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懷宇承包工程,並不是憑著自己的實力,而是憑著他手下的一幫弟兄。隻要聽某處有工程,他便指使一幫弟兄前去鬧事,讓別人無法正常施工。同時,他自己出麵,聲稱隻要將工程給他,所有的麻煩,都由他出麵解決。就是用這種方法。他的公司竟然越做越大。


    古昌華解除勞教後,無法就業,隻好幹個體,先後從事過很多行業,每個行業做的時間都不長,有沒有賺到錢,誰都不清楚。不過,他挺能折騰,誰也不清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的公司,竟然越折騰越大。直到有一天,新城實業公司宣告成立,古昌華也就成了江南省著名企業家。新城實業最初是新城娛樂,主要經營卡拉ok廳,後來又發展到桑拿浴以及酒店等。到了今天,早已經成了一家跨行業大型企業集團。新城實業和雍江地產的關係非常特殊,有人,雍江地產是新城實業的二級公司,也有人,新城實業是一家股份製公司,而雍江地產,隻是新城實業的大股東古昌華的獨資公司,還有人,雍江地產有兩個股東,董事長是古昌華,總經理是郭懷宇。


    冷青確實暗中調查過新城實業和雍江地產的關係,能夠確定的是,古昌華曾經是雍江地產的董事長,占有絕對股份。現在到底還有沒有關係,難以查清。當然,冷青也清楚,查不清,是因為調查無法深入。隨著調查的深入,這些盤根錯節的關係,都會一一理清的。他所要做的,就是抽絲剝繭,先從處突破。這個處,便是由那名保安,突破劉紹元,再由劉紹元,突破雍江地產的高管。


    冷青原以為,像劉紹元這種人,一定屬於那種死硬分子,不容易突破。讓冷青大為意外的是,第一場審訊,劉紹元就尿了褲子,很快就將郭懷宇、梁佑龍等人,全都拋了出來。


    專案組並不僅僅隻想知道那次打人事件的幕後,那次事件,影響雖大,量型卻不可能太重。就算將雍江地產以及雍新物業的高管牽扯進來,最終,大概也難以給他們沉重打擊。彭清源將這件案子交給冷青的時候,曾和他單獨談話,要求他盯緊這件案子背後的**行為和職務犯罪。冷青當即明白,此案之所以興師動眾,並不是要查清地產公司或者物業公司高層涉案的情況,而是要查明,雍江地產背後的靠山。


    冷青往深處挖。果然挖到了猛料。


    理論,任何一個住宅區,都是業主的物業,業主有權決定聘請物業公司對區進行服務。但是,業主是散亂的個體,業主組織又是叉務勞動,很難組織起來。除非物業公司或者國土局出麵組織。物業公司組織,肯定找那些自己信得過的人,這些人得到物業公司一點恩惠之後,便將其他業主的利益出賣給物業公司了。全國範圍內,百分之九九以的區,物業管理權,掌握在物業公司所建立的傀儡業主委員會手裏,也實際是掌握在物業公司手裏。物業公司要組建這類傀儡業委會,必須做一件事,買通國土局。雍新物業之所以膽敢對區業主大打出手,也正在於他們完全買通了區國土局。


    據劉紹元,區國土局的幾名局長科長,早已經和雍江地產以及雍新物業穿了一條褲子,替他們謀了很多利益。比如,房子建成,開發商向國土局領取售房許可證時,國土局應該確權。所謂確權,便是對建築的實際麵積進行測量。而雍州新城的麵積實在是太大了,僅是測量費一項,便是一大筆數目。開發商當然不肯出這個錢,他們隻是拿出幾萬,買通國土局官員,國土局則根本沒有測量,便在確權文件蓋了公章。業主們不知道,開發商報去的數據,多加了百分之三至百分之五的麵積。如此一來,開發商便從每位業主手中,多收了一萬元左右。此外,雍州新城的一樓是架空層,原設計是綠化和公共活動場所。規劃局考慮到這一點,便在頂層給他們加了麵積。這也就是,底層架空層,屬於業主的公共空間。開發商卻將這些麵積計算在分攤麵積之內,平均每戶,至少多分攤六平方米。加額外多算的,大約平均每戶,被暗中侵占了平方米。事情還不僅僅如此,開發商為了更多地賺錢,將一樓的綠化鏟平了,改建成停車住,賣給了業主。這些原本屬於公共麵積的場地,被開發商強行侵占不,甚至重複出售。除了一樓架空層,其他一些公共麵積,比如物業管理用房、區會所用房、遊泳池、網球場、籃球場等,全部屬於公共麵積,被業主分攤了的。物業公司同樣全部售出,交給一些社會公司經營,不僅多賣了一次,還可以收取物業管理費。


