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


    藍淼微微眯起眼,精神力釋放。


    禁之能名水鏡,鬼紋賦予的五種能力的最後一種,與亙鏡的效果恰恰相反,是使鏡麵像水般流動。


    隻見墜落的汽車輪胎底,被怪物追擊的汽車輪胎底,即將撞毀的汽車輪胎底,一條半透明軌道瞬息鋪開。


    軌道延伸,仿佛主通道的分支,流動間呈弧形狀朝前方潺潺流去。


    鋪鏡、亙鏡與水鏡,比起挖鏡和恰融,精神力消耗很少了,但此時精神力絲毫沒有計算的必要。


    藍淼感覺自己要舀一碗水,但卻有一麵湖放在了眼前,那是整個瀾海城的能量。


    他的計劃很簡單,和剛開始一樣,僅需要使所有汽車駕駛到最前方,破開這公交鐮領域衝出去即可。


    藍淼臉頰的腥紅紋路蔓延開,猶如暗與風中獰笑的臉,在盡情嘲弄暗與風的無能。


    “人人人…人販子!”顧音兒驚呼。


    她趴在車窗,瞳孔被渲得仿佛星辰,漆黑的幕布一條條鏡花軌道延伸,汽車就在軌道上奔行。


    似晶瑩的刀芒交織,永不腐蝕,握刀者欲要將這暗風領域斬得稀碎。


    “往前衝!”藍淼站在高處喊。


    他的眼睛裏麵,主通道載著大部分車朝前方貫穿而去,支流擴散,亦有車衝鋒。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潮濕的風與腐敗的暗,伴隨嘶吼,公交鐮的軀體竟爬起來,機械咬合間它逐漸轉變為半跪的人型。


    它占滿大半個領域,猶如半跪的巨人盯著身前的玻璃橋,畸形雙眸顯現腐爛的紅。


    領域因其動作而瘋狂波動。


    金屬屑高高揚起,隨風牽扯衝向半空,似刀碎打旋兒亂濺四處飛散,讓人置身於混沌的風暴中。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每一個司機都聽到了,仿佛他們四麵八方是怪物的洪流,昏暗的燈光打向前方,隱隱可見各種模糊輪廓。


    暗與風之幕,嘶吼與撲咬窮追不舍。


    “嗡嗡嗡!嗡嗡嗡嗡!!”


    支離破碎的鏡與石的主通道,所有車輪胎高速移動,前麵湧來密密麻麻的怪物。


    “警察,開路!”藍淼喊。


    雲玉山的警車開在最前麵,他的身體微微前傾,肌肉緊繃,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緊急狀況。


    禁忌們耽耽逐逐,時不時殺過來,身軀隱藏在黑暗與風,獠牙隱隱外露。


    “這場麵真他媽是離譜!”


    雲玉山狂踩油門,他的警車被潮之息賦予恐怖蠻力,需撞退一切冒出的障礙,正像藍淼說的那樣開路!


    這些障礙確實非常離譜。


    金屬與石屑如無數顆出膛的子彈,在風中肆意亂竄肆意狂舞,劈裏啪啦地撞擊著周圍的一切。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警車的外殼無時無刻不受擊,沉悶的聲響密集如同暴雨,抖動感似世界山崩地裂。


    “空空空空空空空!!”


    警車猶如橫衝直撞的野獸,雲玉山艱難操控著它,他大口喘息,看到什麽怪物輪廓都直接將其撞碎!


    低吼聲與惡臭味隨著風暴環繞,撞散了又重新匯聚,重新撲殺而來。


    雲玉山額頭滲出細密汗珠,極速的風中瞬間吹散,他無暇顧及,駕駛著這風馳電掣的奔馬一往無前。


    “空空空!空空空空空!!”


    昏黑的風暴肆虐,那是禁忌的咆哮,隱藏在模糊中的無數眼眸釋放殺意。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哢嚓哢嚓,車頭劇烈變形,本就受損的擋風玻璃都在寸寸崩裂,風與暗趁機澆灌進來瘋吼。


    “挺給我麵子的,這種事還帶我玩!”雲玉山為緩解緊張大聲吼著,黑發狂掀他那臉頰都整個通紅。


    擋風玻璃乍裂的玻璃碎片,許多劃傷了他的臉頰,血液流出,他那受傷的肩膀也因狂風碎石而撕開。


    血液染紅了內部的白色警察服,聞到血腥味禁忌們咆哮而狂躁不已。


    “警察,照著路線行駛,專心開車!”藍淼持續釋放潮之息,以至於警車的輪胎都沒有絲毫的破損。


    “知道,小子裝英雄裝爽了啊!”


    雲玉山依舊在吼,嗓子啞而有力,前方鏡的倒映使路況顯得支離破碎,輪胎底部如在碾碎高空。


    “你現在多大?”藍淼精神力狂湧,他問了雲玉山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四十多!”


