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梅聽到也當沒聽到,專心給趙大姐搭配營養餐。


    沒一會兒,伍叢飛果然回來了。


    見到餐桌邊多了個人,他還愣了一下,隨即摘下手表和眼鏡,丟在門旁邊的櫃子上,脫了悶腳的皮鞋,換上涼拖鞋,啪嗒啪嗒走進來。


    阿姨見男主人回家,笑盈盈的打招呼,把午飯拿出來擺上桌。


    紅梅正準備喂飯,趙大姐輕輕抬起左手,握住紅梅手裏的勺子。


    “我自己來,你也坐下吃飯。”


    這話一出,不止紅梅,伍叢飛還有阿姨都很意外。


    伍叢飛看一眼趙青柳。


    “既然能吃能說,以後還是多出來走動走動。”


    ‘走動’這個詞顯然戳中趙大姐的肺管子。


    “讓你失望了,我走不動。”


    伍叢飛瞪一眼趙青柳。


    “你這什麽話,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趙青柳自己用勺子吃飯,一口一口,動作很慢,絲毫不搭理伍叢飛。


    伍叢飛氣的仿佛鼻孔要冒煙了。


    “就算你不為別人考慮,總要想想你兩個孩子,我媽年紀大了,誌高和媛媛需要接受良好的教育,現在我一星期都不一定見一回孩子,算怎麽回事?”


    趙青柳仍舊不說話。


    伍叢飛吃著吃著,就覺得煩悶,扔下筷子,猛地起身。


    身後的椅子被他弄倒,發出巨大的響聲,他也無所謂。


    趙青柳仍舊緩緩吃飯。


    紅梅和阿姨見狀,都埋頭幹飯,一言不發。


    伍叢飛抓一下頭發,煩躁的發泄自己的情緒。


    “不過是生個孩子,怎麽別人家生完都好好的,就你能把自己賠進去!”


    趙青柳咀嚼食物的腮幫子一抽一抽,捏著勺子的手,因為過於消瘦,青筋凸起,格外顯眼。


    伍叢飛還是嚐試跟趙青柳溝通。


    “現在你隻是不能出去工作,我從來沒說過你什麽,家裏不用你去掙錢,我也可以請貼身看護,每天照顧你,你好好照看孩子行不行?”


    趙青柳嘴巴裏塞滿食物,卻怎麽樣都咽不下去。


    她伸直了脖子,像即將溺死的女人,伸長了脖子,垂死掙紮,卻怎麽也吞咽不下去。


    紅梅第一個發現不對,起身上前,一手拍趙青柳的背,一手去摳她嘴裏的食物。


    趙青柳果然被噎的幹嘔,伍叢飛嚇了一跳,轉頭看見趙青柳嘴裏塞滿食物,不斷被摳出來。


    他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想說句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趙青柳不敢再折騰,臉上都是生理眼淚。


    沒錯,她不過生了個孩子,誰能有她這麽倒黴?


    別人要麽難產死了,要麽順利生了,隻有她,把自己生成癱瘓,口眼歪斜,哪怕醫治了這麽多年,她連吃飯這點小事都無法做好。


    她以為自己已經是行屍走肉,無數次想要自殺,以為自己早已無所畏懼,可是剛剛差點被噎死的恐懼還是讓她明白,她不舍得。


    不全是不舍得,還有不甘心,不放心,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她呢?


    伍叢飛看趙青柳的模樣,失去了吃飯的胃口。


    “我還是把你送到樓上去吧,給你請了護工,吃飯這點事,讓護工幫忙就是了。”


    趙青柳緊緊摟住餘紅梅的脖子。


    “不用了,讓紅梅送我上去就是。”


    阿姨已經非常有眼力見的過來,把女主人吐出來的汙穢清理掉。


    伍叢飛落寞的坐在餐桌旁,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日子會過成這樣。


    趙青柳再度回到她蝸居了三年的小房間內。


    其實這個房間一點也不小,在走廊的盡頭,很安靜,朝向很好,還有個大窗戶,棗紅色實木地板,光澤溫柔,即便癱瘓三年,身上也沒有褥瘡,屋子裏氣味還行。


    紅梅一言不發的把她弄上樓,安置在輪椅上,下樓重新拿了飯菜,切碎成糊狀,準備端上樓。


    伍叢飛忍不住問了一句。


    “她還好吧?”


    餘紅梅認真回答。


    “趙大姐身體還行,精神一直不太好,本來上午我跟她提了提孩子,她還願意聽聽,想下樓吃飯,這會兒我給她弄點吃的。”


    伍叢飛點頭。


    “嗯,好好照顧她,要是願意聽聽孩子們的事情,你就拿孩子多開導她。”


    “好的,我現在上樓。”


    紅梅搞好吃的,端上去一口一口喂給趙青柳。


    趙青柳隻吃了半碗,就對這種看不出食材原本樣子的食物失去興致。


    餘紅梅把剩下的收起來,打水來給她擦手擦臉。


    “趙大姐,您要曬曬太陽,還是躺下睡會兒?”


    趙青柳就在窗戶前,眺望窗外已經看了三年的一片天空和局部屋頂。


    餘紅梅端起髒水去倒掉,回來把地板上的水漬擦幹。


    趙青柳突然開口說話。


    “我父親~”


    紅梅抬頭看過去,準備傾聽雇主的訴說。


    趙青柳卻仿佛在斟詞酌句,尋思半晌才繼續說道:


    “我父親,兄長,在安平市都是說一不二的人。”


    餘紅梅胡亂應了一聲。


    “嗯,李大姐跟我說過,他們都很惦記你。”


    趙青柳輕笑,笑聲裏帶著譏諷和自嘲。


    “你知道,久病床前無孝子這句話嗎?”


    紅梅點頭。


    “知道。”


    趙青柳自嘲。


    “如果我當時就死了,他們可能會用一輩子來懷念我,想起我就惋惜悲痛甚至大哭。”


    “可是我沒有死,卻變成了一塊惡瘡,貼在他們身上,隨時都在流膿淌血,發臭發爛,讓他們走出去就要麵臨別人的同情,讓他們覺得丟臉。”


    “我的孩子……如果我把他們留在身邊,他們一定會嫌棄我,甚至恨我,覺得我給他們丟臉了,恨不得我當時就死了。”


    紅梅垂下眼眸,當個忠實的聽眾,什麽都不說。


    沒發生的事情,趙大姐非要臆想,別人能有什麽辦法?


    反駁,反而會激起她骨子裏的執拗和固執。


    “我是哈工大畢業的大學生,我有事業,有大好的前程,我就職於103所兵工廠,我參與了二代直升機研發的核心數據推算,現在,我隻能坐在這裏任人擺布……”


    紅梅感覺到,趙大姐在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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