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假期前三天,陸正昀都待在酒店。過了這三天,基本沒那麽忙了,他也終於回了山上。


    到覽山居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卉姨在前台,陸正昀上去把自己的東西放好,再去敲宋年的門。無人應答。


    他下樓問卉姨。


    “哦,剛才有對小情侶想要去看看桃園,年年領他們去了。”


    陸正昀:“還真把人家當服務員用上了?”


    他雖然這幾天不在覽山居,但宋年做的事他一清二楚,倒不是宋年主動跟他說的,是他倆煲電話粥的時候老是被打斷,有時候說著說著前台的電話響了,宋年就讓他等一會兒;又或者有客人過來,她就會把手機放下打招呼,當他們走了才把電話再接起。


    卉姨還不知道自己外甥和人家已經好上了,聽他這麽一說,覺得奇怪,雖然兩位老人家老想著撮合這兩位,但陸正昀一直也沒有明確表示過,今天這話一出,倒有些意思了。


    “什麽服務員,人家年年是誠心誠意地看我太忙才搭把手的。我倒是想使喚你呀,你不是幫你爸去了嗎,我使喚得上嗎?”


    陸正昀:“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腿才剛好。”


    “哦?” 卉姨瞄他。


    陸正昀避開了。


    “難得啊,知道心疼人。”


    陸正昀沒回答。


    “她三點多去的,算一算應該快回來了,要不你去接一下?”


    正說著,廚房裏阿婆喊她,卉姨應和著,順著聲音去了,陸正昀也跟了過去。


    阿婆三天沒見外孫了,上前抱了抱,高興地問他晚上留下來不,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更是喜笑顏開,立馬決定多加幾個菜。


    卉姨幫著她找上次用的鹵料,這個還是宋年買的,是她來自四川的大學同學推薦的,辣味和原味都非常經典,宋年買的是原味不辣的,阿婆試著鹵了一次,特別受歡迎,今天剛好又有別人送的一大塊牛腱子肉,還有豬蹄膀,她又泡發了一些海帶,木耳,打算一起鹵了。


    等卉姨把東西找到,陸正昀人已經不見。前台也沒有人。


    陸正昀沿著山路走。路上偶爾遇見熟人,也都是點頭寒暄,並不停留。熟人問他去哪兒,他指著前頭的茶園。


    茶園和桃園是一個方向的,要去桃園得先到茶園。


    天邊的太陽漸漸往下沉,陸正昀走的方向剛好是沿著夕陽的方向,光雖然不算刺眼,但也給前方的事物做了一層蒙版。


    快到茶園的時候,前方傳來一陣狗吠,像是追著什麽東西,汪汪叫個不停,而且聲音越來越清晰。


    然後,陸正昀就看到夕陽裹著一個長發的姑娘朝他奔跑而來。姑娘身材纖細,穿著白色的運動外套和黑色的運動褲,因為奔跑而吹起的發絲在夕陽下閃著光。姑娘邊跑邊回頭,不遠處,一隻狗緊追不舍。


    姑娘越來越近,陸正昀停下腳步,終於看清楚了臉,而奔跑的姑娘也看到了前麵的他,眼睛一亮,腳步沒有鬆懈,直直朝他跑來。陸正昀下意識張開手臂,下一秒,宋年跳進了他懷裏,以雙腳騰空的姿勢。


    陸正昀穩穩抱住她,感覺到宋年的回抱很是用力,還調侃了一句:


    “這麽大的見麵禮啊?”


    宋年還沒說話呢,後麵跟著的狗已經到了陸正昀腳邊,跳起來朝著宋年叫。


    “怕狗?”


    宋年摟著陸正昀的脖子,嗯了一聲。


    陸正昀看了看這分外蹦躂的狗,認出了是村口老王家的,叫來福,早上跑步的時候經常看它在茶園裏撒歡。


    “來福,坐下!” 然而來福繞著他轉圈子,並不聽話。陸正昀又試了幾次,還是沒用。


    陸正昀歇了力氣:“算了,我就這樣抱你回去吧。”


    宋年趴在他肩上:“那我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陸正昀:“沒事,你就像現在這樣捂住臉,沒人知道。”


    “你別騙我,現在不知道,明天也都知道了,上次隔壁那家男主人去了趟醫院看痔瘡,第二天連我都知道了。”


    陸正昀笑。發現不遠處一男一女朝他走來,這兩人陸正昀並不認識,但他們就停在他麵前。


    “你們是?” 他問。


    “我們是來雲州旅遊的。” 女孩子說。


    宋年聽到聲音,說了一句:“是覽山居的客人。”


    看來就是那對小情侶了。


    “宋姐你沒事吧?” 女孩關心地問。


    “沒事。”


    男孩:“這狗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們也沒怎麽它,就在路上走著,它突然衝上來,一直追著宋姐,宋姐跑,它也跑!”


