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光耀起的下一瞬間,一個巨大的黑影已向雲澈驟然撲來,伴隨著一聲驚蕩萬裏霧海的恐怖嘶吼。


    世上最難控製和抵禦的是什麽?


    是本能!


    若眼前是一個神極境玄者,甚至哪怕是一個無上真神,雲澈無力抗衡,但至少可以想各種辦法虛與委蛇,言語周旋。畢竟,他身上能將人唬得一愣一愣的東西可太多了。


    但淵獸唯一能稱得上“意識”的東西,便是對生之氣息的毀滅本能!


    它發動攻擊之前,根本不會有一絲的警戒或猶豫。


    到來深淵之後,雲澈還未曾真正與神滅境交手過,此刻竟驟遭一隻神極淵獸的攻擊……那股毀滅之力罩下之時,帶給雲澈的威壓與絕望感,仿佛整個霧海,整個深淵都在當頭壓下。


    黑影攜著噩夢之力一瞬臨近……雲澈的視線,隻能隱約捉摸到一個快速充滿著瞳孔的百丈之影。


    咯!


    猛咬的牙齒發出極重欲裂的撞擊之音,雲澈手臂橫起,劫天誅魔劍現於手中,雙臂生生抗拒著重若萬嶽的威壓,撩動劍身,卷動著忤逆規則的邪神之力,狠狠砸向覆下的黑影。


    月挽星回!


    轟————


    無比巨大的力量差距,依舊無法逾越邪神之力的逆序製裁!


    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在霧海激蕩,神極境的毀滅之力在觸碰到劫天誅魔劍的那一刻被瞬間反震,直轟神極淵獸之軀。


    嗷吼————


    神極淵獸的嘶吼頓時變形,原本覆落的黑影被來自自身的巨大力量狠狠震翻,一瞬直飛百裏之外。


    雖然一瞬反震,但些許的力量餘波還是碰觸到了雲澈的軀體,他亦被重重掀飛,劫天誅魔劍劃地數裏才堪堪停止。


    停身的刹那他已是七竅溢血,全身骨骼劇痛欲碎。


    麵對這隻完全不會和你講道理的神極淵獸,月挽星回是他唯一的抗爭之力,但代價巨大,且短期間無法再度動用。此番能否逃離,隻能看命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湮滅所有濺落的血跡,將氣息盡數收斂,但並未以斷月拂影匿影,而是驅引周圍的淵塵覆於身周。


    驟然的反震之下,這隻神極淵獸的力量和靈覺都會有短暫的潰散,從而有幾個刹那丟失目標。在這期間以淵塵匿息,便有不被它再度發現的可能。81zw.????m


    轟!


    被震翻在地的神極淵獸翻身而起,它似乎還存在著憤怒這種情緒,口中發出一聲明顯比先前暴戾數倍的吼叫……但對雲澈而言,那股摧身欲碎的恐怖威壓卻是驟減。


    雲澈心中猛的一鬆。果然,淵塵匿息之下,對方已是無法重新尋覓到他的存在。


    而沒有了毀滅目標,不被激發的毀滅本能會讓它很快安靜下去。


    但,雲澈的這絲喘息隻維持了一個刹那,一股直刺心魂的危險氣息從百裏之外猝然傳至。


    憤怒中的神極淵獸將無處釋散的戾氣聚於前爪,然後狠狠地砸向下方的霧海大地。


    隔著百裏,死亡的威脅幾乎一瞬間衝破顱頂。


    他哪還顧得上什麽隱匿氣息,玄脈宇宙中的星流被他瘋了一般的全力催轉,盡釋而出,在身上耀起一層宛若黃色瑩玉的濃鬱玄光。


    麒麟聖殿!


    一座瑩若黃金的宮殿在雲澈身周瞬間築起。


    比起麟神境中的麟神所築起的龐大宮殿,這個麒麟聖殿要小上太多,尚不足十丈之巨。但已是雲澈在這倉促之間所能築起的極致防禦。


    麒麟聖殿的防禦與隔絕能力無疑強大無比,以麟神之血催動之下,單就防禦能力,完全要勝過焚心境關的封雲鎖日。


    畢竟……邪神並不擅防禦。


    但對雲澈而言,麒麟聖殿有個讓他很是介意的缺陷,那就是張開之時,玄光太盛。


    一座玄光宮殿矗立在那裏,實在太過於顯眼。


    所以,他最近一直在嚐試將封雲鎖日與麒麟聖殿結合,創造出如麟神聖殿那般極致防禦與格局,又如封雲鎖日那般無形無色,且可瞬間釋放的守護屏障。


    隻是尚未完成,已遭死劫。


    轟嗡————


    湮世的氣浪吞沒了雲澈的聽覺……上一個瞬間才築起的麒麟聖殿在氣浪之下猛然失色,在堪堪抵禦了十分之一息後完全崩滅,化為黃色殘光。


    砰!


    雖有麒麟聖殿的抵禦,但衝擊在雲澈身上的餘力依然可怕如滅世神槌,如被颶風席卷的枯葉般飛起,意識更是在一片轟然中直接陷入空白。


    待雲澈意識艱難恢複時,他已癱倒在地,身後是一道不知延伸了多長的深溝。


    無處不在的劇痛感淹沒著他全身上下幾乎所有的神經,口中依然在奔湧的腥血告知著他內創何其之重。


    這就是神極境的力量,哪怕隻是來自百裏之外的邊緣之力,依舊可怕至此。


    他已足夠謹慎,但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個地方,竟會棲息著一隻神極淵獸。


    “看來,是死境。”


    黎娑的聲音一如平常,毫無波瀾:“你傷勢再重,我亦可恢複。但做不到起死回生,抱歉。”


    “……”雲澈咬牙,掙紮著起身:“我可沒那麽容易……死。”


    他上身還未完全支起,便又猛然砸落。


    因為那股不可抗拒的恐怖威壓,已再次覆壓於他的軀體。


    隨著他視線的轉過……那個巨大黑影,距離自己竟隻有不到百丈之巨。


    魂海之中,忽然響起黎娑的疑聲:“它的氣息,為何和方才變化如何之大?”


