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彥是趕往嶽衡市的路得知廣電局黨組正在討論對黎兆平雙開一事的。


    給她發信息的人名叫姚晉添,是她和黎兆平共同的朋友。姚晉添是廣電局的總工程師,也是最老資格的黨組成員,早在張承明擔任黨組書記之前,他就已經進入黨組。隻不過,技術官員難以在政治有所表現,他很清楚,自己會在這個職位退休。在江南廣電,盡管有很多人不喜歡黎兆平,同時也有很多人喜歡他。黎兆平似乎天生就是那種能夠激發人們強烈的感情傾向的人,對他的情感,永遠都分為兩大陣營。尤其是那些搞技術的人,在廣電係統,這類人沒有多少地位,往往被那些搞內容生產的人不起。黎兆平卻非常尊重這類人,他認為,和這類人交往,沒有任何功利性,因此沒有拘束。


    接到這個信息,舒彥立即將車停下來。這裏可是高速公路,一般情況下是不準停車的,她顧不得許多了,就算是扣分罰款,她也認了。她需要好好思考一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德良和彭清源決定讓黎兆平當選黨代表,這是幾天前才決定的事。舒彥原以為這一招很犀利,隻要黎兆平當選,事情就結束了。可她沒料到,對方應招不僅快,而且更加犀利。


    舒彥仔細斟酌了一番,還是決定給王宗平打電話。電話響了一聲,對方立即接了,然後是捂著話筒的聲音,在開會,等一下回你電話。


    舒彥想到了這種可能,根本不等王宗平掛電話,搶著,等等,有一件急事。


    王宗平,那你吧。


    舒彥,我剛剛接到一個消息,廣電局正在召開黨組會,討論對兆平雙開。


    舒彥想到王宗平接到這個消息,會像她一樣驚訝,但是沒有,他並沒有出聲。舒彥有些急了,,這事你得快點想辦法,如果真的決定了,麻煩就大了。


    王宗平問了一句,,消息準確嗎?


    她,非常準確,是一位黨組成員從黨組會給我發的信息。


    王宗平,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告訴老板。完之後,掛斷了電話。


    舒彥坐在車裏等了半天,她覺得王宗平會很快給自己回電話。她認為要在確切地得到回音之後,才決定是繼續趕去嶽衡還是返回雍州。等了半個多時,王宗平的電話並沒有打來,倒是來了一輛警車,抄了她的牌。無可奈何,她隻得啟動汽車,向嶽衡趕去。


    此事的一些細節,她在稍晚些時候,由幾個不同的信息源匯總,才了解全貌。


    她給王宗平去電話時,市裏正召開黨代會的預備會,彭清源將會在最後總結講話。為了能讓彭清源集中精神,王宗平沒有想過要打擾他,沒料到出了這麽大的事,他不得不有所行動。掛斷舒彥的電話後,王宗平不得不走到主席台,裝著送一份文件,對彭清源耳語了幾聲。彭清源聽後,不動聲色站起來,和王宗平一起走到會場外麵,證實消息可靠後,便給丁應平打了個電話。


    丁應平當時離廣電不遠,電話還沒有放下,他便改變行程,往廣電趕去。到了廣電之後,他直接走進了會議室。廳黨組成員在裏麵開會,所有的秘書,全都等在會議室外麵。他們見宣傳部長不期而至,既不敢阻攔,也來不及通報。


    丁應平的出現,讓所有人全都愣住了。他推門之前,聽到裏麵有很激烈的爭論聲,一旦他出現在門口,所有聲音全部沒有了。


    他,聽你們在開重要會議,不知我能不能列席呢?


    他不是廣電局黨組成員,出席這樣的會議,自然隻能算是列席。問題是,誰都沒料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所有人心裏都在評估這件事背後的意味。至於他是否可以列席的問題,似乎不需要黨組成員表態也沒有表態的資格。應該表態的是杜崇光,他一時手足無措,竟然沒出一聲。


    丁應平便,既然沒有人反對,那我認為是被批準了。我隻是列席,你們繼續吧。著,他走到會議室的最後一排,坐下來。


    會議室裏還是沒有聲音,所有人都沉默著。


    丁應平再一次出聲了,,我進來之前,聽到你們的會議開得很熱烈呀。怎麽啦?是不是背後我的壞話,當著我的麵,不敢了?如果是討論與我有關的話題,你們可以要求我回避。這點黨性原則,我還是有的。


    杜崇光自然會想,丁應平此時出現在這裏,肯定是聽到了風聲。這件事,根本不可能瞞著他進行,隻好硬著皮頭,丁部長,是這樣。有關黎兆平被雙規一事,局裏和下麵頻道的反應非常強烈,我們覺得,這事已經影響到了正常的工作秩序,所以想討論出一個具體的解決辦法。


    丁應平擺了擺手,,這是你們黨組的事,我不是你們的黨組成員,沒有發言權。你們在沒有形成決議前,也沒有義務向我匯報。我過,我隻是列席,你們繼續。


    杜崇光知道已經沒有退路,便想借此機會,將事情定下來。他,既然這樣,那我們繼續開會。就黎兆平的問題,黨組成員已經進行了充分討論,絕大多數黨組成員,意見比較一致。當然,也有個別不同的聲音。有不同的聲音是好事,恰恰明我們的黨組會,是充分發揚了*的。下麵還有時間,哪位同誌如果還有意見沒有表達,可以繼續發言。