    可不嘛,欺善怕惡,察覺到你害怕,就追上來了。


    宋年平常是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對人,對動物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是貓貓狗狗這種帶皮毛的動物,她怕得不行,跟膽子無關,天生如此。一見到它們,宋年本能就有畏懼心理,想躲著。在覽山居住了這麽久,平時上下班都是陸正昀開車接送,沒什麽機會遇見,而且因為她受傷,平時出門也少;就算偶爾遇見,也是提前繞開,有多遠走多遠的。這次就是轉角狹路相逢了,沒做好準備,才亂了分寸。


    不過這麽僵著也不是事兒,宋年的手鬆開了些,吸了口氣對陸正昀說:“放我下來吧。”


    “你確定?”


    “這不是有你了嗎?你護著我點,它要是咬我,馬上送我去打狂犬疫苗。”


    “有我在,不會讓它咬你的,你站穩了,別動。”


    “嗯。”


    陸正昀稍微卸了力,宋年的腳也落了地。那條叫來福的狗果然立刻湊了過來,這邊聞聞,那邊嗅嗅。宋年全身繃緊,陸正昀撐著她,安慰道:“沒事,堅持一下。”


    來福轉了幾圈後,果然搖著尾巴走了。


    宋年鬆了口氣。


    “下次要是單獨遇見它,不要和它眼神對視,就像這樣原地站著,像個木樁子一樣,不要動,狗最多叫兩句就失去興趣了,然後你再走。千萬別跑,追逐是動物的本性。”


    宋年老實地點頭。


    回覽山居的路上,宋年和陸正昀並肩走在前頭;夕陽西下,一對璧人,後頭的小姐姐沒忍住,拿出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


    “你幹嘛拍人家?” 男朋友偷偷問。


    “多好看啊,美好的事物就該被記錄下來。”


    郎才女貌,十指相扣,確實美好。


    宋年還不知道自己成了別人眼裏的風景,她現在注意力也不在這兒。她的手握在了人家手裏,她的腦子還想著剛才直接朝人家撲過去的場景。雖說是自家男朋友,但也丟人。


    陸正昀顯然不這麽想。


    “師妹。”


    “嗯。”


    “突然想到個事。”


    “嗯。”


    “以後我要是心情不好或者生氣了,你要是能像剛才那樣撲過來抱住我,估計我會很受用。”


    宋年也不知道除了“哦”還能說點啥。


    “那你呢?萬一你要是生氣了,難過了,會希望我怎麽哄你?”


    宋年沒想過這個問題,她難過了喜歡自己躲起來,等難過散去。她也沒什麽被哄的經驗。


    陸正昀讓她從現在開始想,“或者留意下我做什麽會讓你特別溫暖,或者特別心動。”


    宋年想說,和他在一起就特別心動,牽個手就會心動,一起走路也很心動,對他的一些親密舉動,宋年基本沒有什麽招架能力。有時候她也在想,陸正昀這麽厲害,之前的那些女孩為什麽會分手,不過好奇了幾秒,她又說服了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也不要過多打探,每一段感情都有起點和終點。要接受一切的可能性,享受當下。


    而當下,宋年慫而自知。


    因為跑了一段路,宋年剛恢複沒多久的腳又開始疼了。她忍著沒說,回到房間就燒了壺熱水,混了點涼水沾濕敷腳,半途有人敲門。


    “誰?” 她隔著門問。


    “我。”


    陸正昀的聲音。宋年趕緊把襪子穿好,毛巾放在一邊,單腳跳著去門邊,開門的時候把腳正常放了下來。


    陸正昀遞給她一個盒子,盒子上係了個蝴蝶結。


    宋年接過。


    “這是什麽?”


    “禮物。”


    “為什麽突然送禮物?”


    “覺得合適你,你看看喜不喜歡?”


