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神域,麒麟界。


    “遠古創世神與魔帝的雙重傳承,淩壓諸龍的龍軀與龍魂……”陌悲塵低垂雙目,俯視著伏地的麒麟帝:“本尊雖然初臨此世,但關於此世之記載卻知之甚多。這根本……”


    他聲音陡然厲下:“是不可能之事!”


    “老朽豈敢欺瞞尊者!”麒天理誠惶誠恐道:“此事神界四域,眾生萬靈無人不知!尊者稍做探詢便可知真偽。”


    “神界四域百萬載曆史,始終以龍神一族為尊。雲帝下界出身,卻隻以半甲子之齡便橫摧龍神一族,將四域盡控指間,無人敢逆。更以區區神君修為無敵當世,俯傲萬古。”


    “這般曠古絕世……正是創世神與魔帝的雙重傳承才能催生出的怪胎。”


    “……”陌悲塵依舊垂眉看著他,許久不語。


    讓人窒息的沉寂之後,他忽然一聲冷笑:“若是真的,那可真是太有趣了。”


    麒天理連忙道:“老朽願以性命擔保,絕無一字虛言。”


    陌悲塵抬起頭來,目視上空,緩緩低語著:“淵皇一生追求創世神之道……元素創世神與劫天魔帝的遺留,嗬嗬嗬……那定是足以讓淵皇都萬分欣悅的貢禮!”


    陌悲塵明顯是在激動自語,但“追求創世神之道”傳入眾麒麟耳中,無疑字字如地崩天覆。


    麒麟帝的頭顱垂的更低,前額已是直觸在冰冷的地麵上。


    深淵的層麵,多麽的讓人絕望。絕對的順從,無疑是極盡明智……不,是唯一的選擇。


    目光轉回,沉聲道:“這個雲澈現在何處?”


    麒天理道:“回尊者,雲帝……雲澈雖為當世之帝,但實際控馭者為魔後。雲澈自身並不常在帝雲城中,行蹤亦從不固定,無從捉摸。不過,雲澈此人頗重情義,挾其親近之人,將他逼出易如反……”


    “挾持?逼迫?”陌悲塵目光陡厲,如兩把寒刺直穿麒天理頭顱:“你在侮辱本尊?”


    麒天理全身一凜,頭顱重重撞地:“老朽不敢!老朽蠢笨失言,冒犯尊者……以尊者神威,擒一雲澈不過信手撚之,豈會屑於這等宵小伎倆,尊者贖罪……贖罪。”


    “麒麟,你記著。”陌悲塵字字威沉:“深淵騎士侍奉於淵皇與神官,此為世間最無上之榮!榮為深淵騎士,不但要身承半神之力,更須一生秉持高潔之魂!意誌與信念不容任何人動搖與玷染,包括我們自己!”


    “施以如此卑賤手段之人,怎配侍於淵皇之側!”


    “老朽知罪……”


    “不必贅言。”陌悲塵道:“本尊還不屑於與你這等粗鄙無知之輩計較,說你該說的事。”


    “是是。”麒麟帝暗舒一口氣,繼續道:“尊者若想在最短時間內盡控神界四域,有一些人選可堪大用。”


    “最首為蒼釋天。此人原為滄瀾神帝,現為維序者總.統領,為雲澈與魔後座下第一忠犬。”


    “蒼釋天雖曾為神帝,但從無神帝尊儀,剛愎狂肆,極度利己,見風使舵,雲澈勢大之時,他最先倒戈,為表忠心不惜喪尊辱己。”


    “若尊者未至,他將永為雲澈與魔後的第一忠犬。但尊者既臨,以他之行徑作風,定會毫不猶豫的背刺原主,投誠尊者腳下,甚至會為表忠心不擇手段。”


    麒麟帝又趕忙補充道:“以尊者之風,定是不齒於此等之人。但蒼釋天身為維序者總.統領,所引領的維序者覆及四域各處。尊者若要在最短時間內盡控神界四域,利用此人是上上之策。”


    “哼!”陌悲塵未置可否:“繼續說。”


    “南神域的軒轅帝與紫微帝,他們如老朽一般,更願隨波逐……更願擇良木而棲,對雲澈並無銘骨之忠……”


    “螭龍與虺龍一族被雲澈斬斷命脈,老朽收整之時多有不忍,保下眾多,他們臣服之餘,心蘊深恨……”


    “……”


    “……”


    “還有一人,東神域炎神界王火破雲,此子年少便得天賜神承,是當世極少有的得遠古神靈皆傳之人,未來不可限量。對雲澈有著難解之深怨,亦堪用之……”