    剛才確實有過激烈的爭論,但丁應平的突然出現,使得在座的諸人投鼠忌器。他們並不了解丁應平為何而來,更不清楚他的態度,誰都不敢貿然出言。剛才之所以出現激烈爭論,是因為有幾個黨組成員認為,這種做法欠妥。有的黨組成員對黎兆平比較了解,也有較深的私誼,根本不相信黎兆平會貪汙。也有的黨組成員認為,黎兆平確實有諸多問題,也完全擁護對他進行雙規。可既沒有逮捕更沒有定罪的情況下,便決定予以雙開,不符合組織程序。有人大聲質疑,如此匆忙地要對黎兆平雙開,是別有用心。恰在爭論最激烈的時候,丁應平出現了,一些人便以為,丁應平是來彈壓的。可以想見,如果雙開黎兆平是丁應平的意見,那也就是,是省委的意見。誰如果提出反對,那就是反對宣傳部反對省委,官場之路,可能走到頭了。槍已經架好,誰出頭,子彈就可能落到誰的頭。


    杜崇光問了幾遍是否還有意見需要表達,沒有一個人出聲。他要的正是這種效果,便不失時機地,既然該的都了,那麽,我們現在履行組織程序,舉手表決。讚成的請舉手。


    一些人舉起了手,杜崇光數了數,五票。他於是宣布,一個黨組成員,正式出席的九人,同意的五人,超過半數,決議通過。


    杜崇光正要趁此機會宣布散會,丁應平及時站了起來,,等等,我可能有點記不清楚了。我印象中,我黨的會議,一直都需要統計讚成票、反對票和棄權票吧?現在僅僅隻統計了讚成票,是不是手續還不夠完善?何況,黨組有一個成員,如果五個讚成,四個反對,而另外兩個未出席的也反對呢?這恐怕不能算是決議吧?


    杜崇光連忙檢討,見多數已經通過,所以忽視了組織程序的完整。檢討後,他隻好例行程序,請反對者舉手。於是,奇事出現了,反對者竟然有四票。五票讚成四票反對,正好是全部出席人數。問題不在這裏,坐在後麵的丁應平得很清楚,有人兩次都舉手了,也有人一次都沒有舉手。


    杜崇光仍然想快點結束,便,五票讚成四票反對,沒有人棄權。


    丁應平再一次打斷了他,,時間還充裕,還是讓大家舉最後一次手吧。


    杜崇光無奈,隻好宣布棄權的舉手。果然出現了奇事,竟然有兩人舉起了手。杜崇光竟然沒有宣布結果,他愣在那裏了。所有黨組成員,也都覺得事情鬧大了,議論紛紛。


    丁應平站起來,了各位,那些低聲議論者,立即噤聲。丁應平,來,我今天真是不虛此行呀。你們的黨組會,開出天下奇觀來了。一個黨組成員,九個參會,五人讚成四人反對兩人棄權,怎麽就投出一票來了?我學的時候數學沒有學好,這個賬我算不來。你們誰能告訴我,這個天下奇聞是怎麽回事?


    姚晉添站起來,其實很好算,因為我投了三票。


    這個姚晉添,一向對杜崇光不分感冒,現在又給他製造麻煩,杜崇光哪裏肯忍受?當即叫著姚晉添的名字,你到底想幹什麽?


    姚晉添義正辭嚴地,我投三票,自然有我的道理。


    杜崇光還想發作,丁應平話了,,是嗎?我倒是想聽聽,你有什麽道理?


    姚晉添,我的第一票,是為提議開這次會的人投的。我不知道誰需要開這次會。不知道到底是省委、是省委宣傳部,還是我們局黨組的某些個別人。總而言之,我已經感覺到了,領導或者提議召開我們這個黨組會的人,需要這一票。既然我是黨組成員,自然應該支持黨組的工作。所以,我投了第一票。


    丁應平問,那麽,你的第二票呢?


    姚晉添不慌不忙地,是替黨章投的。


    杜崇光,簡直是胡鬧,你有什麽資格代表黨章?


    姚晉添根本不理他,按照自己的思路,黨章規定,開除一名黨員的黨籍,需要異常慎重,需要重大違法犯罪事實。現在,黎兆平同誌被雙規了,有沒有重大犯罪事實?坦率地,雙規的要義是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明問題,並不定性。在沒有正式定性之前,我們無權假設某個黨員某個公民有罪。既然沒有罪,又以有罪假定來開除其黨籍,這就違反了黨章。黨章自然不能讚成這樣的表決。可黨章不會話,我隻好替黨章話了。至於第三票,是為我自己投的。我投了棄權票。


    姚晉添完後,丁應平,晉添的這三票很有意思,給我了一次極其生動的黨課。我建議,你們廣電局黨組應該將這次會議的詳細記錄多複製幾份,給省委一份,給組織部一份,也給宣傳部一份,我們需要好好學習學習。來,我今天真是不虛此行,太受教育了。你們繼續開會吧,我這個列席代表就先告退了。


    丁應平走了,會議自然沒法再開下去,杜崇光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其他人枯坐了片刻,漸漸找機會開溜了。


    作者題外話:此章節內容與《二號首長》第二部重合,免費發布。接下來的第06章起恢複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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