    “?”正急思如何脫離死境的雲澈聞言頓時轉首,愕然發現,已如此臨近的神極淵獸竟隻是靜立於那裏,沒有再繼續靠近。


    它的氣息依舊可怕,但……似乎已不再是先前那唯有暴戾的毀滅氣息,反而呈現著一種無比怪異,至少絕不該出現在淵獸身上的……混亂?


    一雙可怕的眼睛在盯視著他的方向,但那淵塵侵蝕下奇異瞳光竟在莫名的顫動,如被亂風吹拂的幽火。


    它不動,雲澈也一時不敢擅動……而直到這時,他才終於看清了這隻恐怖淵獸的全貌。


    淵塵覆身,但依舊能清晰辨識出其輪廓。其身似麋,其尾似龍,其首似獅,前額是一隻巨大的獨角……


    這個外形輪廓,分明是一隻麒麟!


    雲澈精神猛地一震,目光直盯向它的眼睛。


    方才危急死境之中,他便隱隱覺得這雙眼睛有著莫名的熟悉感。此刻凝目而觀……縱在淵塵侵蝕下瞳光異變,依舊足夠雲澈識出,這雙巨大眼瞳的輪廓,分明像極了麟神境中的那雙麟神之瞳。


    難道……


    雲澈忽然想到了什麽,垂目看向自己的軀體。


    方才倉促張開麒麟聖殿,他可以說將麒麟之力催轉到極致。此刻,他的身上依然在流轉著淡淡的黃色麟光。


    雲澈緩緩起身,直到他站起的那一刻,神極淵獸也再沒有其他的動作,唯有一雙灰火般的瞳仿佛顫蕩的更加劇烈,宛若在掙紮、掙脫著什麽。


    起身後的雲澈沒有試探著後退離開,他神色一陣變幻後,忽然向著它的方向緩慢邁步,一步一步,主動向這個可以將他轉瞬摧滅的恐怖淵獸靠近著。


    “你……”黎娑發出一絲輕音,隨之又湮下了後麵的聲音。


    雲澈手臂抬起,忍著傷勢,周身麟神之血運轉,釋出著愈加濃鬱的麟神氣息。


    覆身的麟光也逐漸變得濃鬱,隨著雲澈一步步的臨近,越來越清晰的映入那雙顫蕩不休的幽瞳之中。


    十步……百步……


    神極淵獸依然未動。甚至,來自它的死亡威脅反而在逐漸的淡去。


    在這時,雲澈忽然開口:“你,還有意識?”


    “……”淵獸毫無反應。


    雲澈繼續道:“我的身上,是你的後輩所恩賜的麟神之力。他一直牽掛與愧疚於你,就連他生命最後的願望與托付,也是拯救你。”


    沒錯,它的外形,它的瞳眸,它對自己身上麟光的詭異反應,無不在證明著眼前這隻恐怖的神極淵獸,很可能便是麟神口中那隻化作深淵淵獸的……


    先祖麟神!


    麵對雲澈連番的言語試探,它異化的麟神之瞳依舊毫無反應。


    至此,雲澈已然確認,它麵對麟光的異狀,並非是它還殘存著原本的意識。


    早在幾十萬年前,它的軀體和靈魂便已被淵塵完全侵蝕,又怎可能還存有本體意識。


    那或許隻能解釋為,淵塵侵蝕了它原本的意識,占據了它的靈魂,卻無法湮滅它……銘刻於“麟神”二字,銘刻於血脈的根源本能?


    對同族麟光,對自己後代的守護本能,超越了化為淵獸後的毀滅本能!?


    此刻已來不及思慮太多,雲澈全力凝神,隨著他手臂的伸出,一道溫和的麟光直射而上,點在了深淵麟獸的眉心。


    這道麟光並無攻擊性,但攜著他的魂力……觸碰到它的眉心之時,魂力便直穿其身。


    深淵麟獸依舊毫無動作。明明它隻需抬爪,便可將雲澈毀滅成殘渣,卻就這麽定定的凝視著他身上的麟光,如陷入了不願醒來的夢境。


    黎娑忽然意識到雲澈想要做什麽。


    他的舉動,極其的危險,而且近乎癲狂。


    黎娑沒有出聲阻止,亦沒有趁機以生命神跡為他療愈。因為光明玄光,會有可能刺動這隻忽然安靜的可怕淵獸。


    終於,雲澈尋到了它淵核的所在,魂力直貫而入。


    先祖麟神,曾是深淵的真神之獸,在麟神的口中,它曾經的強大,要勝過如今的六國七神。


    將它完全侵蝕的淵塵……其龐大可想而知。


    當意識進入其淵核,其中所蘊淵塵之濃邃簡直到了無可形容的地步。其層麵之高,亦是超越了雲澈至今為止觸碰到過的所有淵塵。


    沒錯,淵塵作為原始的滅之力,也和玄力一樣有著層麵強弱之分。


    生地所存在的,基本是最低層麵的淵塵。而最高層麵的……無疑便是當年足以將真神都頃刻吞噬的原始淵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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