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與雄獅之間的目光對視,雙方都看見了灼熱如火的殺意。


    阿布雷斯與太陽巨劍在碰撞,兩把劍刃相互抵住,如情人纏綿互吐情思,又似猛獸撕咬要害誓要與對方耗盡至最後一滴血。


    神器碰擊產生的風浪將惡質黑霧吹散少許,戰場上的濃霧變得稀薄,但周邊的黑霧又迅速地補充過來。


    於是,站在鏖戰雙方的下麵仰視,能看見一道道耀光在黑暗裏亮起又閃滅。


    這裏是絕對極致的黑暗之所,但一人一神的戰鬥卻照耀了整個世界!


    沒有毀天滅地的神術、也沒有奧妙至極的超凡力量,這片黑霧為他們創造了一片極佳公平的戰場。


    雙方都摒棄了所有的術法與力量,單純像凡人一樣戰鬥,用力地揮劍、格擋。


    失去了神術的加持,高貴如神也隻能選擇這種“簡約”的戰鬥方式,屈尊與一名凡人近身白刃戰。


    任誰都想象不到,一位擁有強大神力的神祇與一位凡人,他們之間的戰鬥會如此低調。


    處在惡質的影響下,戰神失去了感知周圍環境的視覺,不得已處處受擊,在戰鬥中完全處於被動狀態,僅僅隻能憑借戰鬥本能來抵抗葉天宇的斬擊。


    但祂依舊不落於下風,也絲毫沒有顯露戰敗的跡象,頑強的格擋葉天宇的每一次攻擊,甚至還能給予對方反戈一擊。


    黑霧裏出現了一道道光芒閃滅,每一次閃滅都代表著一人一神之間交戰了上百回合。


    這種環境下,就算擁有“必中”屬性的虛空之劍也失去了威能,隻能作為一把純粹的神兵利器,染上那神性的血液。


    刹那的一秒間隙,就有數百道刀光劍影在交擊,在嘶鳴,迷霧中如有金屬怒龍在嚎叫,鐵與火在捶打,時不時發出爆鳴。


    “勇者,好一個勇者!”戰神厲聲喊叫,滿臉猙獰:“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弱肉強食,唯有強大的實力才是至高的規則,你那微末的勇氣又能彌補什麽!”


    雖然被葉天宇算計套入陷阱之中,如今戰鬥還處於下風,但戰神依舊沒有喪失祂的傲然。


    祂是戰神,再多的算計、再怎麽削弱祂的力量,有一條定則永遠不會改變:


    戰神,絕不可能戰敗!


    惡質抵消了祂所有的神力,使得祂屈尊與凡人鏖戰,但那種來自於世界的規則之力終究不會被逆轉、扭曲。


    或許給予惡質足夠多的時間,它能扭曲一方世界的法則與定律,但也不會是現在。


    “正因為與神相較,我們人類一無所有,所以勇氣才是我們唯一能拿出手的東西!”葉天宇平靜地給予回應,再次揮出一劍。


    “勇氣能讓你走到今天這一步,但這並不代表你會贏到最後!”戰神謹慎地應對葉天宇的攻擊,但口中的話語不留任何情麵。


    “凡人與神之間的差距,遠比你想象中還要大,你我之間無邊的溝壑,又豈是一條獨木橋能夠跨越的!”


    “但你此時正被我挨打,不是嗎?”葉天宇刻薄地諷刺道。


    “不,終究是我坐在彼岸,而你正在獨木橋上徒勞地奔跑,妄圖接近神之王座!”戰神咆哮著說道,力氣猛然提升了不少,用巨劍將葉天宇的一次斬擊擋下,順勢將對方拍飛。


    葉天宇的身體如流星一般掠過數千米,又在刹那間再次來到戰神跟前,虛空之劍刺向戰神的胸膛。


    緊閉神眸的戰神僅憑直覺,提前將巨劍橫欄胸口,虛空之劍正中劍身發出清鳴。


    劍柄被雙手持握,折返回來再度微屈刺向戰神脖頸,宛如蝮蛇探頭從刁鑽的方向啃咬獵物。


    然而戰神的反應讓葉天宇始料未及,隻見祂以巨劍當盾,稍微偏轉了一下方向,悍然朝著葉天宇猛衝過來。


    葉天宇眼神緊縮,也偏移了一下劍刃的刺向。


    巨大的衝擊力將葉天宇撞飛出去,即便虛空之劍在戰神的鎖骨下方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傷口,但對於戰神而言這僅僅隻是小傷。


    反倒是葉天宇,這一撞讓他感覺到自己像是被一座巍峨的山峰以高鐵的速度撞過來,渾身上下氣血翻湧,內髒都受了不小的傷勢。


    “勇者走在獨木橋上,很勇敢,但他似乎忘記了腳下就是不可視的深淵,見不到深淵埋葬的累累骸骨。”戰神冷然評價道。


    鏖戰至今,祂終於重回獨屬於自己的領域!