    個別業主維權意識比較濃,查清了這些侵害業主利益的事實,向市裏申請行政複議。市裏自然維護區裏的利益,在他們來,這是維護穩定。據劉紹元坦白,由他本人送往國土局各位領導手中的現金,就不下一百萬,還不算請他們嫖娼以及過年過節請客送禮等費用。雍江地產公司送給他們的更多。當時的局長,從雍江地產手裏拿到了一幢價值二百多萬的別墅不,他競選副區長,就是雍江地產在背後活動,出錢出關係。


    掌握這些證據後,冷青親自前往彭清源的辦公室,向他進行了專題匯報。彭清源知道案情取得突破性進展,下一步,紀委很可能介入,因此通知紀委書記李福同一起參加。聽完匯報後,彭清源指示,冷青這邊,繼續查下去,不管是誰,隻要涉及刑事犯罪,一經調查確認,立即逮捕。至於涉及職務犯罪,則由市紀委介入。市紀委力量有限,相當一部分人力,被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被龍曉鵬帶走了,一部分交給了汪鼎臣,加手裏還有幾個案子在辦,分身乏術,隻好由李福同牽頭,從幾個區紀委抽調力量,組成一個專案組。


    紀委偵辦的是紀律案件,手續相對簡單一些。彭清源和李福同商量之後,立即拍板。當天晚,一名副區長以及區國土局的一名局長兩名副局長一名科長,被從不同的地點帶走,執行雙規。第二天,專案組迅速出擊,將郭懷宇、梁佑龍等一人逮捕。


    次日,雍州日報和江南日報,同時刊發了雍州新城毆打業主案涉案嫌疑人增加至三餘名的消息。雍州都市報的消息做得更細一些,他們電話采訪了新城實業集團的董事長古昌華。古昌華否認與此案有關,但不肯回答他和雍江地產的關係。他向記者表示,與此有關的一切,隻有四個字,無可奉告,至於他本人是否涉案。他,至少他現在還是自由的。


    就在這一消息出來的同一天,趙德良主持召開常委會,研究人事安排。


    陳運達走進省委大院時,心情極度沮喪。著這座大院,他是既愛且恨。愛是因為這座大院在相當一個時期裏,是他人生的奮鬥目標。這個大院,甚至還是他花了很多心血建起來的,他著手建這個大院時,一直想的,便是將來的某一天,自己定會成為這裏的主人。恨自然是因為至今這一希望仍然渺茫,往下發展,似乎還不僅僅是渺茫,甚至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走到一號會議室門口,裏麵正熱火朝天討論著什麽。他有意放慢了腳步,想聽一聽裏麵的內容。他很清楚,雖然大家都是常委,常委和常委是不同的,去,僅僅隻是一個位置的差別,職權的差距,卻大得無法想象。在所有的常委乃至全省人民眼裏,他陳運達是當之無愧的二把手,行政一把手。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二把手和一把手之間,有著天淵之別。就算是他和其他常委之間,也同樣如此。在常委中排位第三的副書記,又怎麽能夠和他這個行政一把手同日而語?其他常委,就更不用了。


    正如他所料,裏麵的人,正在談論今天《江南日報》關於雍州新城的新聞。


    有人問唐舟,二號首長,老板了今天的新聞沒有?


    唐舟是省委書記的秘書,職務麵,和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法相比。可就因為他是省委書記的秘書,是和省委書記最貼近的人,許多時候,甚至是省委書記夫人要見丈夫,都得由秘書安排。所以,民間有一種法,如果某位官員是一號首長的話,他的秘書,無疑就是二號首長。許多秘書,聽到人家這麽叫,習慣以後,也就認了。唐舟這個人不簡單,無論人家叫多少遍,他絕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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