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沒有希望的土地。


    天穹之上是亙古不變、幾乎是掩蓋了整個天穹的烏黑厚雲,鋪天蓋地讓人不禁聯想到戲院裏上演的唱戲,當所有主角都需要下場的時候,黑色的幕布就會像此處天穹般落下,所有的燈光在此時此刻告滅。


    隻不過戲劇裏的幕布與燈光退散,是為了下一次角色上場的時候做準備。


    當幕布落下蓋住整片天地的時候,帶給人們的終究不是劇院裏等待下一場戲劇開始的期盼,而是沉入心底的絕望與哀默。


    沒有光明,談何希望?


    鬼祟於此縱生,生靈因此哀鳴。


    又是新的一次無月之夜,司掌光明的偉大仙靈像是把給予天地間最後的一絲憐憫都奪回了,月光不再像以前那樣照耀大地,給與所有生靈不多的光明。


    天地間無光無色,黑暗成為了此刻最恒久的主題。


    就在這片無光的天幕下,一處村莊裏。


    村子大多數房屋都是土木構造的房子,黃泥的牆麵實在讓人很難讓人看出一絲美感。


    一個少女坐在一間土木房屋的門外,不顧地麵是髒與否,她直接就坐在地麵上。


    她默默地仰望天穹,眼簾裏是淡漠到極致的平靜,精致的臉蛋上毫無表情,身上穿著粗布製成的簡陋衣裳,灰白色的衣裳上還有著一些淤泥般的髒痕。


    可裸露出來的手臂與小腿卻無比地潔白,像是天上的圓月,又似淤泥裏長出的白蓮,與身上的衣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注視著天上的月亮,看著月亮最後一點潔白無垢的形體被黑雲蓋住,最後的光芒也沒有了。


    “若離,快回來吧,今天是無月之夜,沒有光芒的情況下,鬼怪也會從各處角落竄出來,就別在外邊待著了。”慈祥年邁的女聲從房間裏傳來。


    顏若離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一言不發地走進了房子裏。


    房子裏,一位年邁蒼老的女子坐在一張桌子前,桌麵上的燭火是房子裏唯一的光亮,把她臉上的皺紋照耀得清晰可見。


    “今天父親還是沒有回來。”顏若離坐在老嫗對麵,一臉平靜地說道。


    老嫗的臉上有些遺憾,但還是勸慰著少女說道:“若離,你要明白,作為續火者,小工他早已經做好了歸去麵見祖先的決意,無論他現在遭遇到了什麽,他都會無憾的。”


    “或者說,他唯一的遺憾恐怕是還沒等到你成為執邪者的一天,沒有看見你穿上執邪者長袍的樣子。”老嫗和藹地看著少女,語氣輕柔。


    “他是我的兒子,我為他感到自豪,對他的失蹤感到遺憾,但人總不能一直沉湎過去。”


    顏若離注視著桌子上的燭火,語氣裏依舊是如清水般澄澈平靜:“我明白的,姥姥,剛剛我隻是在思考著未來的事......鬼祟永遠殺不盡,村子裏的可以與邪物戰鬥的人,要麽外出陣亡、要麽邪化成異類。”


    “我們,還能撐多久?”


    一年?還是一個月?又或者是一天?


    這個問題老嫗久久不能回答,和少女一樣,陷入了如空氣般死寂的沉默之中。


    她也很難回答這個問題,身為村子裏年紀最大的人、地位僅次於族長的祭祀,她見證過太多或是難過、或是麻木絕望的事情了。


    人類無法匹敵邪物,所以隻能在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苟延殘喘,這是公認的定律,沒有人對此有什麽反應。


    習慣了絕望,那麽絕望本身就沒什麽可怕的了。


    但老嫗還是對村子的未來感到迷茫。


    族長率隊伍外出尋找珍貴的食物與水源,結果中途遭遇了從未見過的、無法匹敵的邪祟攻擊,隊伍裏損失了數個人手,族長為了斷後引走魔物,至此下落不明。


    食物沒有找到,水源也沒有找到,身為續火者的族長還失蹤了,村子裏的人並沒有為此心若死灰,依舊安穩、竭盡所能地生活著。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終末時刻的到來。


