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並沒有放棄讓媛媛做伴娘,兩次三番邀請她去試伴娘禮服。媛媛每次都拒絕地很堅定;畢竟她隻是新郎的朋友,和唐婉算不上親近。可唐婉實在執拗,一次不行又找第二次,第二次不行第三次。今天,是第四次。


    “姐,你說她不會真找不到第六個伴娘吧?”


    被詢問的宋年坐在沙發上看書,眼皮都沒抬:“戴安娜結婚的時候也就隻有五位伴娘。”


    “咱們畢竟中國人嘛,雙數吉利。”


    “你看,那麽多新娘子都隻有一個伴娘,出嫁了人家也過得挺好,可見單數還是偶數、多一個伴娘少一個伴娘並不是一對新人是否幸福的絕對因素。”


    媛媛點點頭:“也是。”


    宋年合上書:“怎麽突然問這個,想答應她了?”


    “沒有,” 媛媛擺手,“絕對沒有,就是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想著會不會是我太不近人情了?”


    宋年靠著抱枕,“你說說,你和她有什麽人情?


    媛媛答不上來。


    宋年又問:“那如果今天是我結婚,請你做我的伴娘,你來嗎?”


    “當然來!”


    “你看,這才是人情。而且如果我請你做伴娘,一定是因為你對我很重要,我想要和你分享個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而不是等到最後找你來湊個數。”


    媛媛深以為然。


    “所以,不要胡思亂想,對她來說,咱沒那麽重要;對這場婚禮來說,咱也沒那麽重要。而且你都拒絕地那麽明確了,她還三番五次來麻煩你,會不會是她有點不近人情?或者她想讓你看起來不近人情?”


    媛媛倒是從來沒往這方麵想過。


    “還有,你覺得她知道你暗戀她未婚夫嗎?” 宋年問。


    “是曾經暗戀過。” 媛媛糾正。


    “so?”


    “應該......知道吧。”


    “知道還這麽三番四次來邀,不覺得老不對勁了?”


    於是,媛媛第四次拒絕了唐婉,並琢磨著如果第五次還來,就幹脆直接拉黑。反正她也沒想著和唐婉處成朋友,尤其她和饒誠也說開了,這時候保持一定的物理阻斷對彼此都好。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最後還是被唐婉給“算計”了。


    那天宋年出外勤,媛媛一個人從公司下班回家。在公交站台等車的時候,一輛粉色的敞篷跑車突然停在她麵前。車裏坐著三個裝扮時髦的年輕女子,握著方向盤的那位揚了揚長發,把墨鏡摘下,笑著朝她打招呼:“媛媛,遠遠看著就像是你,好巧!”


    可不就是太巧了。


    “去哪兒,送你一程?”


    幾乎本能地,媛媛打算拒絕,她禮貌地彎了彎嘴角,扯出個微笑的形狀,說:“不用了,我等的公交馬上就到,你們忙你們的。”


    “我們也沒忙什麽。上來吧,公交車多慢啊!”


    旁邊副駕駛上不知名的某位女士也在喊:“沒事,來吧。”


    關鍵就是我不想上啊。


    就在此刻,遠處馬路和地平線相接的地方,非常及時地出現了一輛公交。


    媛媛指著它:“看,來車了。”


    唐婉問:“你坐幾路?”


    “17路。”


    “那輛不是17路。”


    媛媛心裏咯噔一下,不會這麽衰吧,她看著車開來的方向,等它行駛到最近的一個紅綠燈,媛媛瞧清了,是853。


    天不助她也。


    “別等了,上車!” 唐婉喊。


    喊什麽?為什麽老喊,媛媛心裏腹誹,我就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回家吃個餃子,能不能放過我?


    眼看853都要進站,停在站台前的敞篷車還是沒動,明晃晃霸占著公交車停靠的位置,按喇叭提醒都沒用。旁邊等車的人傳來異樣的眼光,但還是好素質地沒有說話,從她麵前走過,朝後頭的公交車走去。


    媛媛有些過意不去,所以在敞篷車後排下來的女孩拉她往車裏走的時候,她不想小題大作,鬧得太大,結果就被那女孩推搡著上了後座,車門啪一關,鎖一哢,唐婉踩著油門,跑車嗖一下出去了。


    唐婉問她去哪兒,媛媛說了公寓附近一家商場的名字。可是唐婉並沒有重新導航定位,媛媛也並不覺得她能把路都記在腦子裏。果然,不一會兒,車行駛在了媛媛完全陌生的路上,她瞄了眼導航,沒看到目的地是什麽,但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今天這家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回的。


    盡管如此,她還是明知故問:“這好像不是去商場的路?”


