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傍晚時,兩人翻過十一個山頭,算是偏離了那處獸潮之地。


    到了一處水溪旁,齊月將白清從肩上放下,而後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她身上的藥力已經散盡,重新歸複了僵冷之色。


    “累壞了吧?”


    白清擔憂的瞥了她一眼,從腰間取出一隻小水袋,擰開,遞到了她的唇邊:“來喝口水。”


    “我不累,隻是神識有些疲乏,歇一歇就好。”


    齊月雙手接過水袋,自己動手喝了兩口。


    “你先閉目打坐一會兒,我替你把守。”


    白清也取出水袋,隨意灌了些水,便起身在附近查探起來。


    為防有不懷好意的修士在附近埋伏,或者有妖獸在旁邊窺視,他在十五丈外的東南西三麵,各布置下三個低階迷魂法陣,他自己則主要盯住密林北麵的空缺處。


    若遇到的是築基期修士半階以上的妖獸,這迷魂陣當然不頂用,但好在它有示警之用。


    再加上他這個大活人做第二道防線,足夠阿月有反應的時間了。


    齊月也並不矯情,聞言直接吞下一枚下品蟲紋養元丹,盤膝端坐,閉目休養起來。


    兩刻後,齊月化盡藥力,又靜心凝神,不疾不徐的感應著附近的活物氣息。


    嗯,四十丈外有一個煉氣期男弟子,半裏之內有兩處零階妖獸的動靜。


    咦?


    有個築基女修闖入了她的神識範圍?


    那女修為何跑得跌跌撞撞?


    【她往我這裏跑幹嘛?】


    齊月忙散出一絲屬於築基修士的威勢去警告和驅逐她。


    【誒?她為何不去獵殺妖獸,反而轉身朝那男弟子的方向快速移動?】


    ......


    【呃?】


    【!!】


    【蒙眼!】


    ......少女不宜觀賞!


    齊月迅速收攏神識,緩緩收功後,驀然睜開了眼。


    一側頭,便見白清握著黑鐵劍正警惕的四處張望著。


    “幸好這孽障離我頗近,否則今日的慘事就輪到他了。”


    齊月為那倒黴的煉氣期男修哀歎一聲,隨即就一躍而起,踩著“哢嗒”作響的枯枝朝白清走了過去。


    白清猛然回過頭來。


    看到是齊月,他鬆懈下來,問道:“你休息好了?”


    “差不多了。”


    齊月應了聲,隨即問道:“你的神識能籠罩多遠的距離?”


    這本是極重要的隱私,可白清僅是皺眉預估了一下,便回答了她:


    “十丈三尺左右吧。”


    “哦。”齊月頷首,示意聽明白了。


    她略略思酌了下,冷聲叮囑道:


    “這半個月跟緊我,不許食旁人之物,不許飲旁人之水,免得中了旁人的邪道。”


    “什麽意思?”白清有些疑惑。


    “跟我來。”


    齊月撩起眼眸瞥了他一眼,又招了招手,便帶著他往那處不易觀賞之地摸去。


    兩人僅穿行了三百餘步,便聽到那密林裏傳來幾聲糜浪嬌吟和如同野獸般的喘息與低吼。


    齊月指著遠處一株劇烈搖晃的樹梢,淡淡道:


    “看到了麽?煉氣期的男修出門在外,也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呢。”


    白清麵色一黑,拽著她就往回走,邊走邊嗬斥道:“日後不許你亂聽別人的牆角!”


    齊月唇角擠出一絲譏笑,主動向他解釋道:


    “那築基女修應是被下了極烈的春藥,害她的同伴本是想讓她葬身獸腹。


    但她運氣好,意識模糊之前闖入了咱們的地盤,還感應到了有男修的存在。


    你身旁有築基修士,所以她立即選了另一個倒黴的煉氣期男修。為了讓那男修好好配合,這女修也給他強行喂了顆春藥。”


    白清沉默了稍許,眉頭逐漸擰似麻花,攥著齊月的五指幾乎要陷進她的肉裏,咬牙切齒道:


    “你若是敢讓別人近我的身,我一定咬死你!”