    那個強大的邪物不會善罷甘休的,發現了人類的蹤跡,他們不會放過人類這種肥美的食物,不僅肉質美味,靈魂的純粹更是讓令邪物垂涎。


    “放心吧,姥姥我活了這麽久,什麽事情沒有經曆過?雖然小工現在都沒有回來,但續火者村子裏還是有幾個的,再加上我們村子坐落深山比較隱蔽,邪物也不能這麽快發現咱們。”


    想了許久,老嫗還是選擇繼續勸慰顏若離。


    顏若離點頭,凝視著桌麵上飄曳的燭火,此時房子外麵已經漆黑一片,再也沒有任何光亮。


    無月之夜,弱小的他們隻能待在房子裏直到新的月亮升起了。


    隻不過,為什麽燭火還在飄曳呢?明明房間裏都沒有風啊。


    似乎注意到了這點詭異,老嫗的麵色也漸漸嚴肅起來,心中越發感到不妙。


    最後,飄曳的燭火終於熄滅了,房間裏再無任何光亮,陷入了如外麵。


    靜寂無聲的村子裏,響起了淒厲的慘叫聲,像是投入湖麵的一個石頭將平靜的湖麵激蕩起陣陣的漣漪,其間還夾雜著血肉磨碎的咀嚼聲。


    邪物入侵了村子!


    顏若離和老嫗當即想到了這個可能性,立馬站了起來。


    即使屋子裏還是一片黑暗,但老嫗還是精準地從房子裏拿出了火炬,點燃之後遞給顏若離手裏。


    “你先去學堂,護送孩子們一起前往先祖洞穴那裏,路上能遇見多少人就帶多少人一起去洞穴避難。”老嫗吩咐道。


    火光映照著顏若離的臉龐,冷靜淡然的臉上沒有給“猶豫”留下任何餘地,她點頭表示明白,而後飛快地走出房間。


    村子裏點點火光飄曳,村民們拿著各自的火炬,沉默地奔跑在村道裏。


    沒有人發出害怕的慘叫,沒有人呼喊救援,所有人都盡己所能地保持平靜,沒有任何人覺得恐懼與悲傷。


    在無邊的黑暗裏,火炬的光亮在遠處看去的話,隻會看見一小團火光。


    保持沉默的話,也能避免一些被邪物捕捉到的概率,在生存麵前,村民心底裏是不會給恐懼留下位置的。


    老嫗就在火光中緩步逆行著,她已經老了,年邁的身體讓她很難做出高運動量的動作,隻能像個尋常老人一樣走著,節省不多的體力。


    而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身後也逐漸出現了幾位黑袍著身的人,沉默地跟在老嫗身後,沒有舉著火炬卻精準地找到了老嫗的位置。


    “情況怎麽樣了?”


    “村民們及時逃跑了,再加上布置在村子裏用於迷惑怪物的陷阱,所以隻死了五個人。”身後的一名黑袍人說道。


    “嗯,那就好,剩下的就拜托各位了,希望我們大家可以拖住這個邪物一段時間。”老嫗語氣緩慢地說道。


    “祭祀,你還是跟著大夥走吧,有我們在足夠拖住邪物,村子裏不能缺少你。”一位黑袍人忍不住勸道。


    老嫗笑了笑,和藹地說道:“終究還是年輕啊,你難道沒想過嗎?能找到村子的位置,並且還發動攻擊的邪物,從你出生到現在有遇見過嗎?”


    “這個邪物不會是善茬,我們能夠安安穩穩地按照以前的安排疏散村民,已經是很幸運的事情了,不要再祈求著我活下去了,我們來到這裏隻是為了盡人事罷了。”


    “所以,你們是怎麽想的?”