    旁邊剛才拉她的女孩開口道:“哦,我們先去個地方。剛才聽婉兒說你叫媛媛?是淑媛的媛還是公園的園,或者圓圈的圓?”


    話題轉的也是生硬。媛媛答了,順便拋磚引玉,知道了副駕駛上的女孩叫小黎,後座她旁邊的叫包包,至於正經名字,人家也沒說。


    媛媛拿著手機,悄悄給宋年發消息。


    宋年:“然後你就被綁架到了婚紗店,自己穿上了這件伴娘服?”


    “我說不想穿,她們就說要進來幫我。我嚴重懷疑今天的偶遇是她們故意的!”


    宋年又點開剛才那張媛媛換上伴娘服的照片,細看了下,確實好看,趁著等綠燈的間隙,她把照片遞給旁邊的任子聰。


    “怎麽樣?”


    任子聰瞄了一眼,哇哦一聲。


    “從一個男生的角度來說,美嗎?”


    任子聰豎起大大拇指:“簡直公主駕到。媛媛這是幹什麽去了?”


    “被嫉妒她的皇後抓走了。” 宋年說著,眼珠一轉,把身旁的任子聰好好打量了一番。他今天是去見客戶的,所以穿得——西裝革履,衣冠楚楚。


    “這麽看著我幹嘛,怪讓人害怕的。”


    宋年笑得意味深長。


    媛媛躲在試衣間裏磨洋工。外頭傳來店員的聲音,問:“您換好了嗎?”


    “馬上。”


    小黎和包包也相繼過來敲門,媛媛敷衍著,等她們都離開了,才慢騰騰拉開試衣間的門閂走出去。


    婚紗店最裏麵有個準新娘的展示台,展示台靠牆的地方是麵鏡子,三折的,方便準新娘看到婚紗的立體效果;展示台上方還掛著軌道,順著軌道,簾子開合都特別方便。媛媛到的時候簾子已經拉開,穿著婚紗的唐婉站在敞亮的展示台上。


    那是一件露肩的婚紗,設計簡單,很好地展示出唐婉的肩頸和鎖骨,貼合胸型的v字領口悄悄將線條勾勒,腰身收的極細,把準新娘玲瓏的好身材凸顯出來;下裙寬大的裙擺上點綴著細碎的珠料,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太漂亮了,太合適了!” 店員一個勁地誇讚;小黎和包包也在旁邊鼓掌。


    唐婉很是開心,直到,她看到了媛媛。


    雖然站在角落,但穿著伴娘服的媛媛自己就會發光。她整個人站得筆直,身上那件淡粉的連衣裙仿佛量身定做,荷葉邊似的泡泡袖,細微褶皺的束腰設計,都適合地恰到好處;連她今天的發型配飾都和這件裙子很搭。左右兩邊的的一小撮頭發合成了一股,編成了小辮子墜在腦後;露出她飽滿秀氣的耳朵,耳朵上帶著珍珠的耳釘,看著明亮又貴氣。


    旁邊的店員隻覺得眼前一亮,感歎道:“小姐姐簡直可以為這件伴娘服代言了!”


    也是,小黎和包包穿的明明是同款,但都沒她穿著好看。


    唐婉臉上的笑有些僵硬了。


    旁邊另一位店員趕緊用胳膊撞了下同事,示意她閉嘴。


    唐婉拎著裙子走到媛媛麵前,打量著說:“果然,你還是適合當我的伴娘。”


    “還是別了,穿成這樣,我還挺不自在的。”


    也不知是不是跟宋年待久了,她現在遇見不太熟悉的人說話也自帶上一點清冷、克製和疏離。


    唐婉說:“放心,不會為難你的,不過待會兒可要跟我一起拍張照。”


    “拍照?”


