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轟嚓!!


    嗡————


    眾玄者全身的血流被一次次的激蕩而起,就連每一次的力量爆鳴,對他們的耳膜而言都是一場痛苦的災難。


    空間連續的崩塌,再崩塌,亙古灰白的太初蒼穹被染成暗色,不斷的扭曲碎滅,遙遙看去,仿佛被捅開了數十個巨大的窟窿。


    下方的大地,更是被摧出了一個又一個深不見底的漆黑深淵。


    錚!


    第二枚黃金光芒熄滅。


    錚!


    第三道南溟神源永逝。


    ……


    ……


    錚!


    第七道南溟神源永恒湮滅。


    轟隆!!


    半神之力的對撞,依然是陌悲塵被擊潰,飛墜而下,將瘡痍遍布的太初大地再次砸出一個深淵般的巨坑。


    十幾息的交戰,數十次的力量碰撞,陌悲塵被全程壓製,沒有一次占得上風。


    他的五官已開始不斷的抽搐,眸光也逐漸的浮現起狂躁。


    這裏不是深淵,而是無神的卑微之世!


    他竟被壓製至此!


    這是何其之大的屈辱!


    雲澈……他的力量怎麽會……


    哧———


    空間被粗暴撕裂的聲音驟然臨近,陌悲塵猛的轉身,目中陡射出駭人的戾光。


    這一次,他沒有退避和防禦,身上猛烈爆發出枯黃色的玄光,瞬間,一把巨大的岩槍快速凝成,轉瞬已是萬丈,直射雲澈。


    萬丈岩槍擎天而起,所到之處空間層層驟縮,整個太初神境仿佛被它生生裂斷,一分為二。


    雲澈豈會退避,直迎而上,劫天魔帝劍重重轟落於萬丈岩槍。


    轟——


    撞擊聲格外的沉重沉悶。


    岩槍所攜的毀滅之力依舊弱於雲澈的力量,被劫天劍威快速摧滅。


    但其堅韌程度卻是大超預想,僅僅隻是崩開一道千丈裂痕,沒有碎散。


    雲澈豈會與之強行糾纏,他以星神碎影詭異瞬身,劍身反撩,一招天星慟斜轟而去。


    轟嗡——


    岩槍之上再延裂痕,依舊沒有崩碎,但其力量軌跡已大幅度偏移,失卻了對雲澈的封鎖壓製,直射北方蒼穹,飛向了不知多少遙遠的空間。


    雲澈已是直逼陌悲塵身前,在他明顯收縮的瞳孔之中,剛剛釋放劍威的劫天魔帝劍以不符常理的速度再度爆發,轟落於陌悲塵倉惶橫起的雙臂之上。


    剛暴怒釋出萬丈岩槍的陌悲塵根本來不及完全回力,劫天魔帝劍輕易震開他的雙臂,劍威與魔炎近乎是貼著他的胸口猛烈爆發。


    轟——


    “啊!!!”


    這是陌悲塵在此戰,亦是此世發出的第一聲慘叫。


    斷空的劍威,噬穹的魔炎之中,陌悲塵身燃黑炎,如一塊焦炭般橫飛而去,在空間切開一道長長的漆黑軌跡。


    錚!


    第八道南溟神源消逝。


    而雲澈的瞳中陡釋出駭人的異芒。


    絕佳的機會!


    身上再度崩開數不清的血痕,卻沒有讓雲澈臉上現出絲毫的痛苦之色。


    力量毫無喘息的連續爆發毫無疑問會帶來極重的負荷與反噬,他更不會有一分的在意。


    隨著瞳中異芒閃耀,他全身力量以最大幅度的流轉釋放,然後瘋狂的凝於劍身,整個人化作一道漆黑流星,飛射向上一個刹那才被轟飛的陌悲塵。


    和先前不同的是,這一次,劫天劍勢並非轟斬,而是劍尖在前,直指陌悲塵的心口。


    所有的力量,也都盡聚於劍尖之上。


    決絕之力與決絕之心下,他的速度之快,遠勝倒飛中的陌悲塵,劍尖轉瞬臨近。


    隻要能刺入……最好是貫穿陌悲塵的軀體,禾菱便有絕對的把握將其毒殺!


    這是深淵所覆的極夜之下,唯一的明光!


    半神的感知何其強大,雲澈近至百丈之時,驟襲的莫名危機感直刺陌悲塵的心魂。


    依舊未能停住倒飛之勢的陌悲塵右臂艱難的伸出,覆滿整隻的手臂的銀甲忽然膨脹化形,釋出濃鬱如實質的枯黃玄光,在他的身前,鋪開一個狀若磐岩的奇異玄陣。


    叮~~~~~


    凝聚雲澈全力的劫天魔帝劍正正刺於忽現的磐岩玄陣上,卻沒有一貫而入,亦不是力量對撞的轟鳴,而是帶起一聲刺耳到讓雲澈都靈魂絞痛的尖鳴。


    數道裂痕在磐岩之陣上顯現……


    但,僅僅是裂痕!未能貫穿,更沒有能觸碰到陌悲塵的軀體。


    “……”雲澈眸中的黑芒隨著瞳孔劇烈收凝。


    轟!


