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良聽過之後,並沒有像彭清源對王宗平那樣否定對龍曉鵬立案的做法,隻是淡淡地,黎兆平的案子還沒有定性吧?按照黨章,他是不是有被選資格?


    彭清源,是的,他有被選資格。


    趙德良揮了揮左手,,既然他有被選資格,你和我,恐怕也不能隻手遮天,決定他能參選還是不能參選吧。恐怕我們這兩個書記,沒有權力剝奪一個普通黨員當選黨代表的權利。彭清源,是的。趙德良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專心致誌地將字寫完,題了款,唐舟幫他將字拿到旁邊掛起來時,趙德良走進裏麵的衛生間,洗了手,出來後,走到辦公桌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又拉開抽屜,拿出一包軟中華,扔給彭清源。


    彭清源知道,在既是老同學又是頂頭司麵前,不能太隨便,又不能太拘謹。一包煙對於他來不值一提,可對於趙德良來,卻是一種姿態。趙德良自己不抽煙。也很討厭別人在他麵前抽煙。黎兆平就曾過,給趙德良送禮真不好辦,如果是給其他領導送禮,扔兩條極品江南兩瓶三年茅台,就算某一天反貪部門追查起來,話也好,我是給他送過兩條煙兩瓶酒。反貪部門怎麽去計算其價值?兩條普通的煙,通常情況下,也就四五百元,兩瓶普通的酒,二三百一瓶的,也已經很不錯了。收的人,心理很容易承受,認為這是事。可輕描淡寫所的兩條煙兩瓶酒,如果換極品江南和茅台,完全不一樣了,人家拿到店一轉手,就可以換回萬元現金。趙德良既不抽煙又不喝酒,你給他送煙酒是什麽意思?


    能在趙德良的辦公室或家裏抽煙,屬於一種待遇。彭清源撕開包裝,將其中一支抽出一半,又插了進去,,光是煙怕不行吧。我聽你這裏有好茶?


    趙德良指了指一個抽屜,,都在那裏麵。


    這自然是另一種待遇,這種待遇不享用,那是過期作廢的。彭清源拉開抽屜,見裏麵塞滿了各種包裝的茶葉,無一不是極品。彭清源拿出一包,拆了包裝,又拿了杯子,往杯子裏放了許多茶葉。他喜歡喝濃茶。唐舟立即接過杯子,出去倒水。


    彭清源,這包拆開了,放在你這裏會壞掉,我幫你拿走好了。


    趙德良並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問他,你和運達同誌共事的時間比較長,你,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這種問題起來簡單,實際很考人。評價一個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一號首長麵前評價一個人。就算彭清源知道趙德良對陳運達的態度,在他麵前評價陳運達的時候,仍然危機四伏,多了或者過了,趙德良或許認為你不地道,落井下石,完全人一個。少了,趙德良又可能認為你知而不言,言而未盡,對他也留有一手,時時設防,完全不可信任。


    這個人做事很踏實,執行力很強。彭清源字斟句酌地,當初,他留在工廠,幹的是搬運工。兩年時間,從縣勞模幹到省勞模。他當縣長的時候,遇到大洪災,自己當了突擊隊隊長,吃睡都在大堤,後來感冒發高燒,又在深水裏泡,當場昏倒,差點被洪水衝走,幸虧身邊兩個武警戰士機靈,將他撈起來,才知道他正發高燒,全身發燙。當時縣委作出一個決定,要他住院,可他讓一線的醫護組在工棚裏搭了一個臨時病房,他就住在那裏。縣委書記問起來,他自己尊重了縣委的決定,已經住院了。事實,這是一個流動病床,他每天躺在擔架,指揮抗洪。


    趙德良,這倒讓我想起一個問題,我們黨的高級幹部,有誰不是幹出來的?過去戰爭年代,是將腦袋係在褲腰帶幹。現在和平年代,是比別人多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才一步一步走向更高的領導崗位。**如此,成克傑如此,胡長青同樣如此。他們的結局明什麽?明他們後來不那樣努力去幹了?明他們鬆懈自己放縱自己了?成克傑過一句話:想到廣西還有七百萬人沒脫貧,我這個當主席的是覺也睡不好啊。對於這句話,網罵聲一片,他虛偽,做秀,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我想並不真的如此。他可能是真的睡不著覺,是發自肺腑。我甚至可以認定。他是真的非常努力想讓廣西七百萬人脫貧。而另一個極其殘酷的現實是,他確實是一個貪官。這大概是我們的黨員幹部需要深思的最根本所在。


    彭清源,這也正是我想的。人之所以是人,就因為人有**,任何人都不可能例外。關鍵在於,你所做的一切,是在為了你所追求的理想,還是為了滿足你的個人**。如果是為了你的理想,那麽,你就會自覺地克製個人**的膨脹。相反,個人**,就會淩架於一切之。隨著權力地位的提高,個人**的膨脹,也就會達到登峰造極。那時,權力就會成為你實現個人**的工具。一旦走到這一步,權力就變質了,就私有化了。


    權力私有化。這個概括好。趙德良,什麽是**?我們一到**,就貪汙腐化。就是蛻變墮落。這顯然是把現象當成了本質。**的本質是什麽?就是權力變現。權力怎麽變現?隻有權力私有化了,才可能變現。你如果為黨掌權,為民執政,權力就叫公權力,就是黨的權力,是國家的權力,是人民的權力,你能變現嗎?真正的**是什麽?就是公權私用。


