祚晨發現,自己越來越了解父親了。


    父親總是特意讓他呆在自己身邊,以切實的舉止和語言,灌輸給祚晨必要的人生閱曆。


    很享受這樣潛移默化式的熏陶,很高興有這樣的人生經曆。祚晨明白,這樣不僅能夠增加閱曆,更能夠增加父子感情。


    也許,這就是劉尚武所期待的結果。


    天氣,越來越涼爽了。


    祚晨不喜歡這種感覺,越來越涼爽最終會轉變為寒冷。


    寒冷,是祚晨最為刻骨銘心的感覺。因為寒冷,總會讓自己不經意間想起曾經黑暗的日子。


    好在,身邊有祚輝和祚晨這倆貨。聽說要回家了,這哥倆又是高興地長蹦短跳了起來。


    當初,要到軍營裏了高興。


    現在,要回家裏了也是高興。


    炙熱的情感是驅使人們思索和行為的動力,也是祚晨驅散內心寒冷的唯一法寶!


    “別跳了,你倆不知道拍著屁股又蹦又跳有多難看?”祚晨鄙夷地說道。


    祚輝停下身子,看著一臉尷尬停止動作的祚榮說:“是,真難看。”


    “咱倆不是一個跳法,不是一個模樣?”祚榮詫異地問,無辜的表情看著祚輝。


    “去,我這麽英俊瀟灑,怎麽會和你一樣!”祚輝的臉皮,不知什麽時間也是越來越厚。


    祚榮和祚晨,哈哈笑著。笑的是前俯後仰……


    哥仨的心情相比較於陳東陳將軍的心情,可以說是天壤之別。對於自己身邊人沒有察覺其不軌,卻被大將軍察覺或是掌握了證據,陳東心裏莫名的感到沮喪。


    大將軍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陳東心裏很清楚。以往十多年的共事,讓他心裏有著對大將軍的絕對信任。


    自己身邊的人,上到參將下到兵士都有自己足以信任的人。陳旭參將,是自己最信任最親近的人,因為他是自己的親弟弟。


    陳東明白了,為什麽大將軍回邊關後沒有任何舉措,為什麽說是擔心引起軍營動蕩,都是因為陳東自己和弟弟。


    笑了笑,陳東自己都能感覺到笑的很苦澀!心裏想著,大將軍真的很在意自己這樣一位同事,或者更應該說是一位朋友。嘴裏念叨著陳旭的名字,思緒卻是回到了很久以前。


    對於光陰百年的大多數人來說,十多年前,的確是很久以前。


    那時候,陳東家裏比較拮據。


    父親是一位劊子手,霍州府衙裏的知名劊子手。因為刀快手穩,從未讓待刑的犯人表現太多的痛苦。


    雖然有部分家屬會偷偷塞幾個銅子兒,為了讓自己親屬盡量減少痛苦,但那畢竟是少數人而且是季節性才有。每月衙門裏發放的餉銀,在一家四口嘴裏總是堅持不到月底,特別是因為陳東哥倆,已經是一個十八歲一個十五歲。


    母親不管做什麽也是沒有人來光顧,因為人們總是很忌諱父親的職業,因此父親的餉銀就是家裏唯一經濟來源。


    父親社會地位的低下,也導致了哥倆飽受同齡人欺淩,所以養成了崇尚武力的思想。


    出事那年秋天,父親又開始了每年才有的工作——行刑!


    和往常一樣執行死刑。不同的是,今年死在他手裏的犯人,是一個很有江湖地位的強盜頭領——野狼幫白狼。


    回家吃飯時,父親嘴裏還在嘮叨著:“真是晦氣!這種人哪會有家屬送銅子兒?”當時,陳東聽了也覺得太遺憾了,每年才有一次撈點外快的機會,就這麽泡湯了。


    正吃著,家裏來人了。家裏人都很奇怪,親戚都不願意登門,怎麽還自稱是朋友來訪?


    父親疑惑地問:“你是哪位?我的朋友都是衙門裏同行。你們幾個我真不認識,認錯門了吧。"


    “我們是同行,隻不過你是為衙門殺人。而我,是為自己或者兄弟殺人。”其中一個來人說道。


    家人都在疑惑著,看到來人拔出鞘的刀,才明白過來。哥倆加上父親,幾個回合之後都被來人按在地上。徒睜著大眼睛的父親,知道不可幸免於難,隻能哀求來人放過小哥倆。


    來人說道:“讓你也死個明白,我是野狼幫黑狼。今天你殺那人是我們兄弟。雖然,一直在做營救一直也不得手。人死了,也要有個說法不是?”看看陳東哥倆又說道:“你倆兒子,和這事無關。你放心,我們不會和倆孩子動手。”


    母親苦苦哀求著,希望他們能夠放過父親。哭著,跪著,哀求著,終於把強盜吵煩了,當胸一腳把母親踢暈在地。


    在自己和弟弟的眼前,割了父親的頭顱用衣服包著帶走了。


    親眼看著父親在自己眼前遇害,在強盜腳底下憤怒,無法對強盜產生半絲傷害。那種傷害,那種憤怒是刻骨銘心!


    重新回憶這段刻骨銘心的記憶,陳將軍不禁潸然淚下。他直到現在也不認為父親有什麽錯誤,那麽老實的人,雖然喝醉了會打自己哥倆的屁股。


    就是因為這段經曆,讓他和陳旭走上為父親報仇之路。在父親墳前哥倆發誓,有生之年必手刃仇家,一定再不任人宰割。


    尋仇江湖,對哥倆來說就是苦難的開始。


    渴了,水窪喝口水。


    餓了,討口飯吃。討不著就扒草根吃野草。


    困了,要麽在房簷下,要麽在草叢裏。


    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為了報仇哥倆忍著饑寒,忍著白眼,忍著寂寞。那份苦楚陳東想起來就搖頭。


    清楚記得,一天討了一整個窩窩頭。兩天都在吃野草的哥倆,聞著窩窩頭的香味肚子不爭氣的叫著。卻彼此推讓著,誰也不肯吃。


    陳旭說:“哥,你吃吧。要是遇到仇人,殺他也有力氣。”


    陳東說:“弟弟,你吃吧。你還小在長身體,我還挺得住。”


    哥倆彼此對視著,又是抱在一起痛哭起來。


    哥倆每次想起遭受的苦難,愈是恨仇家入骨!為什麽幸福的生活變成地獄,都是因為那幫強盜。哥倆心裏恨,恨得做夢都是強盜的麵孔,都是父親被割下頭顱的那一刹那。


    陳東和陳旭,在這段艱難的日子裏相偎取暖、相依為命。


    人海茫茫千頭萬緒,仇家哪是那麽好找啊!不能問,隻可以聽隻可以看。難,真的很難!


    又是一年春天,終於時來運轉,在兩個乞丐嘴裏聽到了野狼幫——黑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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