    力量爆發,陌悲塵再次發出一聲慘叫,帶著依舊沒有完全熄滅的永劫魔炎翻滾栽落,深深砸入下方不知多深的太初大地。


    巨大到完全超出預料的反震力也讓雲澈倒翻而去。


    他馬上強行製住身勢,便要再度撲向陌悲塵……但,他眼前忽然一個劇烈的恍惚,口中連湧數道血流,身體亦失控晃蕩,險些墜下。


    神燼狀態之下卻不肯休止的連續爆發,積累的反噬終於讓他軀體失控,氣息崩亂。


    雲澈不得不暫時調息,他盯著陌悲塵的位置,大口的喘息著,視線一片駭人的陰寒。


    剛才那個屏障……


    遠方的玄者們已經被這場惡戰的邊緣餘波再度推出了不知多遠的距離。


    這場完全超脫認知領域,甚至從不存在於幻想之中的半神之戰,讓他們的心魂早已被震撼到麻木。


    視線所及的空間,已是慘烈到不能用災難二字所來形容。


    無法想象,這一戰若非是在太初神境,神界會有多少的星界與生靈被粉碎葬滅。


    更無法想象,這才是雲帝的真姿!


    原來他們臣服的不是踏出北域的魔主,而是一個真正的魔神!


    若是龍白看到此景,怕是都要慶幸自己死的有牌麵……畢竟當年,他曾和雲澈打的有來有回。


    極度的駭人與不斷的懵然之下,他們的心潮也是翻騰不休。


    “深淵尊者……不是雲帝的對手!”一個上位界王喃喃著。


    雲澈全程上風,陌悲塵全程被壓製,難有還手之力。


    雲澈此刻倨空傲立,陌悲塵被砸落深淵。


    這是今日之前,他們任何人都完全不可能想到的場景。


    這場原本絕望無光的浩劫,難道便要就此為雲帝所湮滅?


    “有雲帝在,這場劫難,或許可以擺脫了?”另一個上位界王忐忑著,用不確定的語氣道。


    “哼,天真。”


    軒轅帝一聲輕哼:“若當真如此,半月前,雲帝又怎會狼狽而逃,連個頭都不敢冒。魔後今日又何必滿是必死之態。”


    《種菜骷髏的異域開荒》


    “另外,那三大閻祖到現在也沒露麵,他們為助雲帝逃亡而橫死的傳聞,顯然也是真的。”


    “沒錯。”不遠處的紫微帝亦在這時開口:“雲帝現身時,手持南溟神珠。依附在他身上的,是十八道南溟神源。”


    同為南域之帝,他們當然不會不識。


    “雲帝身上此刻的力量,顯然是因這些南溟神源而生。而且……你們難道都沒有看到,這些南溟神源一直在消失。”


    那畢竟是神遺之力,閃耀如天際星辰,任誰都看得清清楚楚。


    “換言之,南溟神源耗盡的時候,雲帝的這個力量,應該也會隨之消失。”


    最初的十八點星芒,此刻已有八顆熄滅。


    “以目前可見的消耗速度,剩下的十道,最多也隻能維持二十息。”


    “雖然雲帝看上去是盡占上風,但想要在二十息內擊殺深淵尊者……根本是絕無可能的事!”


    雲澈所爆發的力量太過異常,而他身上的南溟神芒又太過閃耀。


    在最初的極度震驚、震撼之後,所有人都開始逐漸的意識到,那一顆顆消滅的星芒,極有可能便是他此刻力量……以及命運的倒計時。


    “再退千萬步講。”紫微帝發出更悲觀的低語:“就算雲帝真的殺了深淵尊者……而那,才隻是深淵的一個先驅者啊。”


    這些聲音冰冷而現實,迅速澆滅著人們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炎。


    雲澈在劇烈喘息,天毒珠空間,禾菱已是心焦萬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雲澈此刻的真正狀態。


    力量之上,雲澈神燼狀態下的全力的確壓過了陌悲塵。


    但,這短時的惡戰之中,殘酷反噬給他帶來的創傷,要遠大過陌悲塵所受的創傷。


    陌悲塵的抵禦能力明顯要大過毀滅能力。在他身上第一次釋出枯黃色玄光時,她的魂中便陡然生出了強烈的不安。


    土係的玄力,無論是神界還是下界都少有人修。因為土之玄力可衍最強的防禦和守護之力,但相對的,毀滅能力卻毫無爭議的最弱。


    (僅高於非尋常生靈所能承載的光明玄力。)


    因而,極大部分的玄者對專注防禦的土之玄力都嗤之以鼻。


    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同樣的艱苦修煉,追求更強的戰力,和追求更強的防禦——後者無疑是世人眼中的懦夫行徑。


    雲澈從初至神界至今,遭遇強者無數,可修煉土係玄力者卻堪稱鳳毛麟角。


    其在當世玄道的地位可見一斑。


    就連邪神當年決定舍棄一顆邪神種子時,丟入深淵的,也是土之種子。


    然而,如今現於陌悲塵之身的土之玄力,卻成為了禾菱最不想看到的噩夢。


    土係玄力有兩大核心分支,一為沙,一為岩,前者兼具控製,後者更注防禦。


    陌悲塵專精的,偏偏又是岩!


