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儒並未多想,一來這事方太初本就和她提過,二來他覺得眼前的讀書人自不會有見不得人的心思。


    輕輕放下手中肉串,取出腰間手帕擦了擦,方才將右手伸出懸至書生眼前。


    許輕舟自始至終眼底神色皆是耐人尋味,怎麽講,似乎眼前這姑娘,更重繁文縟節。


    很斯文....


    也難怪腰間常懸一本書了。


    “好了。”


    書生也難免受了影響,也比往日更重禮節了些,微微點頭,輕聲道:


    “僭越了。”


    說完掌心觸碰其手背,一觸即離,為了緩解尷尬,餘光看了一眼舒小儒腰間那卷古籍,隨口道:


    “小儒姑娘也喜歡讀書?”


    舒小儒收回手掌,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那本書,笑道:


    “從小讀到大,早就習慣了,所以便隨身帶著一卷,倒也方便。”


    許輕舟坐直了身子,取出了忘憂書,微笑道:“外物之味,久則可厭,讀書之味,愈久愈深,說起來許某和你差不多....”


    舒小儒眼中泛著光,覺得書生講的很對,也很有韻味,神采奕奕道:


    “看出來了,先生這裏這麽多書,好多我都未曾見過,想來先生讀書,比我要讀的還多。”


    許輕舟沒有否認,也沒有應答,而是攤開解憂書,以指為筆,悠然寫下一筆。


    他總覺得舒小儒和方太初,塗空兒,以及這大多數人都不一樣,她似乎並不是衝著仙竹之葉來的。


    因為。


    提及仙竹之葉,姑娘的眼中沒有炙熱,反倒是看著滿屋的書,眼神熱烈。


    所以。


    他很好奇,姑娘心中所求,是否會有所不同,姑娘所想,是否能脫離那個俗字。


    讓自己能眼前一亮。


    故此期待。


    舒小儒同樣下意識的伸長了脖子,懷揣著迷茫與好奇,卻是看了個寂寞。


    平平無奇的書封,幹幹淨淨的書頁。


    白的和少年的臉一樣。


    不由蹙了蹙鼻,就這樣的書,真如太初所言,可以一筆算盡天機,知曉所求,知曉生平,亦解了憂愁嗎?


    將信將疑的姑娘視線從書頁中挪開,轉眼便又見了少年書生的臉。


    隻看那書生眉宇時動,表情當真是精彩紛呈。


    使勁的眨了眨眼,又看書中,一如往常,秀眉擰在一起,滿腔的好奇更加濃鬱。


    暗自嘀咕。


    “真有無字天書一說嗎?”


    熟不知。


    許輕舟的眼中,卻又是另一番風景,而少年之所以皺眉,不是其它。


    隻是因為。


    姑娘所求顯化顏色,竟隻是黑色。


    一位渡劫境的心中所求,居然隻是黑色,這還倒是真讓自己,微微一驚。


    不過。


    卻也說明,自己猜測無錯,姑娘所求,還真不是那仙竹之葉。


    不做它想,細細觀之,入眼之字,書的是:


    [姓名:舒小儒。]


    [種族:人族。]


    [年齡:1863歲。]


    [境界:渡劫期(十二境)]


    [解憂等級:黑色。]


    [生平介紹:舒小儒,生於儒州,長於浩然書院,自幼喜讀書,也是以讀書悟的道,境界修為一路高歌。


    [是浩然書院最小的師叔,最小的先生,也是浩然書院數萬年來最璀璨的新星,舒小儒作為文聖傳承者,承載著太多人的期待,肩負著太多的使命..........]


    其介紹與塗空兒,方太初,大差不大,無不是當世一州最耀眼的璀璨。


    是無數小輩的榜樣,是所有長者的期待。


    承載了很多,當然也得到了很多。


    卻也有不一樣之處,那便是所憂所求.....


    繼續向下看去。


    [心中所求:隻想做一個安靜的讀書人,與世無爭,可奈何浩然雖大,卻始終放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


    看到姑娘所求,許輕舟有些茫然,恍惚間看向那姑娘,姑娘也恍惚的看著自己。


    四目相對間,二人的神情都發生了些許變化,卻又一言不發。


    姑娘所求。


    當真和別人不一樣,隻想好好讀書,與世無爭,可是姑娘是個讀書人,自小受了儒家思想的熏陶。


    導致了現在的她無法摒棄那些世俗的觀念,更無法對浩然書院不管不顧。


    她似乎並不屬於自己,至少在浩然書院這件事上,她身不由己。


    許輕舟陷入短暫的糾結。


    按理說。


    讀書這件事,本身就不難,想讀就讀,不想讀便不讀,何須在意它人感受呢。


    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


    堂堂的渡劫十二境儒修,天地雖然廣闊,又有哪裏去不得呢.....


    可姑娘有姑娘的苦衷,姑娘自也有姑娘的無可奈何。


    或者。


    說直白一些,姑娘過不了心裏那關,她就不可能自由,隨心所欲.......


    而一切的病症在於。


    那無形的期待與壓力,所謂的院長繼承人也好,儒家未來的領軍人物也罷。


    無非就是所謂的道義與責任。


    這是一個長年累月的過程,也是一件潛移默化的事情,因果早已根深蒂固於姑娘的心底。


    想要改變。


    就要打破。


    這可不是說一說,講一講就能解決的。


    當然。


    更不是解憂書中聊聊數筆就說的清的。


    許輕舟看著姑娘,心裏清楚,憂雖是黑色,可是這事真不好弄.....


    使用不了蠻力,更動用不了行善值。


    這不是錢的事情。


    而是思想的問題,技術問題,他需開導姑娘,放下心中執念,擯棄別人的於她的期待。


    從別人的影子裏走出來,做真正的自己。


    很麻煩。


    也很難!


    得口幹舌燥的講,而且還不一定有效果。


    麵對此憂,說真的,他倒是還真的更希望她求的就是那仙竹之葉。


    那樣彼此都會少些麻煩。


    舒小儒見許輕舟盯著自己發呆,好一會的時間,懵懂於他眼前揮了揮雪白的手掌。


    “嘿—發什麽呆呢?”


    許輕舟回過神來,卻是淡定異常的小聲道:


    “看來姑娘,是真的喜歡讀書啊,也不是衝著這仙竹之葉來的。”


    舒小儒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長長的睫毛眨啊眨,雲裏霧裏,少年書生的話,說對了一半,卻錯了一半。


    她是喜歡讀書不假,可她同樣也是衝仙竹之葉來的啊。


    狐疑問:“先生什麽意思?”


    許輕舟半眯著眼,搖頭道:“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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