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止神行,無數人的動作,她似乎根本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將所有無謂的思想冗餘剝離,一揮一落,都帶著無數逐北槍先輩的身影。


    沒有學武之人會認不出逐北槍。


    鄔族和岐魯的所有士兵將領此前並不知曉裴奈的真實身份,隻當她是韓睿澤的義妹,會萬恨掌及萬嶽血鞭,卻不知她竟是上三山逐北槍的後人。


    逐北槍的女傳人不是裴奈嗎?


    裴奈沒有死??!!


    這種震驚,不啻於天雷壓頂、仙人現世,是對鄔族軍心的打擊。


    裴奈招式鋪展,和另一頭的韓睿澤,二人從對角出發,硬是從萬軍中辟了條路出來。


    長鞭卷拽,長槍襲斬,他們將木製的投石車統統毀壞,高架傾塌,壓住不少來不及躲避的鄔族士兵。


    戰場的東西兩側被裴奈和韓睿澤打通,木架碎片落地揚塵,在萬人的包圍下,裴奈與韓睿澤於戰場中央聚首。


    兩側山崖上、寨牆上的無數守軍,感到無比振奮,這是他們天耀的上三山逐北槍和五嶽之首萬嶽血鞭!


    人在,槍在,國在!


    忠義骨血,萬古難涼!


    裴奈和韓睿澤停下動作,暫緩攻勢,將後背交給對方,快速排解身體的疲乏,與外圍的層層人海對峙。


    天色蒼茫,邊際暗淡。


    裴奈不敢去估量時間,一日多,近兩日的時間差,他們要如何拖延,才能等到顧瑾珩的援軍?意誌薄弱的人早已萬念成灰。


    拓跋彥在遠處的馬背上舉起西寒刀,高喊了幾句鄔族語。


    鄔族士兵們便回過神來,有序列隊,重整旗鼓。


    帶盾牌的重甲兵向前圍來,長矛兵穿插其間,尖銳矛鋒直對著他們二人,形成密不透風的包圍圈。


    其後留出不少空間,擺出魚鱗陣,便於突擊。


    超過十萬人的軍隊,在山穀間根本看不到隊末,源源不絕,似乎永無止息。


    屍體堆積如山,血腥味壓得所有人頭皮發疼。


    連頭頂天空的顏色都與此相襯,帶來無窮無盡的壓抑感。


    何等絕境?


    裴奈和韓睿澤掃視包圍著他們的敵軍,竟是相視一笑。


    裴奈抬起淩月槍,對韓睿澤微微挑眉,韓睿澤頓悟。


    琿洗鞭與淩月槍從接近手部的位置相互一撞,這是他們的碰拳。


    “敬眼前絕望!”


    “敬眼前絕望。”二人朗聲笑道。


    下一瞬,逐北槍與萬嶽血鞭氣勢驟起,自帶無上意誌。


    他們生而為山嶽,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長槍擊風吟響,血鞭顫栗如泣。


    重甲兵舉著盾牌也扛不住鋪天蓋地的擊壓,逐步後撤,有些人甚至後仰栽倒。


    一但從盾牌間露頭,輕則毀麵割眼,重則斬首暴斃。


    鄔族攻守兼備的兵陣頓時無存。


    韓睿澤用琿洗鞭開路,運斤成風,大開大合。


    裴奈殺招緊跟,勢勢相連。


    破開防守,他們便向那架鐵滑攻城車轉移去。不可讓其靠近寨門,否則寨門根本經受不住槌鋒的重敲。


    鐵滑攻城車由兩側共二十人一齊推動,千鈞重的戰車在並不平坦的寨前空地上行駛艱難。


    那二十人有軍令在身,望見裴奈及韓睿澤的身影,卻依舊鬆開了手,畏懼使他們下意識想棄車竄逃。


    可惜裴奈槍影更快,他們就在離車不過幾步的位置倒下。


    “輪子也是鐵的。”韓睿澤將正在觀察戰車的裴奈護在身後,一邊防守,一邊說道。


    裴奈用長槍敲了敲車身及車輪,蹙眉道:“無懈可擊。”


    “用屍體來堵路吧。”裴奈話音未落,韓睿澤便用琿洗鞭卷勒一人,臂膀帶動上半身扭轉,在收鞭之時用貢山玄石割破對方喉頸,將屍身甩向鐵滑攻城車的輪轂處。


    裴奈也開始行動,她的力氣有限,運不動鄔族莽漢的屍體,便用招式將敵人逼到鐵滑攻城車附近。


    二人配合,俄頃殘骸便堆積成一圈屍山,圍住攻城車,使之無法再前進。


    就在這時,另一頭傳來轟天震地的巨響,鄔族的炮石對兩側的山崖開火,將兩處山崖炸塌。


    有裴家軍舊部和岐魯的士兵跟著墜石滾下,被沙土掩埋,已沒了生氣。


    無數鄔族士兵便沿著坍塌的石堆土坡連踩帶爬,登上崖頂。


    山崖上的士兵弓箭防禦無望,轉切刀劍及長矛,刀兵相見,一觸即發。


    正是時,人群漸漸後撤散開,將後方的人讓出來。


    鄔族的主帥西寒刀拓跋彥已經下馬,笑著拍拍手,用不甚熟練的天耀話說道:“不過十一年,就有如此提升,果真配得上逐北槍傳人。”


    “你錯了,不是十一年。”是一年,裴奈卻懶得真的解釋。


    拓跋彥尚還年輕,相較他的先輩拓跋霍有幾分長相,他隻穿戴了胸甲,兩臂赤露在外,肌肉虯結,臂膀比唐明枝的大腿還要粗壯,猶如銅澆鐵鑄。


    他的眼睛一翕銳利掃過,“我的伯父曾經在擂台上連克數十位拓跋家的戰士,無可匹敵,強悍至極。你小小身板,如何將他絞殺?”


    “你與他孰強?”裴奈正視他。


    拓跋彥仰頭一笑,意態猖狂,“十年前隻差分毫,如今強出多少,你試試便知!”


    這句“試試”帶了下流的低俗意味,韓睿澤將裴奈護在身後,長鞭一甩,“殺一隻來一隻,拓跋狗真是滅不幹淨。”


    拓跋彥表情微僵,一邊拔出鳴淵玄月刀,一邊道:“萬嶽血鞭最後的孽種,這次你和裴家後人合該給三山五嶽各騰個位置出來。”


    西寒刀的刀身周圍透著股股寒氣,他前衝兩步,舉刀就是一斬。


    韓睿澤揚鞭中截,去阻長刀之威,他的鞭子欲衝擋刀光,同時向後將拓跋彥絞壓。


    就在此刻,一個布滿尖刺棱錐的流星錘砸來,卷過琿洗鞭,止住韓睿澤的攻勢。


    韓睿澤立時側身一閃,避開西寒刀無匹的銳光。


    拓跋彥下一瞬再次抬刀劈來,裴奈舉槍替韓睿澤擋下,雙方僵持。


    裴奈和韓睿澤一齊看向流星錘鎖鏈另一側的鄔族大將——赤嶽鳴索流星錘,司寇修。


    上次裴奈與他交過手,裴奈的長槍屬於近戰,很難接近他,再者,赤嶽鳴索流星錘極有可能由貢山玄石製成,歸墨槍就是因此殞毀,淩月槍的硬度多半也難以與之抗衡,除非是逐北槍在這裏,或許還可以一戰。


    韓睿澤用力一抽,將琿洗鞭從鎖鏈中收回。


    “怎麽打?一起上?”韓睿澤眼裏帶了幾分不悅。


    司寇修吐出幾句鄔族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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