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如晝


    一支點燃的火把,隻燒了兵州城內一家房舍,可現在的房屋倒成一片,房屋的建材不是磚頭就是木材,他家的房簷倒依在你家的房門上;你家的房門又緊貼著我家的房梁。綿延幾裏。正值傍晚,白天的蒸人的暑氣和夜晚的清涼的寒氣相遇,交織成萬綹微風,微風在城外匯聚,同時湧入城門,匯成一道勁風,吹的火苗噗噗作響。


    剛剛點燃的房屋,騰燒了起來。火借風勢,風助火威。火像靈蛇一直想西方蔓延,仿佛是在追逐西沉的金烏。啪啪木頭燒爆的聲音,夾雜著埋在廢墟裏,為逃脫的,活人的叫喊。


    滅火,休想。這大火照得兵州城內城外如同白晝。


    救火,休想。滾滾濃煙直衝雲霄,熱**人無法靠近。


    嘉辰一眾人,進城不久看此情景胸中感情五感交融,百味交雜。這盛大的、熱烈的熊熊沸火讓人敬畏,可孟飛龍畢竟是行伍出身,有這自己的職業思維習慣。對一切事情的看法都是從軍人軍事的角度觀看。比如旁人看到這大煙大火,想到的是往裏衝,搶奪財務或者救火;往外衝,逃災避難。


    可他先想到的是——狼煙烽火。


    雖然現在翼雲國已經不再使用烽火來傳遞危情,但這滾滾煙柱直衝雲漢,就是別國看到,也不便心生趁火打劫的貪頭。兵州與虎宛、沙城較近,一定能看到。


    如今六國禮尚往來,但心中的小九九誰都能猜出一二。就連以文傳國的明帝,也時常表達出“車同軌,字同文”的暢想。現在的六國,不是閉關鎖國。相互之間也有貿易、技術上的來往,有往來,難免就有間諜混在人群之中打探情報。古槐、桑蜀、夷平三國或早或晚的也會知道翼雲國中發生的大事件。


    現在即使飛鴿傳書也來不及了,隻能把希望寄托在留在朝中的謀臣能夠早做決策。


    “教主,你可曾看到西南兵州方向那滾滾的狼煙。”留仙山巫神廟教主的背後侍從明知顧問的說,然後又道:“咱們先前派去的人看來已經得手了。集魂珠內應該已經是裝的滿滿當當,哈哈。”這次的聲音小了很多。


    “天眼,各國的邊境咱們的人都到位了嗎?”這教主的聲音沉穩平緩,盡顯幹練老辣的本色。


    “稟報,教主,我們的人已經到位,就等著各國開戰了。到時候其餘的集魂珠應當能裝滿。”沒有想到黑暗中,教主的腳邊一直還跪著一個人,先前一動未動未曾發現他。如今他一說話到讓人才察覺。可惜他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嗯,很好,天眼地耳辦事我最是放心!五神先前進入了閉關休眠期,我不想在這兩百年裏出別的什麽亂子,知道嗎!”教主最後的一聲,知道嗎,顯然是說給他的腳邊更多的跪著的人聽的。


    “是!謹遵教主教誨!”眾聲疊於一處排山倒海的氣勢使得教主的帽穗都搖晃起來,這沒有兩千人,也有一千八。


    再看這是哪裏?這分明就是留仙山上巫神廟的正殿,這個正殿應該偌大很,要不怎麽容納的下兩千餘人。可是奇就奇怪在這弘大的正殿之上確實黑丫丫的一片,現在已經入夜,隻有教主的麵前點著一根手指粗細的蠟燭。豆大的燭光,應為眾人的呼喊還在搖曳不定。


    病州裏的一千來人,都傻愣著。目標太大,引起了大統領桂山的的注意,最後大統領騎馬慢步的來了。命令兵丁都趕快趁著火旺,將還沒有焚燒的屍體,扔進火海。大統領桂山也蒙著紗巾,看不清麵部,隻能通過官服推斷來人。先前在這救災的人對他,言聽計從。可嘉辰帶來的安排完後剩餘的人馬,依舊一動未動。大難在即,軍令如上。這可勾起了桂山的火藥桶脾氣。衝著黑壓壓的人群策馬過去,舉起馬鞭就要打下去時。


    “桂兄,別來無恙否。”聽到這句話,桂山收回馬鞭望了望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那身影,高大偉岸,拿了一把五尺重劍,騎著一匹桀傲烏金馬,在火光的映照下,目光炯炯,身披的虎豹金鎧甲,也在火光中熠熠生輝。此人不是猛將孟飛龍還能是誰。


    桂山手攥馬鞭給孟飛龍在馬背上抱了拳,施了禮。有向同行的大臣行禮。在馬背上就寒暄了起來。


    “你這武呆子,在帝都當了幾年官,還拽起文辭了,王城裏喝的水就是養人,白淨了不少。不知道你武藝張長進了沒有。”說著桂山就想在馬上與孟將軍比劃比劃。也不顧及場合,和周圍的隻能閑在一旁,隻能看著他倆拉家常的嘉辰與白殼。白殼倒是隨和,孟飛龍和桂山又是他的長輩,並不在意。嘉辰可臉色有些陰沉。對桂山的印象也不好了起來。嘉辰、白殼、孟飛龍品階都要比大統領桂山高出一兩品。