    雲玉山腎上腺素飆升,以至於他壓根感受不到傷口的疼痛,全身血液如同熊熊烈火燃燒起來。


    “可惜,再晚幾年才能喊你老東西。”藍淼的這句回答再次出人意料。


    “呦小兔崽子!”


    雲玉山咧嘴罵了句,警車開始燃燒,應該是方才沾到的未幹涸的汽油,火焰主要在車頭猖獗搖曳著。


    這一簇火包圍了駕駛座,仿佛黑暗中大批敵人握著火炬湧上來,似乎下一秒火就會燒幹這暗與風。


    “別哭別哭……”後排的小女孩醒來。


    雲玉山連忙說著,待哭聲小了些他單手捏住一根煙,含進幹裂的嘴唇,張揚的風還就真送來了火苗。


    紙卷邊緣附著著火苗,絲絲縷縷,在風中搖搖欲墜,煙頭還是被點燃。


    “嘖,懂事!”


    雲玉山心情都整個舒爽,他吸著煙眼睛死死注視前方,煙霧的吐息中那眼睛欲要劃破這暗夜。


    “老東西,先預支著這麽叫。”


    “切,人家小姑娘都知道喊我叔叔!”雲玉山想到了某個為他加油的人,所以那小姑娘到底怎麽上去的。


    “領頭羊都給你了。”藍淼說,“怎麽,難道還不滿意。”


    “你才是羊,老子是虎!”


    雲玉山高挺的鼻梁煙霧繚繞,發動機隆隆作響,漸漸與心跳重合,仿佛那滾燙的發動機才是他的心髒。


    咚咚!咚咚!咚咚!


    鏡的縫補,殘缺的高架橋,警車後方千百車輛伴隨著轟鳴聲緊跟,那破碎的車燈如灼灼的眼。


    潮濕的風暴,腐爛的漆黑,低吼如浪。


    雲玉山像是將軍,在最前衝鋒陷陣,看不清前方,隻是撕開風與暗之幕,撞碎成堆的恐怖怪物群。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遮住半個屏幕的機械人型軀咆哮,它體型受到重力的限製,無法站起,依舊呈半跪的詭異姿態。


    畸形軀體的咆哮滾滾如轟雷,摻雜進陣陣風聲吞噬每一輛車,此刻不管是發動機還是輪胎都似死亡。


    “嗞嗞!嗞嗞嗞嗞嗞嗞!!”


    籠罩一切的領域膨脹而收縮,龐然軀體左臂是鋒利的斧,猛然抬起而重重墜落,氣流的爆鳴中,巨斧輪廓傾倒,直接將所有車前的主通道轟得斷裂。


    “轟隆隆!!”


    雲玉山隻感覺有山從天而降,沉重感與金屬感撲麵,警車繼續奔行,很快真有一座山的輪廓於黑暗顯現。


    伴隨著車輪胎底部鏡與水泥裂開,化作塊塊巨大石板起伏跌宕,貼地抽來長鞭似的警車猛地震蕩。


    “草,屁股真疼啊……”雲玉山罵了句。


    後方的車輛緊接著也波動,所有車所行駛的通道已支離破碎,藍淼修複鏡麵使其重新拚湊起來。


    前麵就是占滿擋風玻璃的模糊輪廓,雲玉山咬牙猛踩油門,“媽的小子,希望這次也靠譜點!”


    就在警車要撞上巨斧的一瞬間,鏡麵突然凹陷形成地底隧道,雲玉山急速下墜,警車緊貼地麵俯衝。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後方的車輛隨之疾馳,雲玉山處在無數燃燒的車燈的注視,那一雙雙眼刺破漆黑。


    黑車同樣隨大眾在極速滑行,顧音兒在車內大喊大叫,不知道是暈車還是嚇的,蝶瞥了她眼默默捂住雙耳。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半跪人型軀體受怒,它頭顱前方渺小的掛橋竟沒有斷裂,螞蟻們還在過橋,這明顯是一種挑釁。


    “呼呼呼呼呼呼!!”


    鐮與鉤等怪異的巨大武器接連斜倒,掀起海嘯般的風浪,昏黑與風波動,欲碾死螻蟻般的車輛。


    金屬車類禁忌們跳躍,無時無刻不殺出來阻攔汽車們,模糊的身軀漸漸融成黑水。


    水打狂風獵獵,雲玉山恨不得把手掌粘死在方向盤,暗與風還是尖叫著,哪怕頭破血流也要往指尖內擠去。


    “嗡嗡嗡嗡!!”


