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道:“我們雖是劫匪,卻也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若是這打劫老幼婦儒,那還算是個人嗎,先生你說對吧。”


    許輕舟點頭,表示讚同,看向秋山的眼中也帶著些讚許。


    “那為何不打劫這讀書之人呢?”


    秋山低眉,竟是歎了一口氣。


    “說來也不怕先生笑話,自古武將打天下,文官治天下,這每一個文官,當然大多都是這讀書人。”


    “而這讀書人,自也可能是未來的官,我在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出一個好官,如聖人的好官,那這天下的百姓的苦日子,也就有盼頭了。”


    “所以這書生不該殺,有用。”


    “雖說這天下的書生千千萬萬,得了功名的不過寥寥無幾,大多最後還做了那惡官。”


    “可是秋某覺得,寧可錯放一千,不可錯殺一人,萬一真有那麽一個人,因為秋某的原因死了,讓這世界少了一個好官,那秋某的罪過可就大了。”


    “所以秋某不搶書生,反倒讓我遇見那窮困潦倒的書生,我還會施舍一些,就盼望他能博取個功名,好好治理方下,讓這天清澈一些,讓像我這樣落草的人少一些。”


    許輕舟聽完,內心有些許觸動,對於這秋山也有了更多的認識。


    雖是一草莽,卻是有一顆悲憫天下蒼生的心。


    看得倒是挺遠,卻是始終被困在眼前。


    心係天下蒼生萬民,身卻是被鎖在了這小小的黑風山裏。


    這應該便是空有大誌,報國無門的典範了吧。


    “沒想到,秋寨主,還有這般氣度,許某汗顏。”


    “先生就不要取笑秋某了,我也隻是說說而已,終究什麽都做不了,也改變不了。”


    聽著對方話語中的落寞無奈,許輕舟想起了那一日寒峰嶺上,江雲畔的一句話。


    當時的江雲畔問過自己,自己也和秋山一樣,告知了對方,自己什麽都做不了,也改變不了。


    而那時候的江雲畔隻是反問了一句。


    『當真就改變不了嗎?”』


    那時的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現在——


    他深呼吸,問道:


    “當真就改變不了嗎?”


    秋山愣了一下,扭過頭問:“先生說的是什麽?”


    許輕舟眸中含笑,低聲語。


    “改變不了別人,那就改變自己,何不自己做主呢?”


    “自己做主?”


    許輕舟玩味笑道:“弱者改變自己,強者改變世界,告訴我,你想不想做強者?”


    秋山眸子中光芒浮動,一時失了神,腳下踩空,竟是險些跌倒在了雪地裏。


    回神後,他重重點頭。


    “想。”


    許輕舟在道:“雲城之主昏庸無道,汝可想過取而代之?”


    秋山隻感覺一道炸雷落下,結結實實的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刹那間神色呆滯,愣在原地,耳畔更是嗡嗡作響。


    許輕舟那句取而代之,讓他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是當了這匪不假,也曾與那官對著幹,更是和那雲城的達官顯貴們,勢不兩立。


    可是自己卻從未想過,做那雲城的主人,亦未曾想過造反。


    第一,他沒有那個實力。


    第二:自己當匪,那是雲城的事,若是造反,那便是蒼月的事了。


    不過很快他又清醒了過來,因為這一切本就不可能發生不是。


    “先生說笑了,蒼月帝國,百城城主,本就是世襲王侯,哪有一介草民,一草莽匹夫當那城主的。”


    許輕舟卻是不以為然,平靜道:


    “與其奢望出一代明君,出一個良臣,何不如自己做那良臣,做那明君,這樣豈不是更現實,更快捷一些。”


    “我說了,與其改變別人,不如改變自己,自己做主,你若是敢,我便幫你,你若是不敢,就莫要在與我提及救這雲城百姓。”


    “能救你們的隻有你們自己。”


    “至於你方才所說的?我有一言,你且細聽。”


    許輕舟端著腔調,一字一句道: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秋山撼色:“————”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看著秋山愣在原地,不再前行,許輕舟拿過韁繩,自己朝著山上而去。


    “好好琢磨琢磨,我明日一早下山,想好了來跟我說,過期不候——”


    說完便揚長而去,留下秋山獨自沉思。


    上了黑風寨,秋山一行,本欲要設宴款待,卻是被許輕舟直接拒絕。


    他挑了一棟木屋,帶著三娃在其中安置,黑風寨之人,自是也不敢強求。


    許輕舟四人的到來,也在這小小的山寨裏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騷亂。


    不少人對於許輕舟幾人的身份猜測紛紛。


    而馬爺幾人作為主力,便開始四處宣揚,許輕舟的故事。


    各種浮誇的成語,從他們口中不合時宜的出現。


    確實起到了超乎尋常的效果。


    再加上回來的人,將自己看到的一切全部說出去的時候,關於許輕舟,於他們的想象中愈發神秘。


    一時間,山野如雲,皆是許輕舟的謠傳。


    都說他是大先生,是天上的仙,是來救黑風寨的。


    有了他,黑風寨這個冬天,就能扛過去了。


    對此黑風寨的人,一個個的激動得不行。


    而作為一切主導發起者的許輕舟,此刻卻就在那尋常的木屋中,烤火,讀書,怡然自得。


    自從上了山,一路走來,他自是也看出了黑風寨的不同。


    這裏的人很複雜,有男有女,有老有幼,雖是土匪窩子,可是這裏的人卻是都生得麵善。


    這些人雖是穿的破爛,住的簡陋,吃的一般,可是每個人的眼中,卻都有著光,與他在雲州見過的那些人,大不相同。


    雖然生在艱苦中,可是他們對於自己的日子有期盼。


    心中有希望,自是不彷徨。


    用過晚飯,天色漸黑,三個小家夥忍不住的湊了過來,詢問道:


    “許輕舟,你到底想幹嘛?”


    許輕舟翻了個白眼,理所應當的道:“什麽想幹嘛?”


    “你說呢,你這上山就算了,你來時和那寨主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麵對小白的詢問,許輕舟看了一眼無憂,又一邊翻書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


    “無憂,你問問你姐,哪些不懂,你給她翻譯一下。”


    小無憂自是沒有說話,依舊好奇的盯著。


    小白則是往前湊了湊。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讓這秋山造反,當那雲城的城主?”


    許輕舟:“——”


    小白抓狂:“啊啊啊啊,許輕舟,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我在很認真的跟你探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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