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偉國氣得臉色通紅,“是我識人不善,竟不知這狗東西居心叵測,曾與鄔族串通一氣,末將為此抱愧蒙羞,但我的阿娘弟兄都是死於鄔族賊人之手,我與鄔族不共戴天,絕不會做出叛國之事!”


    顧瑾珩不為所動,他冷靜至極,可厲聲伴著氣浪再次壓來,令人懾息,“都禁府副使臨死時也留下了你的名字,爾又要作何解釋?!”


    裴奈心明,蕭鳴逸和江嶽滕議事時她就在旁邊,都禁府出事後並沒有這條線索,顧瑾珩這是在詐他!


    可周偉國未有一絲破綻,他難以相信地睜大眼睛,“這不可能!是他們誤判!”


    不白冤屈令他惱到胡子震顫,他舉手發誓,“鄔族殺我母親,戮我親兄,沒齒之恨,不足以道,吾若有任何通敵叛國行為,請諸位拿出證據,周某願當場自盡伏法!!”


    聞者痛心,誰人能夠不信?


    顧瑾珩不再逼他,卻平靜下來,不知對何人說道:“他所說的與你調查到的,是否切合一致?”


    緊接著,他徒然看向一個方向,叫出了一個無人能意想到的人名,“沈寧川,或者我該隨奈兒一樣,喚您一聲郭伯父?”


    眾人駭然!


    沈寧川大將軍竟是前裴家軍主帥郭旻?!


    裴奈眼中震顫,手都在抖。


    韓睿澤手中的萬嶽血鞭頃刻出手,接近根部的地方對折,便成了利刃向外的短距離武器,比匕首更要尖銳,轉瞬便壓在郭旻脖頸。


    “你還活著,卻害我哥和數萬裴家軍將士慘死赤山之戰!你都做了什麽?!”韓睿澤結合裴奈的複生,已能猜到郭旻是如何做到的,此刻怒不可遏。


    郭旻頂著沈寧川的臉,卻是忽然笑了,其間竟有幾分釋然。


    “奈兒回來後,我總在想,你們知道了渾樹片,那何時能夠猜到我的身份?不曾想,還是端定公棋高一著,何時查到了我身上,竟沒有絲毫痕跡。”郭旻無奈地搖搖頭。


    “怎麽會......怎麽會......”有原裴家軍的將士喃喃道。


    周偉國不敢置信,“郭大將軍?”


    “郭伯父?......”裴奈腦海裏有很多事情終於串連到了一起,“登雲英雄大會決勝當日清晨卯時,闖入唐府來找我的人,是你嗎?你在大賽上認出了我?”


    郭旻望向裴奈,隨後點頭。


    那便是了,郭旻武功卓絕,體內精微物質很少,因此未能被杜淩追到。


    裴奈眼裏的茫然被緩緩驅散,又道:“李府當日假傳聖上口諭,偽造宮中儀仗要將我帶走的人,是你嗎?淨覺神僧口中,與渾樹片自願結合的人,是你嗎?”


    郭旻依次點頭,眼裏帶著過往看她時總會出現的慈祥。


    “預言中,隻有並非自願使用渾樹片的人,才能夠化解世人即將到來的劫難。從前我覺得這個說法是在故弄玄虛,但昨日你的表現,讓我相信命運的安排。”郭旻讚許且驕傲地看著她,“如今的你,遠遠比我更強大。”


    裴奈依然有些不解,“是您用我的字跡,威脅湘洛王行事?”


    郭旻承認,“是,但我隻是逼他供出叛國的細節,湘洛王妃和世子並非被我綁架,劫走他們的是鄔族在天耀隱藏的勢力。”


    “為何要以我的名義?”裴奈追問。


    “我重新回來,就是為了揪出當初的叛徒,並找到所有曾經迫害過裴家軍的賣國謀逆之徒,替犧牲的兄弟們報仇,讓這些賊人一個一個為之償命!”郭旻頂著萬嶽血鞭翕動的貢山玄石,擲地有聲地念出那些叛國罪人的名字。


    這些人幾乎都在官員遇害案的名單之上,甚至包含一些已經告老還鄉的致仕官員,但沒有前兵部尚書李質和都禁府的遇難者。


    他望著裴奈,“以你的名義,是因為你作為裴家的後人,更有資格清理門戶。同時聖上和端定公予你重重保護,我無法接近你,這是對你的暗示,為了使你明白,並加入我們。”


    顧瑾珩、韓睿澤均默默看了裴奈一眼,裴奈也下意識撓撓自己的頭。


    她確實沒能根據自己字跡被偽造的事,猜到是郭旻所為,還以為是幕後主使在挑釁陷害她,她的腦子明顯被郭旻等人高估了。


    “李質和都禁府呢?是鄔族勢力幹的?”裴奈詢問道。


    此時反倒是顧瑾珩替郭旻為她解答,“鄔族為奪取天耀的軍事布防圖,而將前兵部尚書李質殺害;都禁府則是因為官員遇害案的線索,查到了數個鄔族在天耀的暗樁,因此被連夜滅口。”


    郭旻知曉的與顧瑾珩所言一致。


    韓睿澤手中的琿洗鞭更近一寸,像是在提醒郭旻的失職,他對不起萬嶽血鞭韓家,對不起赤山之戰的亡魂,是他被手下背叛,留下遺恨。


    “十年了,你都沒有找到裴家軍當初的叛徒嗎?”韓睿澤眼神銳利,穿刺開他的心。


    郭旻眼裏有了歉疚,他搖搖頭,“十年間我從未放棄探查,但所有知道我軍布署的人,這些年均沒有任何動靜。唯一順藤摸瓜查到的,就是崖穀之戰前,被你們抓住後服毒自盡的奸細,想必也是韓睿澤運氣好,因此拓跋霍沒有提前收到你們的計劃。”


    韓睿澤又問:“那細作隻是個小小的兵卒,他上麵的人呢?”


    “他曾在林華麾下任職一年,隨後調離,但林華這些年如同從世間消失,無法追查,線索便斷了。”郭旻敘述著。


    有裴家軍舊部的將士分析道:“難道叛徒已誤死於崖穀之戰?”


    這確實也有可能,畢竟戰場上刀劍無眼,叛徒臉上也不會寫明自己的身份,殞命隻是一瞬息的事情。


    似乎想到了什麽,郭旻環看四周,微微眯眼對顧瑾珩說道:“你屬下有兩人恐是姬威一黨的餘孽,你可有查到?”


    顧瑾珩並未答話。


    旁邊有人將箱子裏的黑布扯開,滾出兩個人頭,臉上表情猙獰,正是顧瑾珩的手下。


    這二人昨日還與他們並肩作戰,今日便被無聲處死,顧瑾珩的雷厲風行令眾人折服。


    “此戰就是他們報信,致使鄔族加快行軍。”顧瑾珩淡淡道。


    顧瑾珩曾是裴奈的夫君,便算是郭旻的晚輩,可郭旻始終無法以長輩的身份去看待他,沒有人比顧瑾珩更適合官場。


    郭旻讚賞地點頭,“好在你有所防備,誰能想到你會填了運河直穿而來,此般魄力我等自愧弗如。”


    他們說著,韓睿澤卻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你既然十年前就已回來,並且你知道渾樹片的用處,為何不來找我,喚回裴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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