    …………


    雲澈的姿態與言語,讓前方六人的表情變得甚是精彩。


    南昭冥的嘴角在不斷的抽搐。他仿佛在目睹著一隻隨手便可碾死的螻蟻,卻在他麵前傲慢叫囂著揮舞它脆弱不堪的臂爪。


    何其的可笑可憐,何其的卑微愚蠢,何其的不堪入目。


    荒謬滑稽到他足足嘴抽了三息,才終於笑出聲來。


    “嗬,嗬嗬嗬嗬。”他淡淡的笑著,眼瞼半垂,然後不緊不慢的拍起掌來,像是在稱讚一隻猴子過於精彩的滑稽表演:“此世的帝王,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哈哈哈哈哈哈!”後方的南昭光直接大笑出聲。


    “無神的渺小之世,還真是卑憐的讓人心疼呢。”南昭冥半轉過身,讓雲澈的身影隻堪現於他眼睛的餘光之側,因為此世的所謂帝王,都根本不配他的直視:“可憐的爬蟲,你知道自己是在和誰說話嗎?”


    錚!


    深邃的黑暗魔光中,劫天魔帝劍現於雲澈手間,劍尖斜指,劍威攜著帝威,無聲籠罩於這片他掌下的天地。


    沒有試探和問詢他們的來曆和目的,唯有……驟然而釋的沉重威淩。


    “笑的不錯。”雲澈眯眸,聲音淡漠而緩慢:“作為此世之帝,便多賞賜你們三息安笑的時間。也免得被人詬病本帝失了待客之儀。”


    “隻不過三息之後……”雲澈音調未變,但唇齒間的每一個字,都攜起刺魂的寒意:“你們將再也不會有笑的機會,你們之後的每一刻,每一個瞬間,哪怕到了陰曹地府,無間地獄,都將永遠後悔踏入這片本帝腳下的土地!”


    “……”南昭冥目光又傾斜了幾分,都已是不屑笑出聲,滿是憐憫的歎道:“人類的愚蠢,果然沒有下限可言。”


    “三。”雲澈依言,給予了三息恩賜。


    “以這般貨色為帝,看來此世若無深淵接管,怕是也離葬送不遠了。”南昭光嗤笑道。


    “二。”


    “嗬嗬,難不成你真的相信他是此世之帝?”南昭冥手掌抬起,目光穿過雙指的縫隙瞥著雲澈:“怕不過隻是個失心瘋而已。”


    “一。”


    雲澈的目光隨著麵孔緩緩抬起,直射前方。瞳眸中的明光緩緩消逝,唯餘一片無止無盡的漆黑深淵。


    “退後!”


    池嫵仸長袖一甩,魔光卷動,帶著眾人快速退離。


    “嗬,想走?”南昭冥抬起的手臂不屑的抓出,但力量尚未吐出,他的瞳孔便被一點金芒狠狠的刺動了一下。


    雲澈的胸前,一枚金色的圓珠在釋放著無比奇異的金芒,赫然是已滅亡的南溟神界的神源之器——南溟神珠。


    曾經,雲澈將眾多神源和魔源之器掌控於手中。但隨著他帝臨諸天,星神輪盤被他還給了彩脂,焚月魔瓊玉還給了焚道啟,閻魔渡冥鼎交予了閻舞。


    唯有這南溟神珠依舊在他手中。


    南溟神珠之中,二十二道各異的金芒在無聲流轉……那是整整二十二股獨屬南溟一脈的神源之力。


    這些神源之力也亙古唯有南溟一脈可以幹涉。但,虛無法則之下,其中的四道金芒毫無阻滯的破珠而出,直飛雲澈,然後停駐於雲澈之身,釋放出萬倍神芒。


    雲澈的周身被映成耀目的金色,唯有一雙眼瞳,依舊漆黑的如同星空黑洞。


    南昭冥與南昭光的笑意忽然僵住,他們的目光像是被一股無形之力狠狠拉扯到了雲澈身上,心魂之中,陡然生出一股……絕不該在此世出現的強烈不安。


    “那是……什麽?”水媚音輕聲道。


    池嫵仸身綻魔芒,護於前方:“這便是當年,他滅殺焚道鈞的力量,天魁、天毒、天元、天罡的源力,也是因此而永恒消逝。”


    聲音低下,她歎息道:“麵對龍白,他都未曾祭出。沒想到,竟還會再現此幕。”


    眸光陡凝,聲音也隨之沉下:“閻一閻二閻三,鑄防!”


