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崗子上,七八條剛死不久的屍體就這麽說沒就沒了,大家夥兒報了案,捕頭衙役叮當四五來了一幫人,又是盤問又是采樣兒,看著還挺是那麽回事兒,一直折騰到了掌燈時分。


    最後,人證、物證、線索、作案動機,一個也沒整明白。


    眼看著到了飯點,邢捕頭一揮手,走,咱們去劉大爺家的酒館看看,說不定這劉大爺是想喝酒了,自個兒掀開蓋溜達著回家了,興許一會還能碰上。


    聽聽,這是人話嗎?


    墳包子裏沒了睡覺的主兒,你跑人家裏開的酒館去尋屍,真是絕了,一般人他就是想破腦袋瓜兒也尋思不到這點子上。


    這腦回路真心牛逼,不服不行。


    要不憑啥人家邢捕頭能當上捕頭呢,咱得把話說明白嘍,這跟他姐姐是縣太爺夫人沒丁點關係。


    手下衙役一臉的阿諛諂媚,馬屁拍得震天響,直呼大人英明。


    其實,邢捕頭心裏壓根就沒半點破案的念想,在墳地裏借著酒勁一通喊,說白了,就是大孝子哭喪---唱給大家夥兒看。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這幫差爺又吃又喝,直到了二更天。


    劉大爺的兒子劉海柱,身上沒啥手藝,就靠著老爹留下的微薄酒館養家糊口,明明氣得直嘬後槽牙,卻還得在一旁裝笑臉陪著。


    沒辦法,民不與官鬥,這是老輩傳下來的金玉良言,你今兒得罪了不要緊,得嘞,往後營生就別想幹了。


    今兒說你肉不新鮮,明兒說你酒裏邊兌水,過兩天再說你衛生、防火不到位,可不要覺得我們故意找茬,專門針對你,一句話,有群眾舉報來著。


    一幫人來就來吧,還專挑飯點,酒足飯飽後拍拍屁股一抹嘴,也不欺負你,撂下一句“掛衙門賬上”,到頭來,你找誰討這錢去?


    一年到頭,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辛苦掙點血汗錢,最後淨落這些空頭債,白忙乎。


    送走了這幫子好差爺,劉海柱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湊性!真該叫你們的祖墳一起給掘嘍。”


    罵歸罵,日子還得過,這就是咱們老百姓的真實生活。


    收拾好滿地狼藉,封了門板,劉海柱打烊回家。


    走到門前,咦?有東西,湊近一瞧,門縫裏夾著一封信。


    海柱往兩邊街口左看右看,皆不見人影。


    心想,莫不是這盜屍團夥綁票了老爹屍身,來勒索銀子?還是老爹怕家裏擔心,特地托人寫了書信?


    進屋掌燈,拆信一看,血淋淋幾行字:


    “兒啊,爹的屍身在西關張府的後院地窖藏著哩,他們要剁了你爹當豬肉賣呀。”


    ……


    月黑風高,梆敲四更。


    一直忙乎到了後半夜,陸離這才打著哈欠從鐵匠鋪出來。


    陳老爺子呆了一會兒就回去了,畢竟明天還有一台戲要唱,得養足了精神。


    剩下那些見不得光的活兒,自然就落到了福祿街雙煞的身上,這一套倆人幹起來溜得很。


    幹完活,陳釗一臉大孝子模樣,非賴在鐵匠鋪不走,吵吵著說要給老丈人守靈,唐大美人也拿他沒撤,索性你愛咋咋地,不管了。


    陸離回到自家小院,推門一瞧,哎呦嗬,家裏今天來客了,還留下了厚禮。


    正門上,白底黑字,奠字當頭,地上撒滿了陰寶冥錢,一口鮮亮鮮亮的大紅棺材就這麽大咧咧擺在院子正中,周邊兒堆著花圈紙人,小風這麽一吹,一個個精神抖擻地給陸離擺手打招呼。


    升官發財,白天見吉,晚上撞凶,這是有人給添堵來了。


    也得虧陸離最近邪乎事見多了,要是換作旁人,湊著這排場,當場就給送走了。


    花花綠綠的紙人一臉滲人詭笑,每個紙人的嘴上都縫著粗劣的針腳,陸離明白了,瞧這意思,是叫自己閉緊嘴呀。


    先是十兩銀子趟個道,再是升官發財上門威脅,先禮後兵,軟硬兼施,這手段,這氣度,陸離差點對張大戶黑轉粉了。


    不過,陸離一點也不生氣,真心實意對著空氣一抱拳,張三哥,真是太客氣了。


    這禮,小爺我收下了。


    ……


    朝暾初露,金烏破曉。


    房頂的鴿群嘰嘰咕咕,倆倆一雙地摩頸擦肩,夜香郎還在走街過巷地挨家倒夜香。


    張大戶剛睜開眼,就聽見夥計在門外大喊:


    “不好了,老爺!死了!死了!”


    張大戶沉著臉,開門照著來人當胸就是狠狠一腳。


    “狗東西,一大早喊什麽喪,不會說話就把嘴老實閉上!”


    店裏夥計苦著臉,捂著被踹了一腳的胸口,委屈道:“老爺,有人買了咱鋪子的肉吃下後死了,棺材都抬到鋪子門口了。”


    張大戶一臉惡相,隻覺得怒火難壓,心頭有什麽東西眼看眼就要破開皮囊拱出來。


    他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眼睛通紅一片,神誌越來越模糊。


    “滾!”


    夥計不知道老爺為啥對他發那麽大脾氣,不敢再留,著急忙慌先回肉鋪子應付了。


    張大戶關了門,連滾帶爬來到床邊,從床下木盆裏摸出一塊帶血肉,急不可耐的往嘴裏塞。


    自從碰了這門巫術,生意是越來越好,但是詛咒也前後腳的跟來了。


    剛開始那會兒,強忍著惡心,一天吃上一片人肉,就能壓住心頭邪氣,現在恨不得一個時辰就得吃上一塊才能安穩。


    而且,這人藥還有個大忌,不能動怒,心境不穩就會失效,接著就現出詛咒原身。


    要不然,一個殺豬的蠻橫屠夫,怎麽不到兩年時間就變得溫文儒雅,比那學塾夫子還彬彬有禮?


    真當是賺了錢,長了良心?


    強壓下心頭火氣,張大戶更衣出門,真是反了天了,動土動到太歲頭上,我張三放下刀,你們都忘了爺爺本行是屠夫了!


    剛走沒兩步,隻見家院又慌裏慌張地迎到跟前。


    “老爺,不好了!”


    聽到這熟悉的台詞,張大戶臉色一黑,忍了忍,把抬到一半的腳放下,他深吸一口氣,默念了一遍靜心咒。


    “何事驚慌?”


    “鄉親們手裏拿著家夥什,把咱們府門都堵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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