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生月


    按說晚上生火應該撿拾些幹木柴,可是幾個個人抱回來的都是六指剛用骨鞭攔腰折斷的黑木樹枝。樹杈口像快刀斬過的一般整齊,刀口處還時不時滴落像鼻涕一樣讓人惡心的透明粘液。樹岔則是出現了骨白色。


    黑漆的樹皮,骨白的木心,透明的粘連的樹汁。這一切都被嫵媚的霞光染成略帶桃紅的熏醉。


    “幹爺爺,這木頭老潮濕,怕燒不透呀!”


    “啪啪~~”米不凡被郝泰抽打了幾下,“爺爺就是爺爺,加個‘幹’字幹什麽,顯得多不親切呀!”


    獨眼老頭看了看荒涼的周圍,都是玫瑰色的沙海,周圍先前黑骨指般從地中伸出的魔爪樹,如今早已經蜷縮到了地底,再也難覓尋其蹤跡。“不礙事,給我吧。”


    達拉~~達拉~~眾人將能撿回的木枝都抱了回來,堆在獨眼老頭的旁邊。若是能生起火來,也足足能燒一晚上的。


    獨眼老頭抽過一段沉重的木枝,緊緊的握在自己的右手之中,兩眼都是緊閉,轉瞬間他手中黑色如同華蓋的樹枝變成了褐色,而且幹癟了下去變得輕盈了許多。


    啪叉~~獨眼老頭往中間的空地上一扔,曾經潮濕堅硬的樹枝如同被幾個春秋腐蝕過的朽木一樣,瞬間碎裂成一段一段的,像是冬日河邊的晶瑩的冰塊,狠狠地被摔在了地上,成了或大或小的碎片。


    旁邊站立的幾個人,眼生中的驚愕隻是一瞬,一眨眼又恢複了常態,因為他們都知道了獨眼老頭是修仙者。在他們素人的嚴重,沒有什麽事情是巫神門徒做不到的。


    “怎麽,那是我爺爺,想學仙術嗎?認我做哥哥就行,那時候你也是我爺爺的孫子了……”郝泰在吳三德旁邊驕傲的慫恿起他,自己多收取一個小弟,日後的困難也會輕鬆一些。


    “切~~”吳三德一番往常在郝泰他們唯唯諾諾一副好好好好先生的神色,“你得意什麽,又不是你做的!”吳三德白了他一眼。就坐到了刀疤的旁邊。


    郝泰對著空氣揮舞了下拳頭,“哼~~”用鼻孔發出一聲不滿,做下去了。如今看郝泰確實比先前見到他時變得穩重些了,學會了一絲隱忍。


    眾人可能還在為周圍沒有石頭能夠鑽木取火時,六指用殘缺的手指,耍酷般打了一聲悶響,嘩啦一聲,堆在中間的黑木幹柴批了啪啦燃燒了起來。


    眾人的驚奇也隻是一瞬間就消失了,很顯然他們也察覺到了六指也是仙徒,而且是火仙徒。


    咕咕咕冒出的青煙直直飄上藍褐色的天上,給人一種錯覺,地上的煙到了穹頂才緩緩散開,化作天邊的雲彩。


    西邊火紅的遠遠落日還沒有消失殆盡,東方玉璧般的月亮卻迫不及待的高高掛在了天空。


    “好美。”一群人隻能用簡單的兩個字來概括王維用“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勾勒的東方景色。


    眾人都是用欣賞的眼光看著碩大的玉盤緩緩升起,之後張秀才的臉上,顯現出幾分焦灼神情。因為他知道這種夜色最容易吸引狼群出沒。


    “你少吃點兒!上邊兒都是一層鹽巴過會兒又有該口渴了。”吳三德指責刀疤太能吃了。


    “沒事兒沒事兒,大爺不是能變水嗎!”刀疤抱著老仙人給的醃狼肉就津津有味的啃了起來,嘴頭兒的話都說不利索。


    老仙人到底是出手大方,將自己的積攢下來的醃肉煙熏肉大部分都給了他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拿了些,看到刀疤狼吞虎咽的不客氣。也都拿出了自己的幹糧吃了起來。軍糧丸加起來還剩了七八個。


    每個人都低頭咀嚼著手中的事物,唯獨張秀才的啞巴哥哥低著頭泛著白眼,看著對邊的六指,就好奇這一直蒙著麵不敢見人的六指怎麽吃東西的。


    可以肯定,六指有著高高的鼻梁,像是一座小小的山峰,時不時從濃密的黑發編織成的黑雲中冒出尖兒,展現自己的廬山真麵目。


    啞巴慢慢悠悠的站了起來,緩緩的伸出一隻手想要透過中間低矮的篝火,撩起對麵那人黑黑的發辮看看他的麵目。


    六指的眼睛雖然藏匿在黑暗裏什麽東西也看不到,但是周圍的聲音,就像是可觸摸的畫麵一樣,他用耳朵能夠看清楚周圍的一切。


    他聽清了啞巴的動作。六指輕輕的動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像是吐出嚼進嘴中的小辮子一樣,騰地一下,離地不高的火苗一下子火冒三丈,嚇得啞巴翻著跟頭的往後退,“咿呀~~咿呀~~”慘叫著,仿佛是公雞被燎著了雞毛。


    先前張秀才怕自己的哥哥和自己再一次的跑丟了,便用一根一丈長粗壯的青藤,綁住了兩人的腰際,隻要自己的哥哥跑出自己的半丈的距離,他就能感覺得到。


    啞巴以往後滾就拖著張秀才不住的往後去。“哥哥哥哥~~”秀才趕忙抱住了哥哥,慢慢的慢慢的退了回來。


    靜靜的把自己的哥哥壓在了地上,體似篩糠不停的哆嗦。


    “兄弟怎麽啦,這是?”


    張秀才充滿恐懼的指了指遠方的夜色,黑暗之中有無數的藍白色亮點在離地不高的地方緩緩的飛舞起伏,像是蝴蝶翩翩在花叢間悠閑的飛行。


    “哎呀,那不就是螢火蟲嗎!沒啥好看的呀!”米不凡也從先前的驚恐中緩過神兒來。


    “那應該不是螢火蟲,現在快接近孟冬天了,更何況這裏也沒有花草。它們根本不會在這種地方活著。”斷風並不理睬身後的無數飛舞的幽藍的亮光。


    “哪是……哪會是什麽?”之前平靜的米不凡,咚咚直跳的心又恢複到了嗓子眼的位置。


    “是狼。”斷風軍師鐵虎刀疤幾個人異口同聲,他們的聲音都是無邊的篤定。但是他們幾人都沒有回過身去,看那一眼。因為他們的對麵也有許多幽藍的亮斑揮舞,不!應該說是狼眼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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