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詩麻了。


    比方才許輕舟道出自己的生平過往,還要不可置信。


    我大乘境,一宗之主。


    你元嬰境,小小書生。


    讓我給你倒茶?


    有沒有搞錯?


    許輕舟卻視若無睹,依舊一副若無其事之態,手指輕扣桌麵。


    咚!咚!!咚——


    完全是一副你不帶我倒,我就不說的態度。


    意圖非常醒目。


    繼續可以,給爺倒茶。


    感受著雲詩那別樣的目光,許輕舟完全不在意,畢竟現在情況變了。


    是你在求我,還能慣著你。


    他必須掌握主動權。


    相對無言,許久……


    雲詩最終無奈妥協,取過玉壺,為許輕舟續了滿杯,皮笑肉不笑的提醒道:


    “小心別被燙死了。”


    心中不由在想,男人,無論年歲,都是這麽幼稚的嗎?


    許輕舟愜喜道:


    “多謝前輩。”


    心中嘚瑟,小樣。


    頗有幾分小人得誌的模樣。


    見許輕舟飲下半杯茶,雲詩努了努嘴,眼中帶著絲絲鄙夷,強顏歡笑道:


    “小先生,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有求於人,自當受製於人,這是常理,我忍。


    許輕舟咂吧咂吧嘴,回味甘甜。


    不答反問:


    “前輩,我很好奇,你最喜歡溪畫什麽?”


    溪畫?


    提及溪畫,雲詩本能的愣了一下,雖然剛剛許輕舟細數了自己的生平過往。


    但是言語中對於溪畫卻是隻字未提。


    不過,她很快也就回過神來,許輕舟能曉得自己的心思,說出一個人名來,似乎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隻是,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難免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手掌托著下巴,指尖拍著臉頰,想了想,那張熟悉的容顏拂過腦海,不悲反喜,眸中泛起一抹眷戀,眯眼笑道:


    “當然是那張臉蛋了,那真的很好看啊。”


    許輕舟嘖舌,這感情還是一個顏控?


    輕笑道: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前輩莫不會不知道?’


    雲詩毫不在意,不屑的笑道:


    “小先生,你說的那是凡人,我等修行之人,隻要不想,有的是法子讓容顏永固。”


    許輕舟未曾反駁,主動轉移話題。


    “便是如此,可是溪畫早已娶了很多妻子,也生了很多孩子,嗯——說來,我前幾日,不是還殺了其中一個......”


    雲詩依舊眯著眼,平靜道:


    “我知道。”


    許輕舟不再繞彎子,直奔正題,問:


    “便是如此,前輩也不在意嗎?”


    雲詩微微壓眉,眼中閃過一絲刻骨銘心的痛,不介意嗎?


    天底下又有哪個女子會不介意呢。


    愛本就是自私的,又怎麽可能心甘情願與她人分享。


    可以理解,但是一定在意。


    若是可以,誰不想獨占,隻是在這人間,尤甚是俗世王朝,男子三妻四妾,似乎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反倒是修行者保守的多,特別是強大的女性修行者,如雲詩這樣的,自是無法接受的,更不會去妥協。


    可是那又能怎麽樣呢?


    她強顏歡笑,盯著許輕舟,柔聲回道:


    \"介意啊,就是因為介意,所以才來找你啊。\"


    輕歎一聲,話音繼續,


    “所以才想忘掉,可是三百多年,真能忘幹淨嗎?。”


    許輕舟視線向下,看向了解憂書,看著雲詩所求那一攔,搖頭輕笑道:


    “忘,自然能忘,問題是...前輩真的舍得都忘了?”


    雲詩想了想,視線不經意閃躲,輕輕吐出三字。


    “應該吧——”


    “那就是不想忘了。”


    雲詩未曾反駁,而是試探的問道:


    “還有別的法子?”


    許輕舟沉默不語。


    雲詩眼中期待,漸漸濃鬱。


    許輕舟不語,證明就是還真有別的方法,她想要什麽她自己也同樣清楚。


    她也問過自己,不止一次,真願意都忘掉嗎?


    那可是三百多年啊。


    或者說,真的都能忘掉嗎?


    那也隻是無可奈何下的法子罷了。


    忘記,無非是向命運低頭,妥協和逃避。


    這是尋常人,對抗這命運不公,唯一能做的。


    可是她是雲詩,她生來便就和別人不一樣。


    她是強者,故此不屈,不願妥協。


    同樣不甘,不甘心那發生過的一切,就這麽不明不白。


    她無數次取舍,終究還是舍不得。


    她沒有說話,安靜的等待著,期待著這個神秘的小先生,能給自己一個大大的驚喜。


    許輕舟同樣在心中做著取舍,腦海裏一番天人交戰


    他在自醒,也在猶豫。


    忘憂水解憂,忘記紅塵不平事,是解單相思,最簡單,最直接,最粗暴的辦法。


    也是性價比最高的選擇。


    打完折,不過一千行善值罷了,便是大乘境,在他看來,也隻需稍稍加點劑量。


    浪費不了自己多少的時間和精力。


    可是許輕舟說了,那是單相思。


    他現在無法肯定,雲詩是不是就是單相思。


    並且那樣的解法,就真的對嗎?


    彼時自己年少,初到這方世界,解憂為的是何?


    非行善積德,濟世渡人,而是為了完成任務,變得更強。


    可是今時今日卻早已不同。


    他心中已有一把尺子,不再隻渡姑娘,也不在隻是為了解決問題而去解決問題。


    比起善字,他更在意一個渡字。


    特別入黃州,幸遇聖人蘇弑之後,他的感觸更加深刻。


    有些事情,不該一味的隻是去追求一個結果。


    過程也很重要。


    所以,今日麵對雲詩,這位前輩,亦或者說是苦命人,他在思索,該如何渡?


    雲詩所求,


    鳳冠霞帔,十裏紅妝,嫁給曾經那個少年郎。


    她要的,隻是那句承諾,溪畫當初離開時的承諾。


    既然如此,便不該武斷.........


    “曾經的少年,現如今是否還初心依舊呢?”


    他苦澀一笑,自言自語的嘀咕。


    雲詩聽聞,歪著腦袋,清澈的眸中,迷茫恍惚各半,並未曾明會其中真意。


    許輕舟長舒一口氣,眉梢舒緩,似是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對著雲詩輕輕一笑。


    “今日我替前輩,一窺溪畫,看看承諾是否依舊,給前輩一個答案。”


    雲詩怔了怔。


    了然!


    許輕舟話中之意,她自清楚,而這恰恰也正是她想要的。


    雖然從未與人提及,但是她的心中一直有一個執念。


    那就是想問問溪畫,他是否還愛自己,又是否還記得當初的那句承諾。


    她喉嚨滾了滾,頭一次,將身體坐得筆直,分外認真,對許輕舟點頭示意。


    “有勞小先生。”


    許輕舟不語,神念溝通係統。


    “咳咳!”


    “義父,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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