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樹·定風波(2)


    何為生?能夠行動還是能夠呼吸;何為死?心跳停止還是動彈不得。


    那此時的百草又算什麽?


    在水中已經死寂不知多少天數的百草突然睜開了眼睛,看似碧波蕩漾的水卻透不過光亮,他正處於一片黑暗之中。


    他還活著,卻沒有呼吸和心跳。他已經死了卻還有著自我。


    和他同事落入水中的幾十人已經連屍體都算不上了,勉強稱得上是屍骨。但是透不過太陽的刺骨冰水已經讓他們屍骨寒涼。


    他們的身子像是泄氣的氣球一樣癟癟的,肚子的五髒六腑恐怕已經被什麽東西掏空。他們像是自由的殘葉一般在水中漂浮,像是活得一樣,時不時碰觸百草一下。


    百草雖然是屍鬼,確實一個不知道什麽是幽冥地獄的屍鬼,“我要活下去!我不會舍棄鳳雀的!”在驚悚之外還有生存下去的倔強。


    明明沒有什麽東西牽絆住百草的手腳,可是他卻感覺有一股力量無形的力量在牽製住他,不讓上浮,也不讓下沉,讓他停留在中間不能動彈。


    像是一個深居簡出的好客的人,見到有人上門來,就不願其離去。


    百草已經發現自己已經不用再害怕水,因為自己已經不用呼吸。


    雖然他還有直覺,感覺的到冰冷的水。但是他卻更加驚訝於自己體內的內丹,不斷向身體裏湧入靈力的內丹。


    “這是?集魂珠!”不論百年修煉的青色內丹,還是海藍色集魂珠,每一顆內丹都有自己不同之處,它們的區別就像是人和人的麵貌體型一樣,雖然也有相似的卻終歸不一樣。


    百草曾經擁有的和朝思暮想的自身的內丹絕不會像這顆一樣的陰森冰涼,還帶著一股不正經的邪氣。像是誘導別人犯錯誤的美女一樣,似美似惡。


    驚訝歸驚訝,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麽壞事。因為這種力量歸他擁有,多一分法力,就多一分逃出深水冰牢的機會。他還不想死,雖然他已經死了。


    他感覺有什麽東西碰了自己小腿一下,他迅速的朝著收回自己的小腿,順著那東西的方向雙手撲了過去。


    雖然力道很大,但是不論多麽敏捷的動作在粘稠的水底都成了慢動作,極其緩慢的慢動作。


    想好碰觸他的東西,移動也十分的緩慢,“是什麽?手!”百草說手的時候,太過武斷了。事實總是給武斷的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因為很快百草就摸到了連接在手上的胳膊、肩膀和幹癟的身子。是人,不!是一具比紙片厚不了多少的屍體。


    百草雖然驚訝傷感,但是畢竟是已經死了,一些心思要花費在活人的身上。在水中約束的不上不下的百草就很好奇——為什麽死人能夠在水中自由的遊動,而我越是掙紮束縛我的黑暗**的力量就越強大?


    他將自己體內的靈氣熄滅,幻想著自己的就是一片沒有逐漸的浮萍,隨著河水深處的湍流隨意的流動,他似乎已經悟出以柔克剛的道理,卻沒有總結。


    知識是為了應用而不是用來總結。


    天下莫柔弱於水,比睡還要柔弱是怎樣的柔弱?


    百草已經不知道在這黑色的水中飄動了多久,隻知道他的眼睛裏依舊又微微的亮光,這是一個笨法子,但是無疑也是一個最有用的法子。因為在一個月圓之夜,他的臉已經露出了水邊。


    他依舊像是一個屍體一樣在河麵漂浮,一麵在水上,一麵在水下。


    今晚的月色真好,已經不知道是哪個月的十五了,月亮又大又圓。白茫茫的月光灑滿眉河,夜晚也有白晝般的波光粼粼。


    一層白光照在被河水泡了兩個月發白起皺的百草臉上真的很嚇人。


    沒有想到皎潔的月光也想夏日的烈日一樣刺眼,因為他流淚了。


    他在河心的中央,距離岸邊有十丈遠的距離,可是距離兵州城卻要遙遠許多,現在的他距離隆隆作響電閃接天積雷山倒是很近。


    他在水中站了起來,行走在水麵上,朝著更為遙遠的兵州城方向走去。水麵不斷蕩起層層的水紋,似乎要為這個從深海眉河中走出的生命撣平波紋。


    此時的百草已經是陰體之身屍鬼能夠操控屍體。他自以為使用到的是仙術真氣禦風而行。其實他用的卻是屍鬼夜鬼行——有人認為鬼沒有腳,所以總是飄來飄去的,其實他們有腿有腳,隻是不經常陸地,願意在於他們的身體是陰性,而地麵卻是中性。


