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門。


    那夜城主府,殺喊聲從三更天一直持續到了五更天,慘叫嚎啕傳遍了半個冀州城。


    伴著滔天的火光,兩個黑影拖著一個半死不活的少年慢慢的消失在了長街的盡頭。


    這時,暗處,四周,陸陸續續的冒出了許多人影,他們望著那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冀州王府,眼中是驚駭,是茫然,卻又帶著難掩的喜悅......


    城防駐軍,知府捕快,趕到時,僅僅隻是救了一場火而已。


    王府上下,一千多口,無一幸免,全部身死,當看到冀北王的屍首時,知府直接嚇的癱軟在地,瑟瑟發抖。


    “完了,全完了.....”


    冀州王死了,雖然與自己無關,可是冀州王,可是魏國公的胞弟,他的弟弟死了,自己又怎麽可能幸免於難,定然要承受來自魏國公的怒火。


    這可是王府啊,一夜之間,雞犬不留,這座用冀州無數百姓的血汗建造的“奢靡”,轉眼變成了一片焦土。


    次日清晨,冀州王府遭人滅門的消息,如同風一般,傳遍了整個冀州,一時之間,沸沸揚揚,流言四起。


    “什麽?你說冀州王府被人滅門了,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那還能有假,我親眼看到的,全府上下一千多口啊,愣是一個活的都沒留下來,嘖嘖,真的慘啊。”


    “嘶——這誰啊,連冀州王都敢殺,真不要命了啊?”


    “冀州王府,高手如雲,一夜被滅,出手之人能簡單嗎?既然敢出手,肯定就不怕。”


    “呸,活該,他和他那畜生的兒子,幹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情,死有餘辜,要我說,這就是報應,死的好,死的好啊。”


    “噓...小點聲,被官家的人聽了去了,你這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聽到怎麽了,他活著的時候,我不敢罵?死了我還不能罵了....”


    “就是,死的好……”


    市井街頭,喧鬧嘈雜。


    有人驚呼,有人驚慌,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暗自竊喜,自不相同。


    這等駭人聽聞的滅門慘案,在冀州城,絕對不是第一次了,隻是這麽大的規模,確實是第一次。


    而對象居然還是那冀州王府。


    這讓不少百姓為之歡呼,當然隨之而來的各種各樣的猜測和謠言也開始滿天飛。


    而作為一切的締造者的許輕舟卻是穩坐客棧中。


    他的麵前,蒼月嘯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


    披頭散發,慌張失措,眼底是深深的絕望和恐懼。


    他親眼目睹了,整個王府的人死在了自己的麵前,也嗅到了死亡近在咫尺。


    畜生在這一刻,也知道了什麽是害怕。


    “別殺我,別殺我,我是蒼月嘯,冀州王世子,我大伯是魏國公,我是皇族子嗣,你不能殺我,你們不能殺我,會被誅九族的......”


    他整個人如同瘋癲了一般,從昨夜到現在一直自言自語,自說自話,強調著自己是皇族血統,強調著自己的地位,同樣的也強調著自己的背景。


    試圖以這樣的方式,保住他的命,嚇住眼前這一群人。


    因為一直以來,這都是他最大的仰仗。


    許輕舟充耳不聞, 自顧自的翻著手中書。


    許久後,昨日救下的啞巴丫頭,被張平帶了進來。


    剛入門,她的目光就看向了那地上的蒼月嘯,雖然對方如今狼狽不堪,麵色猙獰扭曲,早已沒有往日囂張跋扈的嘴臉。


    可是啞巴丫頭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就是那日的畜生,頓時眼眶裏便布滿了血絲,整個身體更是止不住的發抖。


    逝去的回憶在她的腦海中上演,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後退。


    沒錯,她在害怕,即便此時的蒼月嘯被鐵鏈鎖住手腳,已然成為了階下囚,可是她依舊害怕。


    這是源於內心的恐懼,蒼月嘯是她心中的陰影,是恐懼的根源。


    許輕舟合上了書本,看著啞巴丫頭失態的慌亂,並未感到意外,這一切本就在情理之中。


    她才九歲,親眼目睹的那一切,已經成為了夢魘,深深烙在了她的記憶裏,注定了一輩子都將揮之不去。


    她想報仇,也許她也試圖讓自己勇敢,可是當真正麵對蒼月嘯的時候,她卻連報仇的勇氣也喪失了。


    因為於她來說,蒼月嘯是惡魔,是心結。


    而這也是為何,許輕舟要留蒼月嘯一命,要把啞巴丫頭叫過來的原因。


    此心結若是不解,即便是許輕舟替她報了仇又能如何,她這輩子注定都要活在這樣的陰影下。


    痛苦會伴隨著她度過餘生的每一天,每時每刻,她若是不瘋掉,這輩子怕是也就這樣了。


    許輕舟既然要渡她,那就不僅僅隻是了了她心中所憂,她還要抹了她的心結。


    而最為直接的辦法便是,讓她克服心中的恐懼,找回屬於自己的勇氣,隻有這樣,她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他站起身來,在眾人的注視中,走到了聾啞丫頭的身前,自上向下,看著她。


    並沒有說話,隻是伸手,將一柄鋒利的匕首遞到了她的麵前。


    整個房間是相對安靜的,除了那還在嘶吼瘋語的蒼月嘯,眾人都沒有作聲。


    而是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落在了啞巴丫頭的身上。


    啞巴丫頭一直低著頭,不敢去看那地上的蒼月嘯,卻是看見許輕舟朝自己走來。


    本能驅使下,她又抬起了頭,凝視著許輕舟,大大的眼睛裏,一半是淚,一半是怕,通紅如血。


    她緊緊的咬著嘴唇,直到咬出了血。


    低頭,看著許輕舟遞過來的匕首,那上麵折射著屬於她的淚痕。


    許輕舟沒有說話,她自是也聽不到,可是許輕舟的意思,她心裏清楚,也明白。


    她的情緒在腦海中拉扯,激烈的掙紮,許輕舟卻自始至終保持著前所未有的耐心。


    就這麽等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盞茶的時間,又或者是一柱香。


    啞巴丫頭終於鼓足了勇氣,用她那滿是血痂的手顫顫巍巍的握起了許輕舟遞過去的匕首。


    許輕舟凝重的眸子始終低垂,往旁邊挪了一步,袖口一蕩,起了陣風,風襲向前方,穿堂而過,將那原本匍匐在地上的蒼月嘯掀飛了起來,而後五指往下一按。


    一股莫名的神力,直接將其狠狠的按在了地上。


    “彭!”


    雙膝重落,細聽可聞膝蓋碎了的清脆聲。


    “啊!”


    蒼月嘯慘嚎一聲,麵容更加扭曲猙獰。


    “你要幹什麽?我是皇室血脈……”


    許輕舟自始至終,依舊充耳不聞,轉而看向那啞巴丫頭,如之前一般平靜的望著她。


    而啞巴小丫頭,從他眼中解析到的是。


    “你不是想報仇嗎?來,親手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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