    齊月疼的抽了口冷氣,一掌拂開他的爪子,寒聲道:“我是特意警示你!真是好心沒好報!”


    這一番警示的好處是白清不敢再亂跑,壞處便是除了吃飯、喝水、溜達,就連齊月打坐,白清也非得挨著她,堅決不肯離她超過三丈遠。


    深夜,齊月趁著白清閉目打坐之際,帶上一隻黑色麵具,悄悄的溜到了那處密林中。


    耳邊是天雷勾地火的軀體糾纏與嘶啞低吼之音,她卻淡然自若的從一堆淺粉色衣裙裏摸出了那女子的身份牌和入場符。


    【赤陵宗,肖若雲?】


    【111號?】


    齊月一愣。


    這不是昨日下午她在法器鋪裏遇到的那個一心向道的喬師姐麽?


    天驕榜第111位的天才修士,剛入狩獵場的第一日就被人設計了?


    齊月略搖了搖頭,將那身份牌和入場符扔了回去,又屏住呼吸往那粉色衣裙上撒了些強效軟骨粉。


    【若是能逃命,便是你命不該絕。】


    【我能做的隻有這些,其餘的隻能看你自己的命數了。】


    做完這些,她轉身即走。


    摸回白清打坐的地方後,她淨了手和臉,將迷魂法陣的符牌盡數收回。


    待白清收功後,齊月取出一隻麵具遞給他:


    “帶上,跟我走。”


    白清也不多問,接過麵具戴上,便跟著她跨過溪流,朝著另一座山頭鑽去。


    拂曉之時,天色微暗將明。


    樹林中晨露深重,齊月的烏發、麵具和青衣上沾滿了濕蒙蒙的小水珠。


    但山頂之上風光頗盛,遠處山巒延綿,五彩斑斕的山景與雲海在腳下徐徐展開,美若潑墨的畫卷。


    不多時,灰雲漸白,又染上暖黃的光,一線黃日躍上山巔。


    初陽升起。


    齊月微微一笑,摘下麵具,輕輕嗅著這縷充滿生機的清新氣息。


    十數息後,她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在密林裏尋了塊大石坐下。


    白清默不作聲的跟著她坐下,取出一粒辟穀丹遞過去,自己也吞下一粒,


    似是隨口詢問道:


    “你昨夜離開了一會兒,幹嘛去了?”


    齊月含著甜滋滋的丹粒,簡明扼要的答道:“救人。”


    “嗯。”白清應了一聲,便不再多問。


    一個大宗築基修士,一個小宗門煉氣期修士,到底是救誰,他一聽便知。


    那處密林就兩個煉氣期男修,不是自己就是那人。


    那築基女修能隨身取出春藥強迫男修服下,要麽實力強悍,已經斬殺了給她下藥的人,要麽是設計別人,反倒自己中了招。


    可無論事實是哪一樣,那男修被利用完後的下場都隻能是死路一條。


    阿月太過心善,覺得那人是代自己遭了殃,所以才想著救他。


    至於救人的細節,他聽了就會忍不住找茬和鬧騰,所以他並不想知道。


    齊月起身繞到了一顆大樹後,解開濕漉漉的外衣,催動靈力將衣物烘幹,收進了儲物袋中。


    待她從大樹後走出時,已是一身銀白色的彩縷法衣,麵容在晨曦中如玉雕的鮮荷,帶著冷矜與清幽的絕豔。


    白清唇角微揚了揚,瞥了一眼就仰躺在大石上,閉目歇息起來。


    齊月在他身旁盤膝坐下。


    她散開神識,緩緩搜羅著周圍的活物氣息。


    “轟轟轟......”


    激烈的戰鬥之音忽而自遠方傳來。


    齊月驀然睜眼,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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