    若是兩者接觸陰鬼身上的陰性就會減弱,所以因為走路都是懸於地麵,借助大地上的陰性相互排斥行進。


    此時的百草的每一個落腳點都有一些屍體浮上來為他墊腳,踏過的屍體會自動的沉入河底,下一個落腳點又有一個屍體浮動在水麵。


    百草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出來不用呼吸,沒有心跳之外沒有什麽不同。這兩點對他來說也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因為自己平日修行的龜息胎息的修仙的功法也有這樣的效果。更何況在西牛賀洲並沒有鬼的存在。


    百草的步伐亦步亦趨,雖然歸心似箭,但是已經被河水泡的發腫的腿腳是在走不動,身上的薄裘已經失卻皮毛的顏色,可是發白沒有光澤。


    月光皎皎,照在歸家良人的身上,無論誰看到都會勾起心中的酸楚。別人已經不能自禁,更何況當事者呢。


    雖然走起路來都是踉踉蹌蹌,但是他卻跑了起來,雖然樣子很醜,但是每一個步子都是邁的很有成就感。


    心中想念妻子的他,已經調動自己的全部靈力,來一場無限製的競速,和自己的思念牽掛競速。


    一瞬之間,疲憊的臉上就露出一絲笑容,因為他已經看到兵州在月夜下的輪廓。燈,圓月如燈,照亮整個兵州,依舊能夠照亮兵州城。


    撲通~~撲通~~水中竟然像那一天無風卷起來千層的浪花,一個小小的不能望洋興歎的眉河居然生出隻有東海才有的驚濤駭浪。


    它的目標已經明確無誤,就是百草。因為在這茫茫的月色之中隻有百草這樣一個孤苦伶仃有歸心似箭的屍鬼。


    此時已經恢複法力,成為仙體的百草(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屍鬼),已經再也看不起這小小的波濤。


    蔑視它,和仇恨它。如今想家的百草用一種氣勢叫做佛擋**、魔擋殺魔,他竟然沒有停頓沒有畏懼的篤定走去。


    他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可是驚天的駭浪居然畏懼他似的像是刀劈開他似的一分為二,從他的兩肩處分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百草沒有得意而是驚愕。他發現明明是朝著南方走的,卻變成了斜向下。因為他的麵前出來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直徑二十米的漩渦。


    和小小的百草相比較,簡直配得上極大這個詞匯。百草發覺時已經深陷其中,許多的屍體都在漩渦的洞壁上盤旋,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有,還是不認識的居多。


    百草的兩隻腳又像是被盯著水中一樣無法自拔,他沒有恐懼,而是憤怒——他討要這種冰涼的感覺,討厭這種不屈不撓的挑釁。更何況這條河曾經想要謀害自己的性命。


    不為了自己的同伴,單單是為了自己也要講這條害人的眉河千刀萬剮。千刀萬剮隻是形容痛恨的程度,這條怪異的眉河就算是萬刀萬刮也不會損傷它的分毫。


    百草無可奈何,猛地一跺腳,一條水柱如同蛟龍一樣直衝雲霄,百草站在其上往兵州城城門前的空地上跳去。


    月夜明亮,星月皎皎,卻不平靜,有蟲鳴有貓頭鷹怪叫,還有驚濤駭浪的聲音。這些嘈雜的聲音都將百草發出的落地生掩蓋掉。


    即使真的被城樓上守城的人聽到,他也不會在乎什麽,仙徒,已經成為仙體的仙徒,又不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


    “百茂森森——”百草輕喝一聲在地麵上跳躍出四個淺淺的點兒,又在城牆之上重重的擊下一掌。哢哢~~能夠聽到城磚碎裂,看到城牆輕輕晃動的虛影。


    地上的四個點兒和城牆上的一個點兒,正好構成五芒星的樣子。最後百草站在五芒星的中間,口口念念有詞,芒星的五個定點都是發出微微的藍色的光芒,在這樣的月夜裏,這樣深色的光芒是在顯得很不起眼。


    “……地水密密,底土不嚴。私有佳木,此天差遣!”當百草吟誦完最後一句口訣,又在五芒星中間走出一個奇怪的軌跡,像是“木”字,又像是“本”。像字又像是一幅很難懂的圖畫。


    但是等到畫完咒符,然後走芒星的中間再次輕輕踏地的時候,突然之間先前略顯荒蕪的地上長出幾株叫不出名字的小樹。有著槐樹的小葉子,卻也頭月季一樣的荊棘。


    能夠叫出名字的隻有一株,就是長在兵州厚重城門北邊的一株鬆樹,迎客鬆。一瞬之間就從百草擊中的牆體中長了出來,梗係多半落在外,不懂得它這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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