    方才陌悲塵在失力倒飛之下,卻將雲澈的刺擊禦下彈開的一幕,讓她的心髒幾乎瞬間跌落淵底。


    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偏偏是岩……偏偏是岩!


    轟隆!


    大地炸裂,陌悲塵的身影直竄而起,重新現於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隻是此刻,他再沒有了半點先前的威淩與倨傲姿態。


    永劫魔炎的焚噬之下,他的麵孔、脖頸、雙腕……所有在外的皮膚都是灼痕遍布,一頭長發更是消失近七成,裸露的頭皮盡是焦黑一片。


    灼痕之外,傷痕亦是遍布。但皆為被巨力震裂的外傷,最長的一道也不過半尺,無一見骨。


    “……”雲澈持劍的雙手無聲握緊。


    禾菱所忌,又豈會不是他所忌。


    他寧願陌悲塵的力量再強橫一倍,也斷不願他的軀體強橫至此。


    而此刻,陌悲塵眼中、魂中都如有萬千魔鬼在憤怒咆哮。


    他再怎麽都不會想到,自己成為深淵騎士後的第一次情緒失控,居然是在這卑微之世!


    他抬起右臂,上麵所覆的銀甲已然化形成一個狹長的盾牌狀。


    那赫然是一麵臂盾,上麵流溢著如流沙一般的幹枯玄光。


    “你……竟然……”


    他開口,每個字都帶著幾欲將人靈魂撕裂的憤怒:“竟然……讓神官大人……恩賜的盾甲……在這個卑賤的世界蒙塵!!”


    每一個經過重重磨煉與考核而成就的深淵騎士,都會得到一件所屬神官賜予的深淵玄器。


    他雙臂所覆的盾甲,便是神官在他成為深淵騎士之日,賜予他的深淵玄器。


    一件毫無毀滅能力,卻能將土之玄力本就強大的防禦能力再度放大的守護玄器。


    那是淵皇的認可,是神官的恩賜,是身份的標誌,是榮耀的象征!


    讓他真正暴怒的不是自己被雲澈壓製,不是此番的狼狽之態,而是被逼出了他的深淵玄器。


    雲澈不發一言,他凝聚所有意誌力,強行控製著身體狀態,劫天魔帝劍再度舉起。


    咕咚!


    咕咚!!


    咕咚!!!


    禾菱的世界,傳來了雲澈劇烈了不知多少倍的心髒跳動聲。


    她一雙翠眸頓時盈滿了驚恐。


    作為與他同生同在多年,世上最了解雲澈的人,她太清楚雲澈此刻衍生了怎樣的念想。


    在離開宙天神境,到來太初神境之前,能一次驅馭十八道南溟神源的他,心懷著絕不渺茫的希望。


    但,陌悲塵所展現出的恐怖防禦能力,讓雲澈明白自己在剩餘的時間裏,將之一劍穿體的可能性……微小到基本等同不存在。


    但,他還有著另一張底牌。


    一張希望徹底絕滅後,以自己為祭的最後選擇。


    神燼狀態下的……


    彼岸修羅!


    “不要!主人不要!”


    她驚喊出聲,拚命阻止著雲澈蠢蠢欲動的危險意誌:“還不到那種時候,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不要……不要!”


    極度的慌亂之中,她忽然想到了魔後。


    她的涅輪魔魂,是在場所有人之中,唯一能幹涉到雲澈與陌悲塵之戰的存在。


    慌不擇路間,她迅速尋到池嫵仸的氣息,極力凝聚精神向她傳遞魂音:


    “魔後姐姐,求你用魔魂幫助主人。隻要主人的劍可以刺入他的軀體,我便能以天毒將他毒殺。求求你……隻有你能幫助主人。”


    魂音釋出,陌悲塵的眼瞼卻在這時猛的眯下一分。


    “將劍刺入本尊軀體,然後毒殺?”他低吟一聲,剛要嗤聲譏諷,隨之忽然想到了什麽,雙眸再沉一分:“天毒……”


    “天毒珠!?”


    他的低吟,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雲澈的劍僵在半空。


    禾菱的臉兒、翠眸更是瞬間失色。


    禾菱與雲澈之間的魂音無人可竊。


    但她傳予外人,且是相隔遙遠的池嫵仸……


    陌悲塵何許存在,半神境界的神識,輕而易舉便可將之截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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