    “所有執邪者,永遠都不會恐懼死亡。”黑袍人給出了回答。


    “那就好。”老嫗慈祥笑了。


    然而下一刻,她的微笑卻瞬間凝固了。


    無比明亮的白光從上空照耀而下,本該令人慶喜的光亮此刻卻像是將所有人都灼烤一遍,所有村民都如寒芒在背般不敢有絲毫亂動。


    執邪者們抬首目望,看見了一個高大的“燈塔”。


    它筆直地站立,高達五米的身高,通體都是黑色的皮毛,頂部像是驢頭一樣凸出一個圓柱狀的物體,那裏射出了照耀整個村子的白色燈光。


    而在“驢頭”之下,是裂開的巨口,密密麻麻的牙齒一圈又一圈地排布在口中。


    它就像高塔一般有著修長的體型,雖有人體的四肢,但“雙臂”卻長到了腳腕處,不用屈身都能將地麵的物體抓住。


    沒有眼睛,光亮的“驢頭”燈光似乎就是它的眼睛,散發著光亮將村子來所有人都照耀得纖毫畢現,乍一看,它似乎有些呆愣。


    但村民們在光芒的照耀下卻因恐懼而無法動彈,在黑暗裏他們可以沉穩地前行,可在光亮之下他們卻沒有了任何的勇氣。


    身體的本能在抗拒逃跑,這種白光似乎能散播恐懼,紮根在每個村民心底裏。


    隨後,呆愣的“燈塔”動搖了,在一瞬之間彎曲身體,將地麵的一個村民瞬間咬入口中,然後立馬直起身體,回到遠處筆直站立,仍然像一個“燈塔”。


    但正在咀嚼的巨口內部卻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慘叫聲隻響起一陣便平息了,隻剩下牙齒咬動血肉的聲音久經不息。


    咀嚼完畢後,“燈塔”仍舊站在原地直立呆愣,燈光直射下麵的村民們。


    接著,它再度俯下身體,瞬間把另一位村民咬入口中,又筆直地站立,緩慢地咀嚼著食物。


    就像一個不會動手的傻孩子隻會用嘴吃著食物,咬住了食物就心滿意足地站立,沒咬住就呆立一會,迅速捕捉獵物。


    執邪者們和老嫗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原先赴死的決然在此刻就像是一個笑話,在光芒之下他們根本無法動彈,像是躺在砧板上的肥肉任由屠夫宰割。


    村子完了。


    老嫗心裏默哀地想到,她從未想過自己呆了一生的村子,竟然會這麽戲劇化地毀滅掉。


    邪祟可不會有任何憐憫的心情,燈光恐怕也把學堂那邊也照耀了,前去那裏的顏若離和孩子們,一個都逃不掉!


    祖先們啊,如果你們真的在天有靈,難道就這樣看著村子滅亡嗎?


    老嫗悲哀地想著,原本作為心中寄托的先祖們,竟然成為了她唯一可以奢望的東西。


    時間慢慢地流逝,村子裏的人如同最溫順的羔羊,等待著高塔緩慢無比的進食。


    “淦!求生遊戲我頂你個肺,為什麽傳送地點會設計在天空啊!而且這裏還這麽黑!”


    天空上方突然響起了暴躁的聲音,雖然聽不懂這種語言,但村子裏的村民們都能聽出嚎叫者的憤怒。


    顏若離抬頭望向天空,黑漆漆的啥都看不見,似乎剛剛的聲音隻是一陣幻覺。


    然而下一秒,她的瞳孔開始急劇微縮,原本平靜麵對死亡的心靈如湖麵上罕見出現了波動。


    那是一道火光,從天而降的火光!


    一個人,一柄大劍。


    大劍上燃燒著了聖燦的火焰,似乎要把暗淡的天穹都給照亮,直衝而下,直刺下邊的邪物。


    持劍者似乎經過剛剛的錯愕之後,就發現了底下的怪物,而後毫不猶豫地拿出自己的殺手鐧


    紫色邪魅的飛鳥翱翔在他身邊,與他一起落下。


    暗淡的黑夜裏,也不知何時開始閃爍起藍白的雷電,每一次閃爍都把天地照亮,而後轟鳴的雷聲才緩慢來到。


    唯有雷光閃爍的時候,漆黑的夜空下才顯露出一個漂浮在天空的身影。


    他高舉木杖,細密的雷電凝聚在他的身旁,像是要審判底下的邪物。


    顏若離震驚地看著這一幕,持劍落下的男子,漂浮天穹操控雷電的男子。


    他們是誰?


    腦海裏剛閃過這個念頭,顏若離才發現自己眼前一陣模糊。


    等到眼中焦距凝聚之後,她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來到了一處空地上,恰好地避開了怪物發射的白光照耀。


    “媽耶,累死我了。”


    又一名奇怪的男子躺在地上,急促地喘著粗氣。


    不僅她一個人,其他村民都來到了這裏!


    顏若離這才發現身旁全是熟悉的村民們,他們似乎一樣被男子帶到了這裏。


    作為村子祭祀的老嫗也是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過,他們好像已經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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