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玨撲通一聲跪在二老麵前,神色極其悲傷。


    是的了,阿音死了,而他還活著。


    他不是說好要好好保護阿音的嗎?


    他不是立下誓言了嗎?


    那他現在是在做些什麽?!


    君玨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對麵的二老就有了感應。


    “是啊,你到底在做些什麽了?阿玨,你為什麽要辜負我們對你的期望了?你應該知道的,你存在的理由隻是為了阿音,你隻是我們撿回來養大的孩子!你應該保護阿音的!你不應該讓阿音受一點傷害的!”


    母親說著說著,便是哭了起來,滾落下黑色的淚珠,連帶著周邊的黑氣也是更加濃厚,手背上的黑筋一路蔓延過去,延伸到臉上,讓那張臉變得更加的醜陋可怖!


    “君玨,這件事情,是你做錯了。”


    一旁從一開始就沒怎麽出聲的父親也是開了口,而那話也同時代表了他的態度,他跟母親是統一戰線的。


    一直到這個時候,君玨才恍然驚醒,原來自己在父親母親的眼中,是這樣一個人,沒有任何理由。


    君玨抬起頭,忽然掙脫開母親的手,退後了好多步,滿臉瘋狂。


    “是我的錯?憑什麽是我的錯?!不對,不對,不是我的錯!我隻是,我隻是喜歡上了阿音而已,我隻是愛上了阿音而已!所以,所以我沒錯,錯的是那個李文!父親,母親,你們等等,我立刻就把那個李文折磨而死!讓他給阿音陪葬!”


    君玨吐出這番話後,才想起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個劍客——李文!


    都是李文害得!


    所以,隻要李文死了,這一切就可以通通結束了!


    君玨還沒問這樣合不合適,二老就已經是一陣黑霧消失不見了。


    君玨四下望了望,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


    “兄長,兄長真的覺得是那名劍客的錯嗎?”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來,君玨猛地回頭,就看到一身粉紅襦裙的阿音,腰間係著大大的蝴蝶結,手裏拎著一盞別致的六角燈籠,每一角都有一隻小兔子。


    那盞燈籠,君玨很是熟悉,因為那是他送給阿音的禮物,他記得阿音開心了好久好久。


    同時,那盞燈籠,也是君玨耗費了大量時間,才把它完成到那種程度,美輪美奐,頗具質感。


    君玨認出了那盞燈籠,自然也就明白這個人,是真正的阿音。


    阿音的聲音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君玨的耳中,聽到那樣的話,君玨什麽話都沒有,隻是呆呆地看著阿音,手不受控製地升起,落在阿音的臉龐,始終觸摸不下去。


    麵前的人,掌心下的人,是真的,真的存在的。


    可,這樣的話,那他到底應該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去麵對阿音?


    他到底該如何去訴說心底那微妙的感情?


    君玨不知道如何去訴說,落在阿音臉龐的手也是正過來,擋住阿音的臉,君玨不敢看阿音的臉,他不配。


    可,透過指尖的縫隙,君玨還是能夠看到阿音的臉,眼淚從他眼角滑落。


    君玨不知道阿音到底明不明白他的感情,也不知道這樣的自己到底是不是對的!


    但,君玨知道,現在,這麽一瞬間,阿音站在這裏,他最喜歡的人正站在他的麵前,即便那個人已經是遍身黑霧繚繞。


    “兄長真的覺得是那位劍客的錯嗎?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麽一定非殺我不可。我對這些也不想知道。”


    “兄長,如果,我一直都知道兄長對我的感情,兄長又該如何?我們不是親兄妹,父母也去的早,我們更像是相互慰藉的靈魂,若是有那麽一瞬間,兄長可會把我囚禁在你的身邊?”


    阿音一步一步走到君玨的麵前,絲毫不見死之前的模樣,就像是已經遺忘。


    君玨雖然整個人有些呆愣,但也是站了起來,收斂住所有神情,不見先前的悲傷。


    唯有那一雙泛著血絲的眼睛,證明他之前到底是何等悲傷。


    “我啊,我要是知道阿音你知道的話,我應該會把你關在屋子裏,不讓任何人有看見你的機會,不會讓任何人接觸你,除了我自己!因為,阿音,從一開始你隻能是我的!你的一切全部都屬於我!”


    君玨注視著阿音,所有的感情宣泄出來,父親、母親已經不想管了,這麽多年,他終於能夠說出自己所有的想法。


    隻可惜,阿音不在了……


    可是,阿音卻是伸出手,豎在君玨麵前,撇開君玨的手掌,用那一雙黑乎乎的眼睛看著君玨,身上黑霧翻滾。


    “兄長,兄長有沒有想過阿音也想這麽做了?阿音也想把兄長關著,也不想那些人看著兄長,他們看著兄長的眼神實在是太露骨,簡直沒有任何羞恥!”


    聽到阿音這話,君玨一下子愣住了,是啊,如果阿音早就知道的話,那這麽多年,他到底是在做什麽了?