    雲玉山艱難衝過下坡路段,借著慣性繼續衝,衝出地底隧道,警車後匯聚的光線亦為他點火開路。


    藍淼感受到領域的針對,風與暗猶如巨手要將他捏成肉泥,不遠公交鐮已經注意到了他的異常。


    “這種程度還傷不了我。”


    藍淼渾身都被千江之域覆蓋,他皮膚表麵的腥紅紋路欲盛放,此時鬼紋獲得的精神力前所未有誇張。


    四麵八方湧動的黑暗浸著水潮。


    所有車輛前鏡麵流動,抓取著石塊,快速構造通道的形狀,以閃躲高空接連襲來的如山巨物。


    “好啊,還真來彎道助興了!”


    警車的燈照不遠,但看清通道時刻改變的路線不成問題,雲玉山心髒狂跳,他甚至在半圓形的內壁傾斜行駛。


    潮之息持續加成猶如奔浪,恐怖的動力帶著車差點顛倒,但很快又在重力起伏間轉換運動軌跡。


    “轟轟轟轟轟隆隆!轟轟轟隆隆!!”


    轟響震耳欲聾,巨物武器全部打空擦過流動的鏡麵,被所有車輛極限閃躲,產生的大量衝擊波還是地動山搖。


    “不是…這地圖搞得真夠刺激!”


    雲玉山感覺,自己處在一場豎屏操作的遊戲裏,所有難度還拉到最高,以至於他的視野都顯示的是混沌。


    而那怪物boss處在最後的背景板,時不時釋放武器幹擾,殺傷力極誇張。


    萬幸他雖然非常菜雞,但有位氪金了的小兔崽子在幫他,或者說那小兔崽子給每位聯機的人都提供了增益。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不再是巨物攻擊,那爬滿軀殼的機械觸手探出,密密麻麻在漆黑中穿行,破壞半空中的鏡麵軌道。


    “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


    公交鐮在全力釋放觸手,因為方才攻擊主通道不成,它現在想要轉而攻擊線條般貫穿領域的分支鏡道。


    “你殺不死一個人。”藍淼平靜說,他精神力覆蓋全場,且濃鬱異常。


    每一根觸手的位置與軌跡,甚至是其表麵的金屬劃痕,皆在他大腦裏清晰呈現,完全能做到同時分心注意。


    夜秋遠遠望著,紫發風中舞蹈,手中刀麵閃著寒芒,她腳底盡是禁忌的金屬殘骸。


    風的呐喊與暗的擠塞混雜,隻見半空中的所有纖細的鏡麵軌道,皆在流動間如水快速變換著形狀。


    無數追擊的觸手擦過條條軌道,但就是碰不到上麵飛馳的車輛。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殘缺的頭顱微低,嘴內轟出狂嗥,在半跪的龐大機械身軀的號召中,小型禁忌們躍至軌道在其啃咬。


    暗的侵蝕,風的割裂,鏡之軌道穿梭的車破碎的車燈照射,如同千萬流星貫徹,在黑中閃爍。


    這些分散的流星線條無限延伸,跟隨主流星雨的移動而前行,以驚人的速度穿越層層黑暗與風暴。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發動機的金屬外殼散發冷峻的光芒,內部的機械結構在緊密協作,運轉間將燃料轉化為澎湃的動能。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此刻它們就是汽車們的心髒,引擎的推進低沉而有力,熱浪噴出引擎蓋而轟鳴。


    恐懼確實無窮,在災難中司機們咬牙控製方向盤,低吼與驚悚籠罩的世界內,他們在努力尋找希望的出口。


    “………”


    輕柔的聲音響了,其餘聲音全部安靜,流星雨亦悄然,是誰的母親呢,在為不知哪家啼哭的嬰兒唱著歌謠。


    風暴欲散,漆黑的暗都不再腐爛。


    “………”


    那歌聲遠遠飄進藍淼的雙耳,他明顯愣了好一會,握緊刀柄,默默站立好久好久。


    於是流星間歌聲傳遞著,更多的輕柔的歌謠同時吹起,似春雨落在幹涸的河床,嬰兒們的啼哭漸漸消了。


    噠…噠…噠……


    顧音兒把一隻耳朵貼在窗玻璃,她的指尖隨著歌聲輕敲,然後傻笑,旁邊蝶隻是沉默看向車窗。


    夜秋微微閉眼,沐浴流星們潑灑的光。


    心狂跳,急促的呼吸都灼熱異常。


    雲玉山和其他司機們一樣,此刻不知為什麽隻想捏緊方向盤,載著那些歌謠,載著嬰兒們衝出去!


    雲玉山幹裂的嘴唇裏,含著的香煙被他拿了下來,他的神情非常嚴肅且敬畏。


    車輛的後排,是誰的子女們,伸手握住不知哪家的年邁的老人,老人們都微笑。


    整個暗風領域都為這極致的流星靜默。


    風,暗,它們望而生畏!


    風,暗,它們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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