜,如今卻連陛下的病都治不好。若是治不好陛下,你們都給本宮以死謝罪!”


    她的聲音在寢殿內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深深的憤怒,那精致的麵容因憤怒而有些扭曲。


    長夏在一旁微微蹙眉,看著依舊如此囂張跋扈的元川姌,心中湧起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知道元川姌對妖尊的情感,但此刻這不分青紅皂白的責罵,卻讓場麵更加緊張。


    而元川曇站在一旁,神色看似自然,可那眉頭緊鎖、眼中滿是擔憂之色的模樣卻透著一股奇怪的感覺。


    長夏不經意間瞥見他眼底深處那如同腹蛇之眼般的冷漠,心中不禁一凜。


    難道這一切和他有關?長夏暗自思忖,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慮。


    長夏扭頭看向上官,問道:“陛下昨夜有沒有喝藥?”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陛下的身體狀況,陛下自從六年前就一直被舊疾纏身,每日必須要喝藥,那藥就如同續命的甘泉一般,從未間斷過。


    長夏也曾仔細看過那個藥方,都是滋補益體的良藥,並未有任何的不妥之處,怎麽會突然如此嚴重呢?


    上官神色凝重地點點頭:“喝了。可是陛下喝了之後病情就更加嚴重了,直接將藥吐了出來。”


    “當時有何人在場?”


    長夏緊接著問道,她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仿佛要從這些細節中找出蛛絲馬跡。


    上官滿臉凝重地回答:“淑君來過。”


    “淑君?他來做甚?”長夏心中一驚,淑君的出現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替覃修氏求情,在殿外跪了足足有兩個時辰,陛下才讓他進去。”


    上官一邊回憶一邊說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安。


    “大人你也在場麽?”長夏追問道。


    上官點點頭,輕輕撫了撫自己的拂塵,然後緩緩說道:“淑君為覃修氏求饒,聲淚俱下地說這都是他一人所為,讓陛下莫要遷怒於覃修氏。”


    “陛下應允了?”長夏急切地問。


    上官搖搖頭:“沒有,陛下聽聞後震怒,下了一道旨意,當晚就直接把覃修氏打入了大牢。那氣勢,老奴從未見過陛下如此生氣。”


    長夏微微垂眸,陷入了沉思。


    她既驚訝於自己當時心底對槐序生出的莫名擔憂,那種擔憂如同藤蔓般纏繞在心頭,讓她無法忽視。


    又驚訝於妖尊這次真的是震怒非常,那憤怒仿佛是積蓄已久的火山噴發,一夜之間的決策,覃修氏百年來的榮華在此次終將煙消雲散。


    就像當年政變之日,也是一夜大雨後,次日便天翻地覆,整個世界都變了模樣,而如今,曆史似乎又在這寢殿中隱隱露出相似的端倪。


    長夏神色凝重地撚著妖尊的手,修長的手指搭在那冰冷的手腕上,試圖探尋脈象中的玄機。


    然而,此刻她的腦海中思緒紛繁,各種猜測與疑惑交織在一起,一時間竟像是陷入了迷霧之中,什麽也摸不出來。


    她的眉頭微微皺起,眼中閃過一絲焦慮,或許在這一刻,她的心已經被其他的念頭占據,無法全神貫注於這診斷之上。


    長夏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隨後她吩咐上官將那些在寢殿內多餘的人全部請出去。


    一時間,眾人魚貫而出,嘈雜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烏瑰卻飄飄然地走了出來,他的步伐看似輕盈,實則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傲慢。


    上官正盯著他,目光中透著審視與警惕。


    烏瑰見狀,愈發趾高氣揚起來,那氣焰比之前囂張了許多。


    他雙臂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揚起,用一種挑釁的口吻說道:“看什麽看?”


    上官隻是冷冷地翻了個白眼,他骨子裏那種深入骨髓的冷漠瞬間散發出來,讓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冷了幾分。


    這冷漠的態度讓烏瑰有些尷尬,他那原本囂張的神情微微一滯,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烏瑰憤憤不平,心中燃起一股無名之火,他張了張嘴,正準備和上官理論一番,宣泄自己的不滿。


    可還沒等他說出一個字,就被長夏一把拉了過去。


    長夏眉頭緊皺,語氣急促地說道:“別磨蹭了,快來看看。”


    她拉著烏瑰快步走到妖尊的床邊。


    烏瑰看向妖尊,隻見妖尊額間呈現出一片青黑色,那青黑之色如同墨汁在宣紙上暈染開來,絲絲縷縷的黑色紋路仿佛有生命一般,沿著她的額頭向四周蔓延。


    仔細看去,那上麵的瘴毒已經順著血脈的路徑,如邪惡的藤蔓一般,悄悄地蔓延到了她的全身血脈之中。


    整個場麵觸目驚心,情況已經危急到了極點。


    烏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去,這什麽情況?”