    “兄長可還記得當年在父親墳前的場景嗎?那個時候,兄長可是很護著阿音了。”


    君玨聽見這話,呆呆地,隨後點了點頭。


    當年,在那墳前……


    兩旁是米多高的枯草,中間隻有那麽一條僅能一人通過的小路,路上還散落著一些石子,一個不留神踩上去的時候,便硌著疼。


    於那盡頭,有著一座墳,兩座墓碑,各自寫著父親、母親的名字。


    而在那墳前,跪著兩個小孩,一男一女,正是小時候的君玨與阿音。


    君玨伸手拍拍阿音的肩膀,朝著墓碑,深深地磕了三個頭,想著母親臨終前的話語,麵色堅毅。


    “母親,請您一定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阿音的!”


    那座墳前,君玨立下了深刻的誓言。


    ……


    “兄長又還記得當年挨打的我們嗎?可還記得去醫館的路上,那緊張的模樣?”


    君玨眯了眯眼,麵前的場景再一次轉換。


    ……


    那個時候,君玨大概隻有十二三歲,阿音方才十歲。


    那個時候,實在是太餓了,君玨從包子鋪偷了幾個包子,熱騰騰的,趕緊給阿音吃了口。


    而後便被那包子鋪的人追了好幾條街,硬是被敲了兩背脊。


    其實那個時候,包子鋪的人打的並不嚴重,而他拿了三個包子,阿音吃了個,還有兩個。


    後來,那包子鋪的人就直接走了,完全沒有追問。


    隻是,那個時候,君玨完全沒有想到,那剩下的兩個包子到最後竟是給他們惹出那麽大的亂子來。


    幾個乞丐想要搶他們的包子,君玨沒有給,便是大打出手,有一瞬間,君玨差點兒被石頭砸上,是阿音連忙當過去,護住了君玨。


    不過,阿音倒是因此受傷了,頭上血流不止,流在臉上,顯得麵目可怖。


    那一刻,君玨也顧不上找那些人的麻煩,背起阿音,就朝著城內的醫館跑去。


    在路上的時候,君玨一直跟著阿音說話,讓阿音不那麽快失去意識。


    “兄長,阿音,阿音有件事情想,想和兄長說……”


    “阿音,阿音,聽話,不要再說話了,一定一定要把眼睛睜著。”


    “阿音,我一定會,一定會給你找到大夫的,一定要堅持住。我一定會讓你平安的。”


    隨著聲音落下,再次響起的是君玨的喘息聲。


    …………


    君玨偏頭看向麵前的人,露出一抹笑容。


    “是啊,那個時候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阿音你就這麽離我而去!還好,還好,最後阿音你還是醒了過來,一直一直跟在我的身邊。直到最後,那件事情爆發,一切都變了。”


    “是啊,一切都變了。兄長,你到底有沒有真正想過我了?”


    阿音用那一雙全是眼白的眼眶看向君玨,皺巴巴的臉上顯露不出任何表情,那顆永遠跳動不了心,很難掩蓋住那其中的悲傷。


    ……


    那件事情之後,君玨消失了,整整三個月!


    阿音從醫館出來的時候,沒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心情難免低落。


    但是,阿音還是在盼望著,盼望著兄長來接她,盼望著兄長還記得她。


    直到最後,阿音看到了兄長。


    那一日,廢棄的山神廟中,阿音才回來,身後便是伸出一雙手,直接捂住她的眼睛。


    陌生人的動作,阿音在那麽一刻很是緊張,伸手就抓著那手,想要撇開。


    可是,那麽一瞬間,阿音聞到了很特殊很特殊的味道,那個味道是兄長身上獨有的。


    所以,阿音不再害怕,扭身就是抱住君玨,小聲地抽泣起來。


    “兄長,你到底去了哪裏?阿音好想你啊!兄長!”


    聽到阿音抽泣的聲音,君玨伸手摸了摸阿音的腦袋,又是順下去摸了摸那長發,心中更是堅定了一定要一生都守護阿音的想法。


    “阿音,乖,兄長是去學本事了。以後啊,兄長能夠好好保護阿音了,阿音真棒!走吧,阿音,兄長帶你去瞅瞅那王府到底有什麽財寶吧。”


    阿音脆生生地點點頭,跟著君玨而去。


    隻不過時過境遷,十年後,因為君玨動手的都是那為富不仁又跟官府有牽扯的人,上麵很快就下令,立即逮捕君玨。


    所以,君玨很快就被官府查了出來,並緝拿歸案,沒有一丁點兒反應的機會。


    ……


    “兄長,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愧疚我?當年,我頂替了你,所以兄長才會一直一直這般內疚。”


    阿音收回手,看著君玨,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感受,。


    但,有時候,是真的弄不明白君玨對於她到底是一種怎麽樣的感情,想要,又害怕那種感情並非自己所想。


    到最後,困住的僅僅隻是阿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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