    戰神之所以為戰神,就是在所有困境與艱難之地,都能如願所償地戰勝敵人。


    越是打到後麵,祂就越發看清葉天宇的招式套路。


    越老越妖,這個詞放在戰神這尊活了不知多久的神祇身上也很貼切。


    祂的神國內終日響徹著戰鼓聲與喊殺聲,聖靈們磨礪武藝,度過一個又一個枯燥的日子,神站在高台俯瞰這片神國,無盡的歲月裏祂不知掌握了多少戰鬥技巧。


    閉上眼睛,就有無數的武術、劍招、刀法、槍術在戰神的腦海裏閃過,這些記憶刻骨銘心。


    雖然一開始戰神認不出葉天宇的出招套路,但祂猜想這些劍招都是來自於異世界,另一個世界的武藝祂沒見過,故此有些招架不住。


    更何況現在失去了視覺,祂僅能通過直覺與本能來迎戰。


    但武藝是可以觸類旁通的,經過在腦海裏不斷地想象演練,戰神已然摸透了華國五千年以來的劍招傳承!


    人的軀殼終究有限,再多再花的劍招都離不開雙手、步法,或許第一次施展出來,還能給戰神眼前一亮的感覺,但現在摸清楚之後,戰神已然毫無興趣。


    畢竟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技藝,因為沒有超凡力量,所以藍星上的劍招與費恩大位麵相較,更注重“技”,而非“力”。


    刺在戰神身體上的傷口很快痊愈,百丈神軀雖已不在,但這具身體也不是凡人可以企及。


    “下一次,我會把劍刺在你的心髒,而非與你以傷換傷。”戰神眉目凶戾。


    祂的氣勢再度古奧威嚴,經曆歲月洗刷過的氣質足以讓常人在他麵前無法喘氣。


    葉天宇依舊沒有緩過勁,勉強起身,實在沒忍住胸口的癢悶,重重地咳了幾下,手一擦,鮮血淋漓。


    紅潤的血液裏,帶著一抹不詳的黑色,像是在墨水裏交融。


    身處惡質黑霧裏作戰,他也無法在裏麵待太久,這種邪惡至極的物質隻能利用,終究不能共存。


    但幸好戰神已經“瞎”了,看不見這一幕,幸運再次站在他這邊。


    不過嗆咳的聲音還是引起了戰神的注意,祂嘴角露出張狂的笑容:“你還能撐多久呢?誠然,這片黑霧確實影響了神力的施展,但聰明如你,應該不會認為這點東西能完全侵蝕我數十萬年的積累吧!”


    葉天宇依舊淡笑,甚至還笑出聲來讓戰神聽見:“不,這隻是維持公平需要的一點兒手段,至於撐多久,我先前說過一個時間,這場戰鬥隻會持續十五分鍾!”


    “公平?可笑!”戰神滿臉譏諷:“若是擁有神力,你在我手裏撐不過五招;沒有神力,你能不能在我手裏撐上十五分鍾,依舊是未知數!”


    葉天宇冷笑,一手將身上略有破損的皮甲脫下來,露出了精壯的上身和緊湊的腹肌,他就這樣將上身暴露在了惡質黑霧之中。


    邪惡的力量輕吻他的皮膚,身軀逐漸開始畸變。


    而身後被戰神切斷的足肢也漸漸重新生長,恢複如初,盡顯猙獰。


    這種感覺十分不好受,葉天宇覺得自己就像在硫酸裏泡澡,然後硫酸還沁入他的體內,將血液轉變為腥臭的毒,將血肉組織變化為異魔妖軀。


    這一幕都發生在戰神眼前,可祂看不見,隻是在疑惑這個人類為何不說話了。


    “我知道你在拖時間,你所主宰的神係裏,其餘神祇也圍在黑霧周圍,尋找著合適的機會衝進來援助你。”葉天宇強忍著不適與痛苦,表情逐漸猙獰。


    “但幸虧你不是智慧之神,不能考慮到事情的萬般種變化。”


    “你在拖時間,我們又何嚐不是!”


    戰神臉色突變,譏諷的表情轉變為凝重,經過葉天宇的提醒,祂意識到自己忽略了這個重點。


    本以為對方將自己拉入這個困局,是想要盡快解決自己,畢竟一介凡人想要打敗神祇,所需要的條件就是抓緊一切機會,不可遺漏片刻的時機。


    費恩大位麵裏流傳的弑神故事大抵如此,隻是被打敗的神幾乎都是微弱神力、最多最多也不過是弱等神力,曾經的戰神沒想過自己會即將成為其中的一員。


    可為何對方要拖延時間,是有什麽隱藏底牌沒使出來嗎?


    難道是他的同伴...沒理由,任由他們三人使勁全力攻擊自己,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摧毀這具神軀,祂是神,還能複活。


    這個凡人將這個重要信息和盤托出,必然是最終的結果不會改變,讓祂知道也不會對結局產生什麽影響,所以才這麽肆無忌憚。


    該死,該死!究竟是什麽底牌!


    戰神越發躁亂,祂很清楚,能夠忍而不發至今的底牌,絕對能讓祂吃不了兜著走,上次輕視對方的結果,就讓祂陷入了如今困境。


    絕不能再等下去,必須盡快將這個凡人解決!