    宋年把盒子打開,裏麵躺著一個純白淡雅的玉鐲子,潔淨通透。


    “好漂亮。”


    “戴上試試。”


    陸正昀拿起玉鐲子,握著她的手一下子就套進了她的手腕裏。宋年的手指纖細修長,在白玉溫潤細膩的襯托下,也帶上了一抹東方女子沉靜典雅的美。


    陸正昀:“聽說玉可以擋災,辟邪,為佩戴者守住祥瑞的福氣;再適合你不過。”


    宋年想想這幾個月來在雲州的“曆險”記,也明白了陸正昀的深意。


    “會不會太貴重了。”


    “不會,安心戴著。”


    “要不我收起來,等重要場合的時候再戴?”


    “臨時抱佛腳有什麽用,你要天天戴。”


    “我它看著還挺脆的。”


    “所以你要小心點。”


    陸正昀意有所指。宋年感覺自己似乎讀到了什麽的,但手又很快被人牽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陸正昀問她:“待會兒吃完飯要不要去約會?”


    其實自從確定關係以來,他們幾乎天天同進同出,宋年一直都沒有覺得有特意去約會的必要,不過他既然提了,宋年便問:


    “去哪兒?”


    “有個看星星的好地方,我帶你去。”


    “遠嗎?”


    “不遠。很近很近。”


    所謂的很近,就在覽山居裏。


    覽山居的一樓是廚房、客廳加上阿公阿婆、卉姨的房間,二樓是客房,茶居,三樓是屋頂,有個晾曬的大露台,宋年喜歡那兒可以呼吸的新鮮空氣,還有可以眺望的遠山。所以陸正昀領著她上三樓的時候,她還以為看星星的地方就是露台,沒想到陸正昀拐了個彎,打開了角落裏屋塔房的門。


    她甚至之前都沒有注意到這裏可以進去。


    “本來就是隱秘設計的,發現不了很正常。” 陸正昀解釋。


    宋年跟著他,先是下了個樓梯;沒有開燈,但樓梯的輪廓依然清晰可見,不過她還有些腳疼,又不想被陸正昀發現,所以走得謹慎。


    屋塔房就像個巨大的帳篷,平時展現在外人麵前的隻有正對大門的那一麵,而另外一麵,是整塊玻璃的落地窗。因為還有些傾斜的角度,所以坐在屋子正中間的沙發上,以最舒服的姿勢,可以欣賞到滿目的星空。


    宋年站在星空下,仰著頭,朝拜這一片景色。


    “師兄,你真是個挺浪漫的人。”


    陸正昀:“當然,入股不虧。”


    宋年嘴角勾起。


    屋子的角落裏甚至有個便攜冰箱。陸正昀去拿了兩罐啤酒還有一瓶礦泉水。礦泉水給宋年,啤酒一罐擱在了沙發右邊的小幾上,一罐拿在了手上。


    “噗呲——” 易拉罐拉開的聲音,宋年甚至都能聽見裏頭氣泡往外冒的聲音。她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水和他手裏的酒。


    陸正昀:“幹嘛,想喝?”


    那倒也不是。


    “乖,大晚上的兩個人都喝酒不安全。”


    宋年……


    兩人一左一右在沙發上躺著,麵對的就是群星閃耀,山間靜謐。他們默契地沒有說話,屋裏沒有開燈,因為月色為燈;屋裏也不涼,因為地板都是實木,鋪著地毯,暖意濃濃。


    角落的留聲機裏傳來舒緩悠長的音樂,宋年窩在一角,睡意漸濃。


    然後,她就真的睡著了,等她醒來時,身上多了一條毛絨的毯子,宋年朝旁邊看去,陸正昀仰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臉朝著她的方向微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酒了的關係,他眼角微微泛紅。


    宋年靜靜看著他,從頭發,到眉眼,到鼻子,到嘴唇,到下巴,再到他整個人,看了一會兒,後知後覺地拿出手機給這樣懶散溫順的陸正昀拍了一張照,


    又一張照,


    直到拍到更滿意的一張。


    手機上顯示快12點了,陸正昀還沒有醒,宋年輕輕起身,拿著毯子,偷偷過去想給他蓋上,結果沒想起自己腳疼的事兒,剛一站,腳下一個踉蹌,重心不穩,往陸正昀的方向倒了過去。宋年趕緊吸氣想翻個身避免撞到他,結果腰上被一條手臂圈住又轉了回來,直直撞進了某人的懷裏,而她唇下柔軟觸感到的東西,好像是——!!待她反應過來,唇齒已經被人攻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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