    孟將軍倒是挺會照顧人,給桂山使了個眼色,說道:“閑話少敘,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大學士嘉辰。明帝欽點負責兵州事務,暫代州主一職。”介紹嘉辰時,孟飛龍特地將手攤開,偏向嘉辰官服的鳥獸圖案——仙鶴,仙鶴是文官正一品的標誌。暗示桂山說話小心些。因為明帝尤為推崇文治,重用文臣,雖不是輕視武將,但武將總是在朝廷上不討喜的。


    在介紹禦醫白殼的時候就隨意些了。他們相互施禮,後將事務交接。


    本來大統領桂山就不是朝廷欽點的賑災的官,他是眼見兵州生靈塗炭,州主和其他的官員也死死傷傷,沒有人主持大局,就自己代管兵州。今日出師有名的人來,擔當此事倒也沒什麽不情願。


    桂山向帶著一行人來到城東的難民駐紮的地方,都是低窪的地方。之所以選在這裏是因為,隕石墜落時,衝擊力被地勢高的地方、延伸出的山體擋住了,房屋損壞的少,依舊可以住人。取水做飯也方便。


    屋前的空地,搭起了一座座帳篷連成一片,掀起那個帳篷的門簾,都能看到殘缺不全的身體,和血肉模糊的四肢。在帳篷外麵還好,隻能聽到嗚嗚聲,你已進入你麵,就能體會到撕心裂肺、生不如死是什麽感覺。有的疼得哭爹喊娘,有的像是活死人一樣,隻有心跳呼吸,眼目無光,毫無生存的鬥誌。那也是一種疼,心疼。


    這裏的味道更加的難聞,不僅有腐臭、烤肉,還有傷口糜爛、大小便不能自理的惡臭。


    帳篷和屋舍之間,支起了爐膛,放上了大鍋。十二時辰不間斷的煮著傷寒藥和稀粥。按道理來說,粥的顏色應當是青碧色的,這裏的確實發黑發混,並不是下鍋的米有什麽問題,而是這裏的河水井水,都落進了不少的泥土灰塵。喝粥的人,都不敢看,也不敢嚼,生怕硌到自己的牙。


    這樣的難民點共有三個,分別位於城東、城南、城北。之所以沒在城西設置難民點就是因為,那裏被破壞的最為嚴重。連下腳的地方都騰不出來。


    “大人,九日來難民營共接受難民十三萬人,傷者五六萬。糧食一萬石,現在還剩兩千五百石,藥材隻能用到兩日後,……”桂山有詳有略的向嘉辰匯報著這幾日兵州城上下發生的事務。倒也看得出桂山此人的粗中有細。確實是個將才。


    “桂統領,糧食、醫藥你不用擔心,我都帶來不少,足夠用到下月,朝廷的派發。隻是我有三事不明,我想問問。”嘉辰沒等桂山沒有表態就開了腔。


    “我不明白的是,一城門大開為何卻不見人影,沒有見到難民外逃,進城也沒看到救援人員的施救;二是兵州一百五十萬百姓,去除在外服兵役、做買賣的,至少城中還有八十萬左右,再強的地震也不至於隻剩現在的不到二十萬吧,四分之一都不到。我在城內聽到廢墟中聽到有一婦人,手臂懸在外邊,還在動,為什麽沒人搶救;第三個問題是,誰讓人放的火!”文臣拍桌而起,睜大雙眼死死地盯著桂山一動不動。


    桂山殺過人,流過血的漢子,現在顯得十分窘迫。嘉辰每一個問題都像一塊巨石拋給他,一塊塊的壘落起來,讓桂山直不起腰。因為理不在他那,錯在他那。


    隕星墜落,沒多久。桂山就稟告蒯郡郡主,建議郡主組織人馬物資前去支援,於是郡主派桂山前去。沒成想走到半路見到逃出來的百姓,扶老攜幼背著行囊。更有甚者拉著馬車,載著被褥,仿佛離開傷心地,一去不複返的意思。零零散散或是成群結隊大約上萬人。心中有兩種思緒,一來,我辛辛苦苦大老遠前來幫助你們,你們自己人不幫自己人,反而溜走了。這和戰場上的逃兵有什麽區別;而是這在路上沒多久就看到一萬人左右,那麽裏邊將出未出的難民豈不是更多。他們無家可歸、流離失所,身上有沒有帶著錢財還不知道,帶著還好,若是沒有,不是乞討就是偷盜的,一萬人流去蒯郡,他們定然會給郡內安定祥和帶來隱患。於是就攔截前去逃難的人,將他們逼回城裏附近,敢違者,斬。這不僅僅是句口號,而是一種行動。他真的因此斬殺了,幾人。從那刻起沒人敢出城了。在城門附近的救援人,有的就是他派去的監視者。逃回來的難民,桂山挑揀出身強力壯的充當勞力。參與救援之中,要不救援的進度還要慢上一半。


    對於傷者為什麽隻有五六萬人、為何見死不救的理由,桂山的回答,更是讓的多年好友,孟飛龍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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