    太陽巨劍高高舉起,戰神第一次發動了攻擊,通過聲音的辯位,祂知道葉天宇身處何處。


    沉重的喘息聲就像是破爛的風箱在吹拉彈唱,刺耳無比,顯然這名人類受傷不輕。


    淩厲的白光閃過又沉寂於黑暗。


    兵刃碰擊的脆響再度響起,很快也歸入寂靜。


    刹那之間,戰神知道自己贏了,透過手中的觸感,噴湧而出的溫熱鮮血,這一劍精確地刺中了這名凡人的心髒。


    噴湧的鮮血如泉眼,人類的軀體中唯有心髒才擁有這麽多的鮮血泵出。


    人無心,不可活。


    戰神遵循了承諾,說下一招會刺中心髒,就刺中了心髒。


    與其說是神履行了允諾,倒不如說是神賜下的審判,審判之下書寫宣言便是最終的結局,無人能篡改。


    下一秒,戰神打算親自砍下這名凡人的頭顱。


    作為一位可敬的對手,對方有資格納入祂的收藏品中,與諸多強大存在的頭首排列在一起。


    然而,正當戰神打算動手的時候,祂猛然一愣。


    揮劍...應該怎麽揮來著?


    我在過去的曆史中,有訓練過揮劍砍頭的動作嗎?


    就在這轉瞬的恍惚中,戰神的表情由迷茫變為驚恐。


    即便祂很快反應過來,並且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但八根足肢終究還是不偏不倚地刺入祂的身軀。


    “為什麽...”


    戰神滿臉不敢置信,身軀各處共計被八根足肢刺中,幾乎可以在腦海裏想象,對方宛如獵蛛捕獲獵物一般將自己“擁抱”,祂的體表皮膚都能感應到這名男子的粗重呼氣。


    “神祇無所不能,但終究逃不過時間,你曾經練劍的曆史被我的友人截取了,所以在那一瞬間,你失神了。”


    “不可能,你心髒都被刺穿了,凡人不可能還有力氣反擊!”戰神不甘地嘶吼。


    “是啊,人類不是神,半神也是人,心髒都被刺破了,不可能活著...但我現在也不能算作人類了。”葉天宇的聲音淒冷得像是秋夜裏的冷雨,北風呼嘯。


    如果戰神能夠看得見,那麽絕對會大吃一驚。


    因為把上身都“浸潤”在黑霧中,祂的身軀畸變到常人看一眼都會犯惡心的模樣。


    數個粗大的膿腫在健美精悍的脊背上凸顯,皮膚蒼老皺縮像是曬幹的鹹魚,體表浮現出密集醜陋的鱗片,前胸完全敞開露出翅膀般的骨刺......


    那顆被刺破的心髒依舊在跳動,隻不過不再是把血液泵送全身,而是畸變過後的烏黑膿液。


    此時此刻,葉天宇完全變化成了惡鬼,又或許惡鬼都比他俊俏幾分。


    魔鬼常常與上帝為敵,而那至高的魔鬼之王都擁有一個稱謂:


    撒旦。


    如今,邪惡的撒旦自地獄深處爬出,張開胸膛攤開利爪,誓要把天穹之上的諸神一個個拉下深淵!


    “你,殺不死我!”戰神頑強地從口中說出這句話。


    祂的神軀正在逐漸出現龜裂的痕跡,但又迅速恢複過來,體內隱而不發的神力持續不斷地修複祂的神軀。


    從足肢上蔓延出來的惡質妄圖侵蝕祂,但神力雖然比不過惡質,但也能抗衡一二,想要完全殺死戰神,這個過程將會極其漫長。


    就算祂隕落了,他日亦能複活!


    “所以,我還準備了後手。”葉天宇的聲音越發邪異。


    一隻透明虛幻的鯨魚在惡質之中浮現,張開了巨大的魚嘴將兩人吞了進去。


    透明迷幻的鯨魚體表泛起光亮,周遭的惡質也準備將其異化,可它將葉天宇與戰神吞入肚子後,下一刻就化作流光返回。


    葉天宇與戰神仍然停留在原地,鯨魚的出現宛如一場幻象,幻象傷害不了實體。


    但冥冥之中,戰神感覺到自己的一點知識被抽走了。


    “知道如何幹掉一名神祇嗎?”葉天宇問。


    戰神未作答,全身心放在抵禦體內灌入的惡質,但表情有不甘,也有疑惑。


    “神祇都是世界寵兒,代天地執掌權柄,若是想要神祇完全隕落,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讓祂被世界拋棄。”


    “你...不可能...做到!”戰神聲音嘶啞。


    “不,我能做到,關鍵就是你藏匿在神國內的神格,再過不久,你也能跟我一副模樣了。”


    “或許我應該稱呼你為...同類!”


    戰神瞪大了眼睛,臉部扭曲得宛如異鬼,不複初見時的威嚴神聖。


    與此同時,似乎在印證葉天宇的話,祂的神軀也開始了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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