    “穿得這麽好看,當然要拍照了,你等著,我去換下一套。”


    這意思,似乎拍照之後就不會再勉強她當伴娘了;媛媛琢磨了下,覺得可以。於是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還沒等唐婉換好第二套婚紗,饒誠就帶著幾個人出現在了婚紗店。


    小黎和包包明顯和他們相熟,熱情地打招呼。媛媛除了饒誠誰也不認識,坐著沒動,也沒主動上前。


    但很快還是被人發現了。


    “臥槽,這美女誰呀?” 說話的人站在饒誠旁邊,眼睛盯著媛媛看。


    饒誠一眼就認出了人,但她漂亮地讓人不太敢認。直到身邊的哥們兒要靠過去了,他才一把把人拉回來:“我同學,你別亂動。”


    他走過去。


    “你怎麽來了?”


    “半路被抓來的。” 媛媛苦笑。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我跟唐婉說。”


    “不用,已經解決了,她說一起拍張照就行。”


    “哦。”


    饒誠的幾個兄弟湊上前來:“小姐姐怎麽稱呼?誠哥你快給我們介紹下。”


    “蘇媛媛,我同學。” 拗不過的饒誠終究開了口,也給媛媛說明了情況:“這幾個是我在雲州認識的朋友,都是我的伴郎。”


    “你們好。” 媛媛點頭。


    “小姐姐好,我也姓蘇,蘇炎,咱倆五百年前是一家啊,小姐姐有男朋友嗎?”


    蘇媛媛露出不失禮貌的微笑。說話的人卻被人立馬抓到一邊去了。


    簾子後麵傳來唐婉的聲音:“誠哥?”


    四周立刻安靜。


    “在。”


    “你們要不也去試試衣服?”


    饒誠看了看兄弟幾人,不想他們繼續糾纏媛媛,很快接受了這個提議:“行,我帶他們去換衣服。”


    等他們都走了,媛媛鬆了口氣,也不管小黎和包包的神色莫辨,趕緊給宋年又發了一次求救信號。


    唐婉今晚的第二套婚紗是件披肩婚紗,自帶女王般的優雅和眾星捧月的氣質,胸前有精美的花朵刺繡,細膩溫柔;後背一整個鏤空,奢華中帶著性感。這套婚紗還配了頂王冠,店員幫唐婉盤了頭發,戴上王冠。


    簾子一開。


    包包率先哇了一聲。等看到唐婉的後背,又補了句哇哦!


    媛媛也覺得比上一件好看,但不知為什麽想到了宋年,要是她宋姐穿,肯定更好看,而且宋姐的氣質本身就很女王,穿上絕對渾然天成,驚豔全場。


    唐婉掃了眼媛媛的反應,以為她是看呆了,心裏對這件裙子又滿意了幾分。


    前去換裝的準新郎和伴郎也陸續亮相。


    不得不說,饒誠穿西裝是帥的。


    眾人吹著口哨起哄,把他往展示台上趕,帶頭的就有那個叫蘇炎的。


    唐婉看著來到自己麵前的饒誠,帶著準新娘的期待,問:“我看起來怎麽樣?


    “挺好的。” 饒誠說,語氣卻稍顯平淡。


    唐婉剛被誇讚的喜悅瞬間消了大半。


    媛媛站在角落,沒能察覺台上的暗流湧動,隻想著拍完照走人。


    結果唐婉說要再換一件。


    要命!


    媛媛要暴躁了。偏偏這時候,不懂眼色的蘇炎還過來搭訕:“小姐姐,剛才的問題還沒回答呢,有男朋友嗎?”


    “有。” 媛媛想也沒想,答得斬釘截鐵。


    正要來解圍的饒誠腳步一頓。


    蘇炎歎氣:“怎麽好看的小姐姐都名花有主了?你男朋友對你好不好,不好可以換的,我就挺好的。”


    旁邊有‘狐朋狗友’呲他:“蘇大少爺,你說這話也不害臊,誰前兩天跟女朋友分手還讓人家哭得死去活來的。”


    “那是分手嗎?我都沒和她在一起過,是她老纏著我!”


    媛媛並不感興趣,她後退了一步,說了聲失陪,轉身要離開。


    蘇炎很快發現,追在在後麵喊:“哎,小姐姐你去哪兒?”


    媛媛徑直朝洗手間走去。


    唐婉穿著第三套婚紗站在展示台上。媛媛也算好時間從洗手間出來。她依舊在角落看著台上的人,覺得這套並沒有上一套驚豔,但準新娘本人似乎很滿意。正當她打算提一提拍照的事,叮鈴,門口傳來一陣聲響,有人推門進來。媛媛下意識回頭,看到來人,眼睛都亮了,脫口而出:


    “任哥!!”


    別說,這聲哥叫的很有幾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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