    彭清源,我早就有這種感覺。自從他當江南省省長之後,他就認為江南省是他陳運達的省,是他的家天下,整個江南省,都應該姓陳。這個省就像是他的老婆,他的私人物品,別人別抱一抱親一親,就是一眼甚至是在心裏想一想,都不行。


    趙德良,無論什麽時候,江南省都是**的江南省,是人民的江南省,不會成為任何個人的私屬。運達同誌如果真有這樣的思想,那是非常危險的,是要犯大錯誤、栽大跟鬥的。


    彭清源立即接過話頭,他實際已經犯了大錯誤。不僅僅是他,我們黨的某些高級幹部,都是這種情況。他們犯錯誤之初,身邊和他們一起工作的同誌知不知道?肯定知道。大家都心照不宣,因為你不能宣,如果在他麵前宣,他會大發雷霆,甚至打擊報複。如果到級去宣,級可能認為你們在鬧不團結。這種現象,是一種典型的膿包現象,膿包出現之初,可能僅僅隻是一個紅點,為了不影響觀瞻,藏著掖著。等膿包越長越大,其他人都能到了,可誰也不能,隻能等著這個膿包自己破掉。


    是啊,這確實是一個問題。趙德良站起來,在房間裏走了幾個來回,然後停在彭清源麵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他這個膿包要出頭要破掉,那是他的事。但是,你和我,是江南省政治生態的關鍵人物,我們既然是班長,就要起到班長的作用,不能讓他把江南省的政治生態搞壞了。現在這件事,我們就先把兆平同誌弄出來,也算是給運達同誌一個警示。


    彭清源,我聽你的。


    趙德良,為了保險起見,我這樣好了,咱們雙管齊下。過兩天,我和昭武同誌去一趟廣電,到那裏去吹吹風。你呢,找個時間去一趟應平同誌那裏,把我的意思告訴他,這是一個政治任務。


    離開趙德良的辦公室已經很晚,坐車時,司機問他是不是回家,他沒有出聲,而是對王宗平,你給應平同誌打個電話,問他在哪裏。


    王宗平撥通丁應平的秘書董紹先。董紹先,我沒有和老板在一起,不過,現在可以給他電話,他應該沒有睡覺。王宗平於是打通了丁應平的電話,再將電話遞給彭清源。彭清源了幾句,將手機遞還王宗平,同時對司機,去喜來登。


    丁應平是個有大才的人,在江南省官場,他創下了很多記錄。二六歲,他就已經是正處級,二九歲升了副廳,三四歲正廳。也就是從這時起,他的官運變得不佳起來,從三四歲到五二歲,接近二年時間,他一直都在各地級市當市長書記,幾乎轉遍了江南省的每一個市。這麽多年,他最有名的不是政聲,而是賭博,江南官場提起賭博書記,大家都知道是他,隻要是民間賭博的遊戲,他無一不會,無一不好,又無一不賴。不知是不是喜好太多的原因,他是賭場的常敗將軍。丁應平的牌品很不好,贏了,他就神采飛揚,高談闊論。如果輸了,他的臉色簡直比黑包公的臉還難。江南省打牌,將一萬稱為一索,開場前,大家都好,今晚玩一索或者玩兩索,意思是,每人拿出一萬元或者兩萬元賭本,有一個人輸光了,就散場。可丁應平在場,情形就會不一樣,他如果輸了牌,會一直欠下去。最後散場時,他如果將輸的錢贏了回來,自然喜笑顏開,如果繼續輸下去,事後不會再提,自然也沒人敢向他要。趙德良來後,提拔他當了宣傳部長,好打牌的習慣是改了不少,但遇到有點閑暇,還是會手癢。


    丁應平果然在喜來登三樓打牌,和他一起的有江南日報社、江南省新聞出版局、江南廣電局的幾位領導,有玩的也有的,還有在一旁倒茶遞煙的,全是宣傳口的重要人物。到在場的人,彭清源就皺眉頭,暗想,你丁應平怎麽能和這些人玩?這些人憑什麽坐在這裏和你打牌?到底,還不是想趁著這機會給你送錢,並且從你那裏索取一點點權力牙慧?就算你不用這種辦法索賄,外人相信嗎?


    彭清源一到,大家便要散場。丁應平顯然輸了,從他的臉色就可以出這一點。彭清源並不想摻和這類事,可這些人恰恰是宣傳口的主要人物,自己即將做的事,用得這些人,所以幫丁應平,我和應平同誌幾句話,很快就結束,你們誰先替一下。


    丁應平了一眼身邊電視台一個頻道的總監,亞倫,你替我一下。


    兩人進入裏間後,彭清源改變了最初向丁應平明一切的想法,僅僅隻是將趙德良的話轉達給他,並且強調這是政治任務,必須不打折扣地完成。丁應平雖然牌桌糊塗,但在政治並不糊塗,他自然明白這件事背後有文章,同時也知道,這件事並不容易幹。黎兆平這種人,恃才傲物,自己又有錢,官場潛規則的一些東西,他總是離得遠遠的。如此一來,他雖然不是遠交近攻玩官場,可官場卻對他來了個遠親近疏,但幾身邊的人,沒有幾個和他交真心的。像他這種人,在選舉中根本不可能得到選票。加現在又處於雙規的微妙境地,做這個工作,確實不容易。


    即使如此,丁應平仍然肯定地了兩個字,好的。


    彭清源站起來,,那就好。過幾天,趙書記可能要和昭武同誌去廣電走一走,有什麽情況,你隨時和舟通報一下。


    彭清源離開後,丁應平又坐了牌桌,他一邊摸牌,一邊問在座的幾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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