    魔後的力量之上,迅速疊起三閻祖的閻魔之力。千葉霧古與千葉秉燭也在這時同時出手,兩道磅礴如海的梵帝神力亦交疊護於前方。


    噗轟!


    隨著一聲無比沉悶的氣爆聲,邪魄——焚心——煉獄——轟天——閻皇一瞬開啟,雲澈衣袂鼓起,長發飄舞,周身氣息以完全超越玄道常理的幅度狂烈暴漲。


    迎麵而至的玄氣風暴讓深淵六人上身後傾,臉色齊變……那依舊是神君境十級的玄道氣息,竟是在這短短的一瞬,爆發出近乎神主境十級的威壓!?


    “嗯!?”


    這聲驚疑,來自南昭冥之口。


    因為眼前的一幕,連他的認知都完全撕裂……甚至完全超越了深淵層麵的玄道常識。


    “顯然是某種增幅自身的禁術。”南昭光平靜的多,他不屑的冷笑一聲:“這麽誇張的增幅,代價也必然極其巨大,多麽的可憐可惜啊。”


    即使眼前之人力量如此超越常理的暴漲,也依舊無法對他們造成任何的威脅,反顯得對方的倨傲姿態愈加可笑。


    “一群深淵的蛆蟲……”


    雲澈低沉而語,他的周圍氣流躁動翻卷,空間震顫不安,身上的四點金芒閃耀的越來越急促:“既然不願在深淵乖乖蟄伏,那就滾到地獄裏去永世哀嚎!”


    威沉的帝威轉為狂暴的殺意,雲澈的麵孔現出比厲鬼還要恐怖的猙獰,他手臂抬起,口中一聲裂魂的暴吼,一股濃鬱的血光在他身上轟然爆開。


    轟————


    點綴著四點瘋狂閃耀的金芒,刺目而淒烈。


    無數猩紅的印痕在雲澈身上一瞬炸開,直蔓全身,一雙魔瞳亦化作碎裂的血淵。


    周圍的空間如脆弱不堪的泡沫一般完全碎滅,星域在劇烈的震顫,翻卷的氣流驟然化作似欲滅世的風暴,在恐怖的嘶嘯中席卷向無盡的星域。


    哢嚓!


    諸世彌暗,蒼穹震撼,驟落的雷霆釋放著天道的嚎叫……隻是卻那般的戰栗卑憐。


    三閻祖、千葉、彩脂……他們前方交疊著六重強大無匹的防禦之力,卻在這一刹那如被重槌轟身,在狂暴到極致的氣流被快速的推遠,無從抗拒。


    “這這這這……這是!??”三閻祖發出著驚恐的嘶叫。他們貼身跟隨雲澈多年,對他忠心不二畢恭畢敬,卻從不知,自己的主子竟能爆發出這般可怕的力量。


    千葉霧古與千葉秉燭這兩個早已淡視生死的人物,亦在這一刻驚的近乎瞳孔失色。


    東神域之中,數不清的生靈在驚惶望天,心魂不受控製的劇顫……因為大半個東神域都在持續的震顫著,一些離得較近的下位星界甚至頃刻間崩開無數的裂痕,玄獸失控的咆哮更是彌天漫地。


    “啊……啊——”


    “這……呃!”


    南昭冥和南昭光臉上的諷笑、輕蔑、憐憫全然不見,他們的五官像是被數隻無形之手狠狠的拉扯,扭曲起極度的震驚,以及……快速越來越深的恐懼!


    因為,那竟是讓他們的靈魂都猝然戰栗的力量。


    “啊啊啊啊——”


    他們的耳邊,響起著交疊在一起的驚叫聲,四大隨從騎士都已根本無法保持住身勢,在踉蹌中倒退,屬於隨從騎士的強大身軀被過於恐怖的狂暴氣流連續切開道道黑暗的血痕。


    雲澈的世界在血色中模糊,仿佛置身於一片無盡的煉獄,全身上下,仿佛有無盡的岩漿在咆哮沸騰。


    四點南溟神芒,在閃耀中發出著絕望的悲鳴。


    劫天魔帝劍緩緩抬起,纏繞的黑暗之力濃烈如無數道猙獰嘶叫的的黑暗閃電。


    邪神第六境關【神燼】,第二次被他決絕開啟。


    上一次,他的修為隻有神君境七級,玄力、軀體、靈魂、虛無法則都遠弱於現在。


    以永滅四星神源力為代價,也隻為他強行支撐了短短不到三息的神燼狀態。


    而此刻已非彼時。驟減的負荷,無疑會讓四溟神源力為他支撐更久的時間,足以……讓他將這六個來自深淵的異端摧滅成永恒的魔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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