    他的聲音中帶著震驚。


    長夏沉重地歎了口氣,說道:“我現在隻能夠壓製住一時半刻,但是具體的病症我卻看不透,這毒太過詭異了。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無奈,麵對這棘手的情況,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烏瑰抱著手,身子微微後仰,帶著幾分隨性的慵懶,他看了一眼長夏,緩緩說道:“這是瘴毒。”


    長夏急忙問道:“和阿尋的一樣麽?”


    烏瑰搖搖頭,表情嚴肅地解釋道:“不一樣,這是一種蠱毒,而且是極為特殊的蠱毒。這種蠱毒一旦種下,隻有施蠱者才能解開,其他人根本無能為力。像你這樣試圖壓製住一時半刻的做法,到後麵很可能會遭到更嚴重的反噬,情況會變得更加糟糕。”


    長夏眼中閃過一絲絕望,但仍不甘心地問:“沒有其他辦法?”


    烏瑰再次搖搖頭,一臉無奈地說:“沒有,這種東西向來是禁術,是被正道所不容的。那些學習這種邪惡之術的人,都受到了天打雷劈的懲罰。”說著,他還故意提高了音量,對著上官說著“天打雷劈”這幾個字,那副故意恐嚇的模樣,顯得有些幼稚。


    上官隻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對他的行為嗤之以鼻。


    烏瑰看著長夏,認真地說:“你現在恐怕隻能趕緊查到下蠱者是誰,否則,沒有他的解藥,陛下是萬萬不行的,這毒隨時都可能要了陛下的命。”


    長夏心中仍有疑慮,她看向上官,問道:“上官大人,陛下的藥當初是誰給的?”


    上官不假思索地回答:“淑君。”


    長夏心中一緊,又問:“淑君現在何處?”


    上官回答:“大牢內。”


    長夏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二話不說,直接讓烏瑰停留在妖尊身邊,眼神嚴肅地叮囑道:“盯緊任何的情況,如有變化,立刻告知我。”


    說完,她便轉身快步離開,準備前往大牢一探究竟。


    陰暗潮濕的大牢裏,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牆壁上滿是青苔和水漬,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其中窺視。


    粗重的鐵鏈從牆壁上垂下,偶爾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地上鋪滿了發黴的稻草,還有不知積攢了多久的汙垢。


    微弱的光線從高高的小窗透進來,勉強能看清那一個個狹小又堅固的牢房,牢房中隻有冰冷的石板床,充滿著無盡的絕望。


    槐序形如弱柳,單薄的身軀在這牢獄之中顯得愈發孤寂。


    四周的牆壁散發著陳腐的氣息,斑駁陸離,仿佛是歲月侵蝕下的猙獰巨獸,冷冷地俯瞰著他。


    素衣似雪,卻沾染了絲絲塵埃,那原本象征高潔的白色,如今在這黑暗中也有些黯淡,宛如一朵陷入泥沼的白蓮。


    發帶鬆鬆垮垮地束著他的烏發,幾縷發絲垂落在他蒼白的臉頰邊。


    他靜靜地坐在牢房內那唯一一束光影下,宛如被塵世遺忘的謫仙。


    光影穿過狹小的窗格,塵埃在其中飛舞,似精靈在嬉戲。


    光影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形,投下一片長長的、孤獨的影子。


    周圍的稻草雜亂地散落,有的已經發黑發黴,散發出陣陣刺鼻的味道。


    他就那樣坐著,眼中有化不開的憂傷與倔強,似是在這黑暗中守著最後一絲希望之光。


    就在這時,隔壁的淑君竟然毫不留情地開口譏諷道:“槐序,我真是做夢都沒想到居然能在這個鬼地方見到你。”


    槐序隻是靜靜地闔上雙眼,仿佛將淑君的話語當作耳旁風,根本不予理睬。


    然而,淑君卻絲毫不懂得見好就收,反而愈發得寸進尺起來:“我原本還滿心以為你家那位會想方設法來救你呢,可萬萬沒想到啊,你為她付出了如此之多,她竟然還是這般鐵石心腸、不留半點情麵,甚至忍心將你囚困在這等困苦之地?”


    “如今覃修氏已然陷入必死無疑的絕境,這一切可全都怪你!!”


    他聲嘶力竭地吼著,聲音裏滿滿的都是無法遏製的憎恨與極度的厭惡。


    其他的覃修氏族人被關押在了另一處,槐序心中反倒覺得這樣的安排還算不錯,至少自己不必再去忍受他們那些不堪入耳的冷言冷語。


    淑君見槐序始終毫無反應,心中的怨氣瞬間變得愈發濃烈起來:“你他媽的是啞巴了嗎?!活該陛下讓你和煊驕王和離!呸!也不知你是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野種!”


    可就在下一秒,槐序那悠悠的聲音緩緩傳來:“我們不會和離。”


    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眼,那眼底的冷意當中摻雜著仿佛深不見底的無盡落寞。


    伴隨著他的開口,那眸底原本複雜的情緒又如朦朧的霧靄一般再度緩緩散開:“我無論如何都絕不會讓她和我和離的。”


    那種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攜帶著陰謀氣息,同時又透著無盡詭黠的陰沉,讓人僅僅看上一眼便不由自主地感到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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