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邢嘯仁沒有任何反應,裴奈又補充道:“做人做事一言九鼎,何況你身上背著六江風雷八梭錘的名譽!不要忘記了。”


    在經久不絕的掌聲中,裴奈走下武鬥台。


    迎麵有一人走過來,堵住她,裴奈掃了眼那雙紫色滾邊雲頭靴,抬起頭,卻見來者正是靈嶽機關術士張厲呈的兒子,張晟。


    這是來幫同行的邢嘯仁討要說法的?


    裴奈冷然道:“讓開,我要教訓的是他,不是你。”


    張晟義正嚴辭,“嘯仁是我的朋友,身為朋友,我理應為他報仇。”


    他話說著,便向武鬥台攤手,示意要向裴奈發起挑戰,


    裴奈不以為意,“那謙旋上人和徐豐銘還是我的朋友呢,這賬請張公子替我們算算?”


    她的話似是說動了張晟,他夷猶了一下。


    裴奈拍了他肩膀兩下,又道:“比賽還沒結束,我們遲早會遇到的,你不必著急。”


    張晟沒有接話,裴奈便轉身走開了。


    她之所以對張晟沒有惡意,是因為自己曾在幼年見過張晟的父親,張厲呈。


    張厲呈曾多次到訪天耀,他和裴奈的父親裴昊是舊友。作為當之無愧的靈嶽機關術士,張厲呈為人謙善,性格溫良,與張晟大有不同。


    甚至張厲呈曾經還送給過裴奈一個機關木盒作為生辰禮物,可惜工序過於複雜,裴奈怎麽也打不開。


    年幼的她抱著小小的盒子,四處詢問別人,依然毫無頭緒。


    說實在的,當時的她,用了所有法子,可木盒的機關就是不動分毫,她就差拿刀劈了。


    機關術極為複雜,其中蘊藏著常人難以領悟的大智慧,可身為機關術士的後人,張晟竟然和惡徒邢嘯仁混在一起!


    怕不是腦子燒了?裴奈不能理解。


    她向登雲英雄大會的夥計們要了清水,準備找個候場的椅子休息,將琿洗鞭擦幹淨後放歸原位。


    她剛坐下來,就有不少人湊了過來,紛紛向她道賀。


    有俠士欣喜道:“唐姑娘真是斂鍔韜光啊!既然會萬嶽血鞭,都不說早點使出來!”


    裴奈尷尬地笑笑,在想要怎麽解釋。


    又有人道:“比賽真是精彩啊!唐姑娘當真算得上是巾幗無雙,依我看,都有了英武夫人幾分風骨了!”


    裴奈:......


    怎麽感覺這個比方怪怪的?


    “唉,怎麽能還喚唐姑娘呢,該改口叫唐女俠了!”


    “唐女俠!”有人喚道。


    裴奈沒敢應,她低頭掏出手帕來,沾著清水,把琿洗鞭上的血跡依次擦淨。


    謙旋上人在眾人的擁護中走了過來。


    他朝裴奈拱手,當即就要躬腰行禮,裴奈一驚,忙起身將他扶起。


    謙旋上人滿臉感激,“謝唐姑娘的救命之恩。”


    他是說裴奈出劍擋下邢嘯仁致命一擊的事。


    裴奈忙朝他回禮,言道:“孫老前輩不必道謝,您在萬嶽血鞭出事時挺身而出,俠肝義膽,宅心仁厚,是我們後輩學習的典範,該是我們向您鞠躬。”


    裴奈剛要彎腰,也被謙旋上人攔住,“使不得,使不得。”


    謙旋上人又道:“不過有件事情,孫某不甚了了,不知唐姑娘能否替我們解答?”


    裴奈頷首,“前輩請講。”


    “按說當今世上應該隻有韓家唯一的後裔,韓睿澤,能使出這萬嶽血鞭,卻不知,唐女俠是從何處習得?”


    “我其實......是韓睿澤認的義妹!”裴奈硬著頭皮開始胡謅八扯,“我的武功和萬嶽血鞭,都是他教的。”


    她有種感覺,身在那什麽花雲寨的韓睿澤,此刻十有八九打了噴嚏。


    “原來是這樣!”眾人恍然大悟。


    謙旋上人搖搖頭,“唐姑娘年少有為,真是令孫某自慚形穢。”


    “哎,前輩折煞我了,萬萬不能這樣說。”裴奈又抬了下手中的琿洗鞭,“您方才受累了,現下該好好休息才是,晚輩將鞭上的血跡拭了幹淨,這就到白玉台的鞭架還了去。”


    眾人又客套了幾句,給裴奈讓開了路。


    走出人群時,裴奈呼出一口氣。


    邢嘯仁之事,她為天耀人泄恨解了氣,卻是給自己惹了一堆事。


    在無數人的目光下,她雙手捧起琿洗鞭,將之放歸了原處。


    裴奈不敢再回等候區,就怕其他人過多詢問,她一時說漏嘴,便轉身上了觀賞樓,重新坐回了四號貴賓桌。


    依曦剛要開口,裴奈忙抬手將她打斷。


    “說來話長,日後有機會,我慢慢和你解釋,現在......看比賽,看比賽!”


    依曦滿心困惑得不到解答,隻好無奈地撇撇嘴。


    鞠連丞提起茶壺,將依曦的杯子倒了七分滿,帶安慰意味地遞了過去。


    依曦垂眸道了句“謝謝”,隨即接過杯子。


    裴奈怔然。


    大快人心的人是她,費力比賽的人是她,為啥她千辛萬苦回到這裏,卻沒有這種待遇?


    ......


    “韓睿澤的義妹?”


    顧瑾珩聽完跪在一旁暗衛的稟報,眼中閃過幾分詫異。


    他對“唐明枝”有點印象,這個女孩是鞠言的外甥女,曾被岐魯二皇子達奚安殿上求娶,和他有過一麵之緣,破開過他丹道神炁的束縛。


    當時他便心知,這女孩修習過內功心法,受過高人指點。


    隻是,和韓睿澤有關,道理說不通。


    “韓睿澤十年來一直待在花雲寨,離開西南邊陲的次數屈指可數,行蹤下麵都有記錄上報,他們沒機會見麵。”顧瑾珩平靜道。


    “大人的意思是?”


    “沒那麽簡單,繼續去查她的過往經曆和人脈交際。”


    “是。”


    屬下行過禮後,迅速起身屏退而去。


    他離開後,書房又徒剩下翻動紙張的聲音。


    少頃,顧瑾珩擱下了毛筆,小心翼翼從腰間取下一個鴉青色如意形荷包。


    荷包沿邊有白色雲紋點綴,背麵繡了個“珩”字,正麵則是兩字,“順安”,能看出縫製者十分用心,隻是有些歪扭得可愛。


    顧瑾珩用手指輕輕摩挲過荷包表麵,目光也變得極為柔軟。


    他將荷包打開,放在了桌上。


    提筆又寫道:


    “久未聞消息,吾愛身康適否?今朝陽登雲英雄大會,有女唐氏,令萬嶽血鞭經年重現,其自言韓睿澤之義妹,唯覺可疑,不明真假,故道一二。舊人皆安,可釋遠念,惟別後縈思,不盡依依。草率書此,祈吾愛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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